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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
这都是从家里出去以後的事。
被拐卖,经历几双赃污的手,最後彻底落入不可思议的妙境,即使重入红尘,又该如何回转呢?
“扶弟……”
……
管家忧心道。
“二公子是否中了曼佗罗?”
……
虚幻之境,到底何为真实呢?
“二公子是中了曼佗罗麽?”
李招沈吟。
“我已将曼佗罗尽数移去庄外了,是谁人又带进庄内的呢?”
李扶默默。
李招叹,转头道。
“都是你,喜欢那种花,不然老早都要除去的。”
一边的李意蘅荡著双腿做个鬼脸。
“小叔叔太柔弱了,竟会怕了花儿呢。”
李招责怪。
“那种变种曼佗罗奇毒无比,谁经得起呢?本就不该种在居处。侥幸你小叔叔体健,不然岂是昏睡可解得的?”
李意蘅扑进李招怀中,李招面上的风霜,尽数又转为怜爱。
他膝下无子,这双女儿是他至宝,也因此拼尽最後的仕途,也要将大女儿安顿妥善。
其实以孙家世代镇守江南,又岂不是皇家的心腹之患?孙李联姻,难道不更加速了两家的败落?
是否万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时明知饮鸩止渴,也不得不为?
李扶注意到,李意蘅身上并没有那天的花香。
***
花香仍然缠绕。
这几日李扶总是见到往日的时光。
晏琼关,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成为一派之尊,为谢玲官所苦,可谢玲官自己又得到什麽呢?
虚妄,一切都是虚妄。
“二公子仍没有醒呢,曼佗罗的毒性并未除去。”
“没有办法,只是孙家的人就要走了,若是二公子再不出面遮掩,大小姐的终身大事……”
“哎……”
“小叔叔醒了?”
李意蘅捧著脸蛋,看李扶涣散的双目重新凝聚起来。
李扶环视四周。
“孙家的人都走了?”
李意蘅眨眨眼。
“走了……”
她笑。
“本来管家要强行唤醒小叔叔呢?是爹爹阻止了,爹爹说一切都是命吧。”
李扶沈思。
李意蘅坐了半会儿,说。
“小叔叔为何不揭穿我呢?”
李扶不答。
李意蘅道。
“小叔叔早就知道这件事与我有关,为何不与爹爹说呢?”
李扶答。
“这与我没有关系。”
李意蘅楞了一下。
“是啊……小叔叔是超脱的人呀。”
她笑。
“一岁能文,初声就是‘状元’的人,确实并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入眼中的吧。”
李扶也不为所动。
她道。
“听说小叔叔是天人下凡,明慧过人,我想也只能将小叔叔毒死了事了,没想到小叔叔竟只是昏睡,就将时间消磨过去了。”
她侧著头道。
“连常人不可稍沾的毒都没奈何,莫非小叔叔在外的几年中,真有什麽奇遇不成?”
她老气横秋,李扶自顾自起身,慢慢将毒从经脉中排出。
李意蘅问。
“小叔叔真的什麽都不问吗?”
李扶疲倦。
“你的原因也只是理由罢了,一切人心所向,在既成的结局面前,又有什麽意义呢?”
就像晏琼关和谢玲官的一生,这样蹉跎,与他们的心意如何又有什麽关系呢?
当爱意抵消不了愚蠢,一切都未改变,只指向唯一的人生。
(下)
“但见东风起,青园月满身。草草依流水,来来老却人。”
“李夫人。”
李扶打断哼著歌儿的妇人。
李招夫人抬头。
李扶见她曼妙一双美目,幽深灵动。
“……听说李夫人久未出佛堂了,二小姐的花香中却总混著佛香。不是出入频密,不会如此。
“而身为母亲,断不会忽略幼女身上的毒香……”
李招夫人打断他。
“我听悯心说,二表弟不会过问晚心的婚事,原来还是小孩子家家想错了?”
李扶要一楞,才晓得悯心是李意蘅的小字。
李招夫人已蹙了眉倚在几上。
“那麽二表弟是为何而来?我是不愿晚心嫁去孙家,差悯心做了点小事。我做也做了,孙家的人走也走了,二表弟当时没有戳穿,现在又何必来跑一趟呢?”
这一顿抢白,仿佛是李扶多此一举似的。她二八年华嫁於李招,如今十年,亦有少女的风韵。
传说她厌弃俗世,整日幽闭於佛堂之中,如今看来却没半点礼佛之人的仪态。
这一来就连李扶也有点困惑了。
“如果是问因由,我小户人家出身,过不惯这种大家族的生活,更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
她道。
“这里本就是我静养之地。如今李招避祸,才迁来这里。如此孙家的人就要在我眼皮底下来迎亲,我怎麽能放任不理呢。”
她笑。
“自以为是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心事,将他人的一生就断送了。”
李扶喃喃。
“夫人又何尝不是呢……”
李招夫人回看。
“二表弟,取你性命,是这孩子自己拿的主意。悯心……比我更不愿与她姐姐分离。”
李扶随她一并看向园中芳草上戏耍的一双女儿。
晚心温婉,悯心果决。小小的孩童狠辣犹胜她的双亲,她母亲还很欢喜似的。
她又看了一会儿道。
“我只想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她道。
“女孩子,一定要出嫁麽?嫁给他们父亲那般的粗人,征战一生,替他料理家中庞大的家业,如期待星辰的轮回一般,待他回转,陪他终老?”
