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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只是继续瞪着疾风,心思却已百转千回,既然说消息是从她这里传出的,那么问题可能就是来自于她身边了。
如今西戎已不安分,青海国又与西戎接壤,父皇行踪暴露,恐有不利啊。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身旁忽然传来男子带着笑意的询问,安平转头,就见齐逊之已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正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她。然而很快他的眼神便转为阴森,冷飕飕地扫向马厩内的疾风。
“本宫正在教训疾风。”安平稍稍往马厩前靠紧了些,暗示自己很护短,你别冲动。
齐逊之却对此视而不见,笑得很危险:“不如殿下将它交与微臣,不出三日,定叫它乖巧听话,唯命是从。”
疾风猛地乱嘶了一声,再也不埋头吃草了,一个劲地往安平身边蹭,傲骄全无,满眼惊恐,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其实很乖巧,以后定当痛改前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安平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感慨道:“今日方知,还有比武后更强悍的驯马者啊。”
一句话就搞定了,啧啧……终于从疾风心惊胆颤的眼神中离开,安平与齐逊之一前一后进入御花园内的凉亭。
所有随从都被遣开后,安平才在石桌边坐下,开口道:“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齐逊之叹息着摇头:“怕是要叫殿下失望了,仍是毫无进展。”
安平淡淡点头,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不过事出有因,定然有人指使,微臣认为,殿下不妨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仇家比较实际。”
安平眉头一跳,眼神幽幽地望向他。
齐逊之磨了磨牙:“微臣胆小,殿下可别冤枉了好人。”
“放心,本宫若是怀疑你,就不会叫你去调查了。”
“这倒是。”齐逊之笑着点了一下头:“殿下如今虽然处于劣势,但于用人一道却是游刃有余啊。”
安平偏了偏头,看着他淡笑:“此言何意?”
“微臣猜想,殿下本来是打算用选驸马来安抚众臣的,奈何偏见难除,反而举步维艰。如今朝中分化日渐明显,反对之声不减反增,老臣俱唯陛下驱使,这般情形之下,殿下自当加紧培养心腹,以留后用。”
安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点桌面,听得饶有趣味:“继续说下去。”
“是故诗会之后,秦焦林三人各有安排,连周小姐也开始准备女官甄选。啊,更让微臣没想到的是,连庆之如今都派上了用场。”
想到京兆尹纵子行凶一案,齐逊之忍不住拍了两下掌:“京兆尹在朝中也颇有些权势,殿下会在如今不利的情形下拒绝他的条件,委实值得钦佩,连微臣都忍不住要赞叹了,难怪庆之最近对殿下的态度不同了。”
想起刘绪最近的转变,安平蹙了一下眉头,没有做声。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齐逊之的眼睛,他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你既看出本宫培养心腹的意图,又可知本宫要做些什么?”一瞬的停顿后,安平又扬起笑容问他。
“这微臣就不知晓了,光想那意图就用了很久,还谈什么其他啊。”齐逊之摊手,表情自然,并不像是敷衍。
“所以你说这么多,其实是为了转移你什么也没查到的事实吧?”
“天呐,被发现了!”齐逊之忧伤抚额。
“……”
一番话说完,已是夕阳西下,齐逊之开口告辞,安平却再度强硬地表示自己先走。
然而脚尚未迈出凉亭,便听齐逊之在身后唤她:“殿下。”
安平转头,迎上他含笑的双眼,不同于平常的阴险或是狡诈甚至是诡异,那只是最平常的温和笑意,如同他对其他人那般。
“虽然腿脚不便致使形容狼狈,但微臣也并非还如往常那般介怀,殿下不必每次都回避微臣的背影。”
安平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原来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然而不等她表达一下欣慰之意,齐逊之又露出了常见的狡诈笑容:“不过这并不代表微臣原谅您了。”
“……”安平打算将废了他另一条腿的事情列入重点考虑范围。
话虽如此,齐逊之临出宫时,安平还是非常友好地送了一段路程。等出了内宫,沿着宽阔威严的宫道走到宫门口,她忽而俯下身子凑近,对他半开玩笑般说了句:“其实见你这般聪明,本宫也想将你收为己用了。”
齐逊之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挥手遣开随从,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敢问殿下,这算不算卖艺不卖身?若是这样的话,微臣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安平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惹得宫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
远处有马车缓缓驶来,刘绪揭帘探身而出,正准备入宫请示京兆尹定罪一事,头一抬便见到宫门口贴得极近的两人。
齐逊之一脸正经,安平殿下却笑得很是欢畅,一手还搭在他的肩头,看这模样,显然是亲自送他出宫。
刘绪愕然,既然说了不用他们入宫相伴,为何还会招齐逊之前来,更甚至还亲自相送?
还是说,不用入宫相伴的只是他!
连日来安平渐渐冷淡的事实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刘绪咬了咬唇,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喜欢的是周涟湘周小姐!所以,他这才不是生气!
安平恰好抬眼,看见他的背影,微微一怔,继而叹了口气:“子都,本宫觉得先前那般对待庆之,似乎是错了。”
“哦?殿下难道觉得自己不该宠爱他?”
