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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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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名唱了声诺,便半弓着身子引着顾仙佛朝门外走去。

    待顾仙佛穿过亭台楼阁来到门外之时,正看到那个过着一身廉价衣物的瘦小老头坐在门口的下马石上,望着天边云彩嘴里还哼着小曲。

    一身缟素的执勤家丁对其怒目而视,若不是顾名事先吩咐过,恐怕早就把这个脸上没有四两横肉的老头给扔了出去。

    顾仙佛伸手虚扶跪拜的众家丁,上前两步郑重向祁钺深深作了一揖,“祁祭酒为家父而来,阿暝深感惶恐,还请祁祭酒入府吃茶一叙。”

    祁钺依旧坐在下马石上,斜着眼睛看了顾仙佛一眼,没好气嘟哝道:“老头子本来以为,来到你顾府会被顾家家丁扔出去,再好一些会被你小子请进去吃个下马威,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被你礼起进去礼送出来,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你小子能放下你刚做了两天的顾府家主的架子,亲自出来迎接我这个糟老头子,按道理说这天下人除了陛下谁都该讨好我,就你小子不应该,可惜你与你父亲一样,还都不按照道理出牌。既然这样,那老头子原本该说三句话,现在也就得说四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孤家寡人



    顾仙佛表情肃穆,郑重道:“祁祭酒有指教,自然是金玉良言,莫说四句话,就是四十句、四百句,阿暝也自当洗耳恭听!”

    祁钺瞪了顾仙佛一眼,挥舞着鸡爪子般的枯瘦手掌,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小子少给老头子戴帽子,这四句话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这些话说与你听,也和你小子没关系,是看在我与顾大哥的香火情分上,都说人走茶凉盖棺定论,说完这四句,我与顾大哥的情分就到了,你小子也就收起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以后别想打我老头子的主意了。”

    “第一句,这坛酒,是我欠顾大哥的,欠了他二十三年,本来是你的满月酒,可惜老头子我没福气喝得上,现在给顾大哥送来,就当是给顾大哥送行了。”

    “第二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小子不要把宫里的事情看得太简单,有些事情,你以为是你自己看到的,但是这正是有些人想让你看到的,离得越近,你看的越糊涂。”

    “第三句,顾府的根基,在天下人,在京郊,在西凉,唯独不在顾府,你小子要好生思量体用关系,何为体,何为用,可不要本末倒置。”

    “第四句,若是陛下给你戴帽子,你可要拼死辞掉,我知道顾大哥给你做的什么打算,但是顾小子,这个帽子带上容易,再拿下来可就难了,弄不好,会把你小子的脑袋一块取下来。”

    最后一句话,祁钺声音压得极低,除了顾仙佛外,再没有第二人知晓,顾仙佛听闻这诛心之言后,并无其他反应,只是笑着应下,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祁钺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哈哈笑道:“好啦,该说的话老头子说了,该送的酒老头子也送了,阿暝,这次相见,应该是老头子此生与你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小子多多保重,老头子走了。”

    顾仙佛心底对这个不重外表的祭酒大人还是充满了敬意,尤其是在局势还没有明朗的情况下祁钺便带着一坛酒单枪匹马杀到顾府,这点小举动在长安这座权利之城里会被无限放大,有些人能在祁钺送酒送话的背后琢磨出十八个意思来。

    祁钺伸出枯瘦的手掌拍了拍顾仙佛并不厚实的臂膀,转身哼着小曲儿离去。

    顾仙佛望着祁钺慢慢远去的萧瑟背影,拱手朗声道:“阿暝恭送祁叔叔。”

    夜半时分,烛火摇曳。

    东宫内,赵焱跪坐于文案旁,瞅着前面那一盘已经凉透了的清蒸鱼,不言不语。

    在一旁伺候的婢子全是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不仅长相清秀可人,身上衣衫也是各有千秋,但这十几名婢子站在角落里却依旧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许多。

    片刻功夫,盱眙翁推门而入,把衣衫外罩交给门后一婢子挂起来,然后来到赵焱对面,与其相对而坐。

    赵焱亲自沏上一壶龙泡老茶,把茶盏轻轻推到盱眙翁面前。

    盱眙翁也不与赵焱客气,端起茶盏拿起茶盖刮了刮上面的茶沫,就着氤氲的雾气抿了一口,这才长出一口气。

    赵焱摆摆手,伺候的下人如蒙大赦,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盱眙翁看了一眼桌上凉透了的那碟清蒸鱼,问道:“殿下刚从皇后娘娘那边回来?”

    赵焱点头,直入主题:“我今傍晚去看望过母后,母后现在处境非常不好,虽然未有冷宫之名,却有冷宫之实。父皇这些天一直未曾见过母后,并且还命下人把母后的吃穿用度削减了三分之二,这样一来,连带着那些嫔妃看我母后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啊。”

    盱眙翁眉头轻皱,继续问道:“皇后娘娘现在精神状态如何?临走之时可曾嘱咐过殿下什么话?”

