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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知道,什么都回不去了。如今的自己依旧多愁善感,但是他已不会为这伤感而改变什么。
既然这件事情了结,下面的任务就是将江湖恩怨——那张牵连甚广的秘宝图永远从世人眼中抹除。换言之,需要将罪魁祸首,为之放出无数假消息,煽动江湖血雨腥风的赵匡胤,从这世上除掉!这样,龙脉得以保全,天下得以安定。
吕子蒙谋划此事已久,却仍有两样担忧。一是赵匡胤影卫众多,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纵使勉强出手,也没有脱身的可能了。二是即使赵匡胤死去,朝中依然有大臣和其胞弟赵光义对南方国土虎视眈眈,难免不会也生出夺取秘宝,统一天下的想法。
吕子蒙一边暗中筹谋,面上仍是按照宋太祖吩咐出兵南下。
公元965年灭后蜀,971年灭南汉,975年——出兵南唐。
大军兵临城下,身穿白衣银甲的青年伫立在南唐皇城之外,心中五味陈杂。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那人在这样的情境下相见。他只是想不通,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宁愿舍弃自己,也要夺取天下的李重光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会丢下他的社稷!为何会丢下他的百姓!任由宋朝铁骑踏过他心爱的江山!
为何!?
将大军安顿在城外三十里处,当夜吕子蒙便换上夜行衣,悄悄先行潜入南唐后宫。他一定要亲自弄了清楚,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他终究无法放下。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你们风风雨雨,你们同舟共济,你们反目成仇,但不管过了多少年,你还是会惦记他。会有这么一个人。
南唐皇宫的大殿灯火通明,坐在王位上的却不是李煜,是个头戴凤冠的女子。
吕子蒙在树梢的暗影中观察片刻,终于回忆起来,这女子——不正是那大将军王方正的女儿明妃吗?看她打扮,如今竟是做了皇后?而她摸样神色,依旧那样嚣张跋扈——难不成是李煜瞎了眼?
李煜不是瞎眼,却是被囚禁了。
当日落无殇离开,他纵情歌舞,借酒消愁。可是不久之后,便又重新振作起来。他依旧整治国家,发愤图强,而且一直派人去寻自己心爱之人的下落。
明妃见落无殇离开,本欲独占鳌头,把持后宫,却被李煜呵斥。新愁旧恨齐发,既然自己得不到皇上的人,更得不到皇上的心,那不如得到皇上的天下!
第三年的冬天,宫廷政变。
若不是皇帝的左右手李冶叛变,武功盖世的李重光又岂会摆在他人手下?
从此,李煜被废去手筋,用缚龙索绑在皇宫深处隐蔽的院落里。明妃王可晴自立为后,声称皇帝体弱多病,由其垂帘听政。震慑朝野的大太监李冶为摄政王,再加上王将军家的兵力,一时间,南唐上下,无人有异议。
原来那李冶亦是心中有疾,对于自己曾经的弟子,后来的君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爱与恨。他早就与王家串通,却又不愿下手杀死李煜,于是便那样日复一日的关着他,为他布置饮食起居,骗他关于无殇的消息。他要李重光,就那样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大殿中众人还在商谈如何负隅顽抗之事,吕子蒙已无暇再听。如今的他,武功更近一层,悄然行走在这戒备大不如从前的南唐后宫之中,自然得心应手。
然而,当他看见屋子中那个被绳链束缚的男子时,他险些自树梢掉落。
几年时间不见阳光,男子的皮肤有些苍白,由于互动空间太小,或是饮食不好,男子显得有些嶙峋,一双修长的大手上面布着些许的青筋。精神头不如从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几乎要消失殆尽了,那个傲视天下的皇帝,险些要变成了一具不知世间滋味的行尸走肉——若不是他那熟悉的英俊眉眼,要不是他那墨瞳中依旧存在的光芒,若不是他那薄薄双唇上熟悉的温柔微笑。
那人手腕有些发颤,但他扔在一笔一划的写着诗词,那些被他写过百遍千遍的诗词。
下一世,莫要生在帝王家。他喃喃自语,我在今日才终于想通,所谓天下,不过转眼烟云。只可惜,宋军兵临城下,不知道少生命又要消逝。
无殇,下一世,莫要生在江湖中。只愿田间相见,执手相老。想起少年从前的模样,李重光笑意忽然浓了,他扬手抛开那张诗词,自个儿轻声唱了出来: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吕子蒙再忍不住,自梢头翩然落下。此时的他已然不是当年淡衣噙笑的翩翩美少年,但是他仍旧是那一个落无殇,那个放不下李重光的落无殇。
他蒙着黑纱,眼神努力保持冷静,“你好好活着,自然会见到他。”
“你是谁?”李煜眼神有些迷茫——眼前的人总有些熟悉的感觉,不过气味却不对——吕子蒙为了骗取信任,将自己硬生生的绑在香灰案上烤炙了三天三夜,终将自己身上那股桃木的清香味去掉了。
如今的他,仿佛什么都改变了,也仿佛什么也没变。
落无殇动用了自己一生能动用的最大财力物力和权力,寻到了葳蕤——那个当年服侍自己的小红,与她做了一笔此生最为卑鄙的交易。
三日后,宋高祖派兵南下,灭南唐,其国君李煜肉坦出降,保住全城百姓。同年,其麾下大将吕子蒙战死沙场,尸首未明。几年后,李煜薨于宋。
故事的结局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不过是一笔笔的交易。落无殇向葳蕤告知了慕容有钱的真实身份和住所,而葳蕤帮他提供一个假冒的南唐后主。如此而已。
谁,又负了谁?
