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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怕两人终无缘,道别离,剩零尘烟里。
清泪尽,纸灰起。”
无殇他娘给他起了这么个文艺的名字之后,变得更加文艺了,天天念着半阙词,至死方休,凄凉似鬼泣。还时常神志不清的拽紧无殇的袖子,要他立誓,找到父亲,让他回家。
于是无殇天天被纠缠,天天答应,天天赌咒。就这样,他快速的成长着。
大凡故事的主人公,总需有些与旁人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落无殇的自私和聪敏,懦弱和忍耐。
他自私,所以做不来光耀门楣,去学堂之乎者也来哉,又没有至亲之人照顾,所以不愿继承家产,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一辈子,于是找个师傅习武是他眼下最好的道路了。
葬下了生前患有失心疯的母亲,那刚刚年满十岁的小小少年便托本族叔父变卖了所剩无几的田产,之后根据母亲去世前手中卷握着的一册薄书,去寻找这世上武功高强之人,打算向他学了本领,好去江湖中寻父亲。
不想叔父大人却夸他年少有志,极尽孝道。就像一直以来那些迂腐而善良的老骨头所讲的“双眼明澈,通透世事;天资聪颖,定成大器”。其实在落无殇自己看来,也不过是做了需要做的事情,不去管多余的罢了聪明不聪明,又有谁知道呢?只是母亲患病前,常说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近乎可怕的忍耐力。
他懦弱,怕疼痛怕死亡,所以擅长忍耐,反倒养成一副克制的性子。所以他不和同族少年抢名头,争胜负,比衣衫赛家境,他不寻事,不闹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所以,他胜利的活下来了。
无殇爬山涉水的走了将近半年,遇到好心人载两程,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力更生,行乞也试过,还做过小工。
最后终于到了书册里说的地方,一座积雪的山峰。从那里可以下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山谷中,然而那时候落无殇不明白,那山看起来明明奇险无比,按照书中路线走来却是一路轻松。
在山谷的尽头,终于遇到一位衣袂飘飘神仙似的老者,年仅十岁的落无殇非常有眼色的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请求拜他为师。
那位全身素白的老者盯住眼前这个眼眸奇异的孩童,只开口问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可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二句。“孩子,你相信宿命吗?”
落无殇没有愣神,只是缓缓的摇摇头,再点点头。
顿了几顿之后,老者终又开口道“还怕两人终无缘,道别离,剩零风月里……”
“清泪尽,纸灰起——这词母亲天天念,您认识她么?”听见无比熟悉的话语,落无殇不禁脱口而出。
孰料老者却仿佛见了鬼怪,神色变了几变之后,也不顾左右弟子议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果然是!你果真愿留,我便留你……倾尽平生所学授你。但你须记住,入了这门,便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了!以后……自然有一天,你会见到你要找的人。攸云,今后一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师弟,带他熟悉环境去吧。”
无殇便看见,白衣老者的身后,走出一位眉眼和善美丽的少女。少女身着同色长衣,腰别银色长鞭,气韵平静,好像仙女下凡。
仙女微笑着向无殇伸出手来,声音清脆悦耳,“小师弟,我是你十七师姐,你就叫我攸云姐吧。现在,我带你去看住宿的地方。”
小小少年用力的点点头,紧紧跟上。
山中的日子……现在不说也罢。
于是,就到了七年之后。
年事已高的师傅毫无预兆地失踪,门中众徒在山中搜索了七八个日夜也终是无功而返,于是便按门派规矩推举武功学得最出色的人任掌门之位。凑巧的是,大师兄生性文雅老道,擅长管理却武艺平平。而之下的四位师兄虽然武艺高强,却全部因为任务而长期外出。所以最后被推选出的掌门,便成了七年前上山的落无殇。
长大后的少年不知怎么懒惰起来,开始怕麻烦,也没甚雄心壮志,加之还要遵母愿寻父亲,于是出任掌门之事无疑成了他下山的一剂催化猛药。所以无殇便拒绝了众师兄的提议,深深地对着庙堂揖了一揖,准备离派下山。
少年选择在日落时分离开,那时候同门师兄弟们都在吃饭,并没有什么人能注意到。无殇心里反而释然几分,脚步也轻快起来,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唤他。
回头便看见照顾了自己七年的攸云师姐,她伸出握拳的手来,展开手心,躺着一只精巧别致的银薰球。
“这个你缠了我要好久的,现在送你吧。像你……像你这般的孩子,一定要小心江湖的险恶!稍有不慎就中了机关,便……身死族灭,为天下笑……门中弟子不得下山,我们就此别过了。无殇,保重!”看了一眼最疼爱的小师弟,攸云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温柔地系在少年肩上,尔后迅速地扭头离开,走向不远处等待的大师兄刘少言。
落无殇不曾想到,那便是师姐最后一次这样看着自己。
少年对着师姐的背影安静的看了那么一会,默默地点点头,尔后运起轻功飞身下山。
素色的衣袂在山路上随风翻飞,隐隐留下伴随无殇数载的桃木清香,仿若他心中最后一丝留恋。少年脑中六根未尽的叹了几叹,攸云师姐终是不知,自己想要的怎么会是熏球,而当是它的主人。
然而,攸云只是当自己面前的少年还是当年那个紧跟身后的小小孩童,不谙世事心无杂念的孩童。她还只当少年下山就是奔向自由,奔向逍遥快活。
却哪知到,如今的无殇,不正被镣铐在这人间地狱之中,被禁锢在这深宫暗狱之中!