李扶见她望向天空,才注意到今日晴空万里,是绝好的天气。
“我只是趁你昏睡时候,与孙家的人说起我的担忧而已。将孙李两家联姻的不利之处叙说了一遍。孙家本就有这些顾虑,我代李招暗示李家并不会为悔婚责怪孙家道义,只是做了这样的事而已。”
“於是做决定的仍是孙家?”
李招夫人仿佛心情很好似的。
“那是当然的,我一介妇人,能做得了什麽主呢?”
她笑。
“然而孙家已不会再来了,李招已然败落,也不会再有人来沾染这个前大元帅的家楣了。”
李扶垂下眼帘。
李招夫人与二女儿一样狐狸般的狡黠双眼眨动著。
“你可会将一切告诉李招?”
李扶想,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如此。
李招夫人转身向女儿们走去。
“相思不相见,如同参与商……不如不相见,参商不相知。”
她唱著歌,似乎那不是悲伤的歌。
***
“路盗不再犯案了?”
坐著回京城的马车,李扶问道。
从京城来接李扶的家人甩著马鞭随口答。
“可不是?大家都说是不是与新守备的侄子有干系。听说他结交的都是些来历不明的人。”
“……”
“也有说是联档的买卖,前守备得罪了有来历的人,存心整治他的。”
“……”
“说到底都是夫人们之间先传出来的事。”
夫人们?
“是啊。”
家人烦恼道。
“小的也是听王少爷家的马夫说的,那小子又说是听守备府门子的二姑娘的主子们说的……”
李扶心念转过。
李招夫人一介妇人,怎麽会教女儿辨得曼佗罗花之毒?
“但见东风起,青园月满身。草草依流水,来来老却人。……”
李扶回头,只见一个小童蹦跳著唱著一支歌儿。他身边一个男子,面目沈静,眉间舒展平和,防若记忆中某条河水潺潺而过,似曾相识。
“相思不相见,如同参与商……”
李扶望著男子。
人与人的相逢,终究不期而至。
种下了因果,哪有真如心中所愿,与参商一般永不相逢呢。
(本篇完)
【下一篇:梨辰】
☆、百花杀
清水文~~真真正正的清水文~~~~》《
赠“芙瑶”~XD
──
《百花杀》
君见臣时,臣没有跪。
* * *
少年见到男子时莫名的怔忪,男子於是等,等少年看够了,终於行君臣之礼。
“参见陛下。”
“叫什麽名字?”
“无名。”
男子眼角飞过一丝笑意。
“就没有个外号什麽的?”
“百花杀。”
.
百花杀是一种毒,也是一个人。
传闻它愧煞百花,以一滴可取千人命。
传闻他万夫不敌,於乱军中可取敌酋首级。
少年站起来,眼前犹是刚才眩惑的光。
他困惑了,男人见到少年懵懂的表情,也是困惑。
这就是他的影卫,他在江湖中历练十数年的影之手?
“弹一曲琴给朕听。”
.
帘垂菡萏花开上。
鱼戏栏杆倒影中。
.
宋丞相前来盘翠居时少年琴声正酣。
江湖人弹不来清雅中正的仕士之曲,一首渔樵,隐隐金戈之气,梅花三弄,雪中红花断人肠。
“芙瑶,可听得过这琴声?”
皇帝打著慢扇,洒金的白纸扇雍容不迫。
宋芙瑶行跪礼,迟疑道。
“恐非天子之音。”
琴音断。
皇帝笑。
“要你们好好训诫,诸艺集身,你们还是以细作的用处教授的吧。”
他掩口打了个哈欠。
“留下再好好教导吧。”
细长的眼睛又是笑意。
“七日之後,愿你能奏出天子之音。”
* * *
养马,劈柴,种花。
园中,皇帝叫住少年。
“你只得这一件黑衣?”
少年迟疑。
皇帝戏弄。
“皇家以黑为丧,你莫不是盼著我早死?明朝换件鲜的来穿。”
少年退去,第二日穿了青衣。
墨一般沈的青色,和黑有什麽两样?
皇帝忍笑,招锦绣司与他黑衣上绣上青龙。
又道。
“还是黑的好,衬你的白肤。”
轻佻的很,少年扬眉,皇帝却不理。
“只是绣上这龙与锦绣,你便是我,天子之人。”
少年怔住,低眉。
“臣还未奏得天子之音。”
少年困惑低哑的嗓音,如潜在池底的花。
皇帝斜睨。
“天子之音自然只得天子奏得。”
他起身。
“卿护住朕,自有朕坐握江山,以天子之音泽天下人。”
* * *
“陛下快走!”
少年浴血而来,黑衣已看不出龙的青纹。
“哦,到哪里去?”
皇帝斜倚在案边,案上一幅菡萏未成,墨迹已干。
少年拧了眉头,皇帝见他负气状只道。
“你是我贴身影卫,最最贴心之人。我还可将命交於谁?”
他看向十里亭的火光。
“该来的总是会来。”
少年上前大喝。
“难道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