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
幸好,最后的最后,清净的江边,一位脸上有些破相的青年,和一位俊美的中年相偎而立。他们眉目间淡然而知足,我们亦可称之为——幸福。
他们站在那里,江风吹国,衣袂飘飘,好似神仙下凡,旁若无人。他们醉卧花尘,隐望千门,笑对苍生,一世逍遥。
正可谓: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杆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香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
落花狼籍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第五十四笺 尾声其二
夜里很黑,看不见五指,只有积尸地粼粼的绿光闪烁。
少年如一抹幽魂,抱着父亲的尸身,在漆黑的世界里中缓缓的走着。他的心也渐渐变了颜色,好似那不见底的深夜一般。
从极小的年纪,他就被灌输了要去寻父亲的思想,到头来他心底只有这个想法,完全忽略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后来无意间寻到了命运的开始,一脚踏进去,从此再也出不来。师父就是祖父,亦是罗刹城之下第一门罗生门的门主,自此,注定了纠缠于杀手这个黑暗的职业。
待下山来,又被葛神候招进三宝殿,继续做着自己的老本行。少年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大的杀手组织,经随随便便就捡个人回来,未免也太过稀奇。只是他一直暗中调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几次问慕容有钱,也是被岔开了话题。
于是落无殇浑浑噩噩,总是在为了别人努力地活着,坚强地活着,却也总是为了自己心底一个遥远而简单的梦想努力地活着。手上沾满了鲜血,却想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如此,痛苦而矛盾的活着。
身为一个好的刺客,关键在于随时存有理智。无殇被训练了这么多年,这点训教总是没有忘记。于是他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放下了父亲。慢慢地为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整理衣裳。
“父亲,孩儿不孝,来晚一步。请您安心去吧,母亲一直在等你……我,也会为你报仇的。”
然后,他点火烧了父亲的尸体。
父亲的骨殖,就那样在黑夜中燃烧着,红得耀眼,好像不甘心离去一般。那么刺目的颜色,少年静静地看着,眼睛发酸,却没有一滴泪水。
他告诉自己,母亲的遗愿,自己做到了。
他不想再欠谁的情不还,徒留自己的缺憾。
接下来,他要步步为营,处处留心。最先可以着手调查的,便是父亲身上的剧毒——青葛。同时罗生门下,这点消息倒是可以查到的。只是秘宝之事,纷争甚广,不单南唐,大辽,恐怕是后周和其他国家也有一份。
这仇,可得一份份的好好算清了。
大辽,逼死父亲。南唐,杀害祖父。后周,下毒暗算。一笔一笔,都是血泪。
待火光熄灭,少年不再回头,他慢慢走近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一如多年前自己的选择。
落无殇默不作声,低头赶路,过隙心有灵犀,亦是跑得低沉。向前行驶了一日一夜,再回到辽与后周接壤的地方时,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无尘。
如一年前的那个中午,阳光从树梢间穿过,淡淡的洒在两人脸上。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都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了。
无尘死了,而无殇手脚冰凉。
还记得那个时候,无殇拉着她很小的手,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生怕她会在眨眼间从自己身旁消失。
还记得那时他心里便爆开小小的欢喜,对着那个瘦小的女孩子说道,“那我叫你……无尘可好?落无尘。”
无烟无尘,无殇无恸,天下太平,一世清明。
而那女孩子,一点都不怕自己,她说,他愿意和自己走,哪怕是另一个世界。
还有那些笑话,还有她一口细细白白的牙齿。
而如今,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具青白的尸体。衣衫褴褛,千疮百孔,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落无殇慢慢的,慢慢的跪下,看着这个姑娘,不,是自己表妹,连悲啸的气力都已全失。他只是安静地握住双手,指甲深深地扣在肉中,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正在流血。
虽然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少年却周身坠在冰窖里一样冷。渐渐地,血液也冰凉了。一刻心,也冰凉了。
我族到底为了守护何物,竟要舍弃性命尊严家庭和一切?
而苍天却不容我一族!
落无殇伸出僵硬的手指,想摸摸表妹的脸颊,却无意间发现一件事情——无尘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一样东西。她在死之前用刀刃在自己的左臂上画了一个图形。而这个图形,只有无殇一人明白是何意思。
在无殇为她置办的宅院里,种了一院子的桃花,和独独一棵梨树。无尘的臂上,便是一朵梨花。
最后的最后,这古灵精怪的丫头,还是为自己准备了一手。无殇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端端的扭曲着。半晌,他亦为自己还没来得及相认的表妹焚起最后一把火。
尔后上马,奋然南下。
有些事,他必须找寻帮助;有些事,他也必须问个明白。
父亲和无尘所中的青葛,先前罗生门的人也许知道一二。而他的复仇大计,需要有人辅佐。虽然心地告诉自己不应该再相信任何人,但是无殇还是愿意赌上最后一次——他要去找慕容。
无殇心中有事,过隙奔得飞快,很快就回到了南唐境内。将宝马藏好,无殇于夜幕降临时分小心的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