“不是,本宫乃是随性而为,更是习惯使然,然而庆之却不一定那般认为。”
刘绪看似正直而沉闷,于儿女之情却是单纯如同白纸。乍一遇上安平这般对他强势又宠爱的女子,虽然别扭不忿,但难免会不自觉地沉溺其中,可待这样的亲近消失,便有些无法回神,甚至产生留恋。而安平既然发现自己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困扰,也就适当的与之保持距离了。
不过齐逊之对这样的解释却并不赞同。
“虽然庆之对儿女之情毫无经验,但也许他留恋的并非是那些宠爱,而是人呢?”
本以为这话会让安平娇嗔怨怪甚至露出慌乱之态,也好满足一下自己将来用来取笑她的阴暗心理,谁知安平闻言只是皱眉深思了一瞬,继而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本宫觉得,像本宫这般优秀的人物,这个可能还是极大的。”
“……”…_…|||
十三章
自从安平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京兆尹之后,诸位大臣一度对其大加改观,百姓之间更是颇多赞誉,然而这也不过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安平对此毫不在意,照旧游戏花丛,潇洒快意却又片叶不沾身。如今身边没有了齐逊之和刘绪的相伴,双九便成了她最常调戏的对象。但是这孩子实在是适应力强,从起初的羞赧躲藏到后来的脸红忍受,最后竟成了淡定如常,半推半就。
终于有一日,他在东宫内扭捏许久,对着正在悠然品茶的安平娇羞地说了一句:“殿下若是真的……属下倒也……并非不愿……”
“噗——”安平毫无形象地喷了一口茶,再抬头,面前的少年已经掩面飞奔而去。
她抽了抽嘴角,最近是命犯桃花了不成?
“哈哈,看来微臣来得不是时候啊。”有人大步走入殿来,一身水青色的长衫,飘逸似仙。
安平取过桌边的白帕拭了拭嘴角,恢复了平常的优雅容仪:“叫林先生见笑了。”
“不敢,不敢。”林逸连忙行礼:“是微臣失礼了才是,还望殿下莫怪。”
“无妨。”安平抬手示意他免礼,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先生请坐。”
林逸毫不扭捏地在她面前坐下,就见安平朝门边的圆喜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即掩上了殿门。
“殿下这是……”
“有些事情想与先生私下说。”
她不称官职,反而一口一个“先生”,显得极为尊敬。林逸摸了摸泛着胡茬的下巴,似是在思索她的用意,然而对面的女子显然心情很轻松,神情温和,毫无深沉之感。他笑了一下,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殿下请说。”
安平点了点头:“本宫在想,你入工部也有些时日了,该做些实事了。”
“哈哈,殿下所言甚是,林逸但凭吩咐。”
“很好,那么……”安平稍稍顿了顿,眼珠轻转:“本宫便将制造新式机弩之事全权交由你负责。”
林逸愣了愣,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微臣从未听说过什么新式机弩,想必是件密差,殿下为何交付于微臣?”
安平挑眼看来,微露笑意:“还是那句话,因为觉得你可用。”
殿中有一瞬的沉凝,林逸一向不羁的神情渐渐转为肃然,而后霍然起身,朝她恭敬地拜了拜:“殿下胸怀广阔,微臣钦佩。”接着,他又忽然抬头笑了一下,带着一丝狡黠:“想必摄政王得知了,也会有此感觉。”
安平一怔,面露讶然,他却已经行礼告退,水青色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难怪查不出他的底细,原来竟与摄政王有牵连。不过摄政王早已多年不过问朝政,怎会在此时让身边的人进入朝堂?难道说,这种牵连来自于其他方面?
她忽然想起那日林逸说是奉父母之命为大梁尽忠三年,莫非与他的父母有关?
而他今日故意透露这点,也算是在表露忠心了吧?
她笑了一下,这样也好,大臣们都认为萧靖有摄政王的支持,看来她也不差啊。
“殿下,蜀地送来了奏报。”
圆喜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安平有些好笑,这边刚想到萧靖这个皇叔,那边就有蜀地的奏报送到了。
“送进来。”
奏折在她手中缓缓展开,安平只看了一眼就怔住。
蜀王薨了。
端午将至,天气又热了一些,齐府内却是气候宜人,大约是因为绿荫植物过多之故。
齐逊之由随从推着,从院后往前庭而来,尚未到大门口,就见其父齐简从前厅走出,朝他招了一下手:“逊之,你过来。”
他顿住,点点头,示意随从推他入厅。
“父亲有何吩咐?”
一句话尚未说完,齐逊之的脸上已经微露讶异,因为厅中竟然还坐着一个女子。见他进来,她赶忙起身,脸色微红地走到跟前行了个万福:“齐大公子有礼。”
“原来是周小姐,有礼。”齐逊之淡笑着回了礼,微微转头,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哦,是这样,周小姐正在准备女官甄选的测试,得知为父是今年的主考,便过来问些事情。”
尽管已经尽量将语气说得自然,但他老人家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岂能逃得过齐逊之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扰,还是告辞吧。”齐逊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要离去。
“诶……”齐简连忙按住轮椅扶手,看了一眼旁边面露尴尬的周涟湘,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为父也是为你好,别人不知道,我还看不出来安平殿下的意思?她既然不会挑选你,你总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谋划谋划,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啊。”
齐逊之忍着笑摇了摇头,抬眼看去,见周涟湘已经识礼地退到一边去了,便也压低声音回道:“父亲一片苦心,孩儿都知道,但是……您也别把庆之的心上人塞给我呀。”
“哈?”齐简双眼大睁,一脸愕然地看着儿子,齐逊之已经叫随从推自己出门去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