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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之若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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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引子(1)
北平,钟山官邸。
大雨下了一天,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到了傍晚的时候,总算渐渐的停了。淅淅沥沥积水顺着屋檐落下,一滴一滴的落到青石阶上,滴答,滴答…仿佛时间的声音。
院子落了一地的桃花瓣,湿湿的铺了一片绯红,却是冷冷清清。
春日的天黑的早,黄昏才过,天空已是灰蒙蒙的一片,转眼又成了深重的灰黑色了。月亮被浓重的云霭遮了,只有几抹隐隐的星光从云层里透出来。
林微雨坐在院子里的白色的长椅上,静静的发呆。嫁到陆家不过一年的光景,却是那样的漫长。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是咫尺。她离他那样近,却又那么远。她多希望可以走进他的世界,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可他却拒她于千里之外。任她千辛万苦,终究还是无法靠近他分毫。
引子(2)
微雨换了衣服出来,脸上带着红晕,白衬衫宽宽大大的罩在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的娇小柔弱。衬衫的下摆正好遮到大腿,两条白皙笔直的玉腿裸在外面,她有些尴尬,双手扯着衣服的下摆想要尽量的多遮盖一点。一双光溜溜的脚丫更是看的人心神荡漾。
陆致洵无意中看了一眼,就别过脸,不敢再去看她。虽然他们之间已有过肌肤之亲,可是那一夜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并未专心,也未留心的看她。而那一夜的记忆,也似乎刻意的被他删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的身体是那样的诱人。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要她穿上。“你真的不走?”
微雨穿了拖鞋坐在床边,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也不怕危险?”
“我相信,你会护我周全。”她抬起脸,微微的扬起嘴角。那笑容里含着对他的信任,也含着对他的崇拜。
屋子里,长久的静默。他盯着她,仿佛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端倪。如今,连严正这样的人都差点乱了手脚,更不用说底下的人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有她如此坚决的信任他。他清楚的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蠕蠕爬动,痒痒的。
“好吧,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还有些公文要看。”他的行动受到了限制,但还好他底下的人暂时还能自由出入。他必须抓紧这仅有的一点时间部署。
微雨点了点头。她实在太累了,虽然刚才睡了一会,可还是没有缓过来。头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打在叶子上沙沙地响。那纷乱落下的雨点,仿佛也打在陆致洵的心里。他批阅着公文,却是好几次的出神,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些纷乱的思绪似乎都与微雨有关。
“致洵!”微雨从噩梦中惊醒,蓦的坐了起来。她梦见有人朝他开枪,梦见血不断的从他身体里流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叫他,原来成婚这么久,他竟然连叫他的机会都没给过她,只有在梦里,她才能这样的喊出他的名字。
他走到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她的额上有细密的汗,眼中是深深的恐惧。原来她不是不怕的,甚至比任何人都怕。只是她信任他,只是她放心不下他。所以千里迢迢的赶了来,又决然而然的留下来。
她望着他,眼中的惊恐尤未退去,怯怯的道:“今晚,你可不可以不要背对着我睡?我。。。我害怕。”
他的眼里渐渐浮起痛楚,心里酸的生疼。她爱的那样卑微,到了今时今日也只敢怯怯的朝他开口,只是要他不再背对她。她甚至不敢奢求一个他的拥抱。
。。。。。。
缘起北平
民国七年。
北平的春天,往往还带着深重的寒意。可那天的阳光却是分外的明媚,甚至可以感觉到浅浅的暖意了。路边玉兰开了花,洁白的一朵朵,像一盏盏凝脂玉碗,仿佛盛着无限春光。
微雨走到学校门口,见门楣和两旁的门框上,都挂上了新的匾额;黑板金字,十分辉煌,板上都用黄纸蒙著,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中央的横额上写着“燕京大学”四个大字。她
这才想起,今天是燕京大学男女合校的日子。
礼堂里座无虚席。司徒校长致开会词后,各方代表开始陆续上台演说。可那些代表不是夸夸其谈学校的悠久历史,就是展望学校的美好未来。好像只要坐在这礼堂里,就能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微雨想到如今混乱的局势,觉得讽刺。男女联校,本是历史进步的一大好事。年轻学子,在如今国家危亡之时,应当做一些实际的,真正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情。可如今,说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微雨觉得无趣。前些日子,北平的学生还进行了一场大游行,要求停止内战,统一国家。可既然要统一,又怎么可能停止战争呢。难道谁会把手里的江山拱手让人吗?一天没有统一,战争就一天不会结束。一场形式化的游行,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而那次游行最终也被军部镇压了。
正当微雨想要悄悄离场的时候,本来持枪伫立在礼堂两侧的警卫队忽然小跑上前,在讲台前依次排开肃立。微雨早知道军部派了代表,却没想到竟是第四军的军长陆致洵,也是华北军总司令的二公子。虽然军部作为筹建方之一派代表是自然的,可以他的身份来参加这样一场典礼,也未免太高了些。听说他这些年打了不少漂亮的胜仗,在军中内外的声望也越来越高。
陆致洵从最前排的位置缓缓起身上台。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军装,长身玉立,斜挂着黑色镶金穗绶带,黑色军靴迈着沉稳的脚步,披风随着步子微微鼓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挂在胸前的一串勋章熠熠生辉。他走至演讲台前,望着台下神色肃然,过了半响才道:“前日,华东军已正式出兵华南,一旦得胜势必北伐,到时我华北将危在旦夕。我们的父辈,无数铮铮男儿,为尽忠政府,为报效国家牺牲性命,才有了华北的一夕安定,才有你们受教育的良好机会。”