若果生命只剩下两天,你要怎么做?除了回忆,你还能怎么做?
濒临死亡的少年眼神黯淡,百无聊赖的思考着那些往昔与前尘——自己下了山,遇见假称自己叫白石耳的李重光,喝酒,独醉,遇见慕容有钱,加入三宝殿。
为什么自己会被关在南唐皇帝李煜的秘密牢狱里?
因为他杀了李煜的爱妃。
为什么要刺杀皇妃?
因为他加入了杀手组织三宝殿
为什么会加入三宝殿?
因为他喝醉了,不小心在人前显露了武功。
为什么会喝醉?
还不是因为那李煜!想搭讪就搭讪,想走就走……
那日醉酒以后,落无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被褥都是极好的丝缎细软,就好像书上说的有钱人家小姐的闺房。
心念至此,他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暗自叨念着菩萨保佑,该不会自己酒后乱性什么的,非礼了哪家小姐……自己那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山上修身养性的,就没这么醉过,可千万别做了像那书上所说的风流帐……身上就那么几两银子,哪里娶得起媳妇啊?
现在跑路也是个办法,翻窗自己做来倒是毫不费力,只是可怜了那姑娘的清白……正在无殇自己烦恼不已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
这样的均稳的气息和脚力,定非常人。
落无殇心下紧张起来,转眼去盯那放在桌上的佩剑,随时准备跃起出招—一如多年来的训练。
脚步声的主人在门外静静等了等,然后推开门扉,终于露面了。
第四笺 慕容有钱
花开难免花谢,
人来终有人去。
不若梦醉太平,
我心亦自逍遥。
我虽然做不了有钱人的后代,但我一定要做有钱人的祖宗。
是个男人。
松绿色的双层锦衣,镶了金丝的袖摆,腰饰玉玦,头戴银冠,身高七尺有余,双眼狭长而上挑,面白唇朱,嘴角含笑。
总之,是个很风流很纨绔的男人。
此人开口便道“妙人儿……你醒啦?听大哥说捡回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孩子,果然妙得令人心疼。”又不等落无殇开口说个明白,就欺身上前来“是不是我吵醒了美人儿?那我要怎样补偿你呢?”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的~”说着他竟然用扇尖挑起无殇的下巴,眼神一直从眉眼巡到下巴,最后落在脖颈上。“你……世上竟有你这般眉眼如画的男子!……这……还真是长了副颠鸾倒凤的美人模子~”
少年早先听师傅教导,山下的人不似门中师兄纯粹,更别提那江湖之人,个个都油滑得很。之前自己还半信半疑,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这人自己面色含春,迷惑众生,可来怪无殇雌雄莫辨!
长相都是爹妈给的,美或丑,不过一具皮囊罢了,世间纷纷扰扰的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说得清,不过红颜祸水绝对算是一项。
理理衣袂,落无殇不留痕迹的绕过那人下床,站直身子,礼貌性的作了一揖。“叨扰了,多谢,我可以走了么?”
“声音也这样动听!”那花花公子模样的人做陶醉状,但微眯的凤眼却像盯住猎物似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不急不急,大哥还想见见你呢,可好?”
无殇思忖片刻,点点头,尔后却又忍不住挑衅的看向那人,道“一点都不好。我若说不见,你会让我走么?”
纨绔公子怔住,拿了绢丝的纸扇遮住半张脸,眼里却全是笑意,“我叫慕容有钱,我们交个朋友吧。”
落无殇没有准备,猛然地笑出声来。
不是他想这样没涵养,而是这名字……实在是太有品味了,几百年才撞大运碰上的好姓氏全让这名字毁了!父母没文化殃及下一代啊……少年摸了摸胸口,衷心虔诚的感谢着自己那去世的母亲和失踪的爹爹都是文化人。
沉默的抖了几抖,终于将笑意压住时,无殇悄悄抬眼,去看那个慕容有钱的脸色。见他却不恼,只是带着些无奈中的习以为常。
于是无殇这才直起身来,有礼道,“有钱兄,在下落无殇。”
“罢了罢了,反正我这名字也是被消遣惯了。来,无殇,我带你去见大哥,他等你多时了。”
无殇点点头,打算抬脚跟上,却猛然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有钱,你有妹妹么?”
“没有啊,怎么,无殇想与我结亲家?”
“不是……那,那间屋子是谁的?”少年自然而然的觉得,屋子的主人八成就是被自己轻薄了的无辜姑娘,急忙追问道, “她人在哪里?”
慕容挑挑眉,“主人?就是大哥啊,你马上就会见到。你若愿意,就是你的~”
虽然还是不尽明白,但脑海中过滤之后,有钱的意思就是—应该没什么女子被自己非礼。少年这下心情终于放松,面色更加好看起来。
阔气的堂屋中摆了张看着就很讲究的木几,置在上面的玉杯玉壶更是一看就知价格不菲,无殇估计那坐在桌旁的阔老头就应该是慕容有钱口中的大哥了。于是拱手上前道谢,“在下落无殇,之前多谢阁下收留。”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况老夫还有事与落少侠商量。”对方花白的剑眉一扬,声如洪钟,“少侠请坐。”
这一声声少侠叫的无殇心里甚是舒坦,更何况这犀利老者开门见山的方式也让人喜欢。于是他微微一笑,颔首落座与对面,敛眉道,“请叫我无殇便好,阁下要与我商量什么呢?”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少年心里还是暗中拜神祈祷千万别太麻烦,卖命做不来,跑腿也不想做。能躺着就不坐,能坐着却又为何要站?
“那么,无殇,你在何处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