台下一片沉默,他说的这些是什么,跟男女联校似乎扯得远了一些,大家都有些茫然。
陆致洵继续道:“国内久战,民生凋敝,挽救之责,惟诸君是赖。若要民族振兴,必先统一国家,而如今华北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军部斥巨资,促成联校一事,也是希望你们接受更好的教育,望你们不负政府厚望,不辱没先烈遗志,为国家做力所能及之贡献。。。。。。”
他说的没错,华北军势力范围最广,人数又最多,若想尽快的统一国家,稳定国内的局势,华北军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台下的学子也都算的上有识青年,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可是每个人却都有一颗爱国之心。谁不希望结束内战,谁不希望生活安定。男女联校不仅仅是为了彰显时代进步,亦不仅仅是女性的解放;进入大学,接受教育,虽然也是为了学的一技之长谋生,但更多人是想为国家尽一份个人的绵薄之力。当一些人先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声先是稀稀疏疏的响起。随后却是雷鸣一般的久久不能平息。
典礼在一片礼花声中结束了。陆质洵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离场,很多学生想围上去跟他握手,被警卫队拦在了外圈。他只是朝众人挥了挥手,微笑示意,然后转身上车离去。
微雨站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远远的望着他离去。她看见他转身的刹那,伪装收起,嘴边的笑容消失不见,连背影都带着落寞。她自嘲的笑笑,她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他那样的人,贵胄公子,万众景仰的人生,怎么会落寞。
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好像荒芜多年的荒野里,开了花。莫名的想要靠近那个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可是他整个人都带着防备,尤其是那些警卫更是将旁人隔得远远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隔着何止万水千山。
“喂,你怎么在这啊?”一个俏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微雨转过头去,说话的是顾晴,穿着学生装,头发剪得短短的,比标准的学生头还短上一寸。“你找我呀?”
“是啊,刚才还见你在的,结果典礼一结束你就不见了,害我好找!”她嘟着一张小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了,我是来跟你说,明天下午啊有场辩论赛,我们去看看吧?”
“辩论赛啊,我不太感兴趣。”微雨想着第二天下午要去碃风山祭拜下母亲,因为父亲来信说要派人把她接回去,所以她想再回去之前,去祭拜下母亲。
“哎呀,你就当是陪我么”顾晴粲然一笑,“就这么说定了奥!”远处有几个女学生在叫她,不等微雨回话她就跑去了,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顾晴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次父亲叫她回景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以后也许没机会再见顾晴了,反正父亲派的人要过几天才到,所以想着那就陪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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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都来没有纠缠到一起。可是宿命终究会将他们投入到历史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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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午后,阳光正好。
燕京大学的南操场边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仿佛丝绒绿毯,在阳光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一波一波,迎风而耀。几棵枝叶繁密的榕树,在草场的中间撑起了几片浅嫩的绿荫。
微雨坐在草地上,背靠着树干,在杏色的小本上写着什么。这是她从小的习惯,有什么心事,她都会记在这个小小的本子里。阳光自榕树的枝叶间漏下,斑驳的照在本子上。那树叶在微风中簌簌抖动,纸上的光斑也随着一起晃动。
忽然有个人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侧。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站起来。那人转过头来,见微雨一脸惊恐的样子,忙赔笑着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的笑容柔软而慵懒,春日的阳光照得他一张脸明亮照人。白色的衬衫松松的穿在身上,开着领口的扣子,一条黑色的长裤简约休闲。
微雨想着他跳下来的位置,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树,离地面两米多高的位置有一根粗壮的枝条横横的生长着。才明白他刚才是从树上跳下来的,心下觉得好笑,好端端的爬到树上去作什么,一边礼貌性的向他笑了笑示意无妨。那人复又歉意的笑笑,然后转身走开去了。他身后背着的画板随着他一晃一晃。
老远的,顾晴喊着微雨的名字跑了过来,“微雨,快点快点,辩论赛快开始了,我们快走吧!”一手拉着微雨的胳膊就要往公共教室那边跑。
微雨嗤笑:“你怎么总这样跑来跑去的,又不是什么急事。”
“谁说不急啊,都快开始了,我能不急么!”
“好啦,好啦。”微雨略感无奈,被顾晴拉着小跑起来。她想顾晴也算的上是位真正的千金小姐,可却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名媛淑女的风范就更不用提了,一付我是侠女的豪爽性格。有时候微雨觉得很羡慕她,她总是成天笑呵呵的,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到哪都是跑来跑去。而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八卦,学校里谁的八卦她都是第一手消息,还说自己以后要当个八卦百晓生。
两人一路跑着进了公共教室,里面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因为今天是男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