    赵焱长吁一口气,徐徐道:“母后状态倒是还可以,经此波折后倒也生出了些波澜不惊八风不动的气魄,我去的时候母后正在与一宫女手谈,母后也没有多与我说什么,只是让我带着这一尾她亲自蒸的清蒸鱼回来,说是图个年年有余的吉祥。”

    盱眙翁摇头轻笑,挽起袍袖抄起银箸挟了一筷鱼肉蘸了点辣酱放到赵焱的碗碟里,到:“这尾清蒸鱼可不单单是给殿下吃的,还是给陛下看得,听皇后那意思,似乎是有话说不出来想借这清蒸鱼来传递什么信息,看来那殿里有陛下眼线才是,殿下,你是否还未曾用过晚膳?”

    没了下人,赵焱也不再顾忌,抄起银箸大口往嘴里塞着鱼肉,含糊不清道:“阿翁神机妙算,我没吃晚膳之时便到母后那儿去,本想与母后一同用膳,但是母后却没半点留我用膳的意思,反倒是做好了清蒸鱼后开始赶人,我也只好带着这尾清蒸鱼回到这儿。我知道我行宫里下人有不干净的,我的一举一动都能传到父皇耳朵里去,尤其是我现在扮演的正是一个孝悌之子的形象,若是回到行宫便没心没肺的大快朵颐,那可不讨父皇欢心。”

    盱眙翁伸出枯瘦食指轻扣两鬓青霜,略带疲惫笑道:“殿下,虽说老奴是陛下亲自给您找的师傅,但是您也不能太过依赖老奴,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永远相信的,要想坐上那张椅子,您就必须忘掉一切,您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兄弟,也不是谁的弟子,您只是太子,将来会成为皇帝,仅此而已。”

    赵焱缓慢咀嚼着嘴里已经有些发凉的鱼肉,放下银箸,看着盱眙翁,一字一顿问道:“那么阿翁,若是本宫连你都不能信,那我还能相信谁去?难不成,本宫还未继承大统,便要做一孤家寡人了?”

    盱眙翁脸色平静,说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殿下,您谁都不能相信,包括我,包括您的母后,老奴当然可以向陛下赌咒发誓会永远忠于殿下,但是这种誓言一旦遇上了真正够分量的诱惑,那就像孝廉的笔碰上了杀猪的刀,不堪一击。”

    盱眙翁顿了顿,看着赵焱继续说道:“而且您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能继承大统的不是孤家寡人,想坐那个位子,必须不是人方能做得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顾淮之后再无丞相



    赵焱并没有在意盱眙翁的诛心之言,而是以一种平和语气问道:“阿翁,你是士评榜上排名第六的高人隐士,若不是前些年你一味藏拙,士评榜的探花根本轮不到那个沽名钓誉的方墨亭,所以今天,本宫斗胆一问,到底阿翁为何能跟随本宫身边这么多年,甘愿做一籍籍无名谋士,阿翁可不要与本宫扯什么太子之位的闲话,当年阿翁拒绝父皇礼贤下士的情景,本宫还记忆犹新哪。”

    盱眙翁拔下鬓角一根白发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也没有说话,赵焱也没有催促,只是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静静地盯着满头风霜的盱眙翁。

    片刻功夫过后,盱眙翁右手一翻,那根白发飘摇落地,他回望赵焱,平静道:“不管殿下是不是我的弟子,但是我在殿下的成长中,确实给殿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种子,就算殿下今日杀了我,那颗种子你也驱除不去,日后不论殿下做千古一帝还是暴虐昏君,治国的时候,还是有我的影子在里面,这么算下来,与我直接坐拥天下,有何区别?再者说,我的才气虽比不得国士无双的顾淮和无中生有的郭襄宜,但是他们又有谁能教出一个皇帝来?这么算下来,我是不是又比排在我前面的那五位强得多?”

    赵焱一手拍桌一手指着盱眙翁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一句:“盱眙翁啊盱眙翁,你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盱眙翁面色依旧波澜不惊,不温不火道:“殿下还不是看重了老奴没有几年好活了,才放心把老奴作为左膀右臂使唤着?若是老奴再年轻十岁,殿下可就不会这般对待老奴喽。”

    赵焱也没有反驳盱眙翁的说辞,感叹道:“知我者,阿翁也。”

    盱眙翁也是一笑,接口道:“可惜殿下还是不懂我们人啊。”

    赵焱瞬间便敛起笑意正襟危坐,变脸的功夫可以媲美勾栏里的戏子,挟了一筷尾巴处的鱼肉一边小心挑着刺一边问道:“阿翁才名,当真比不得那顾淮?被称为鬼才的郭襄宜我没有见过,不好评判,但是就我对顾淮这些年的看法,阿翁计谋,不输顾淮也。”

    盱眙翁摇摇头,平静道:“老奴不论才气还是算计,都不如顾相,更何况在顾相最擅长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上,老奴更是甘拜下风,这是无可争议的。当年老奴曾与顾淮对弈一局,赢得很是艰难也很是光彩,但是三年后才知道,顾淮输给老奴的那个彩头,是他早就计算好要交到老奴手里的。而老奴三年内却一点都没有察觉那盘棋是顾淮故意让子与老奴。老奴的才气,比顾淮差了三年。”

    赵焱不屑一笑,把挑好刺的肥美鱼肉送到嘴里,缓缓道:“下棋算不得真本事,棋子是死的算来算去也算不出多大区别。再者说,那顾淮就算再算无遗策,现在也成了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他这么能算,怎么没算到自己会死在阿翁前面?”

    盱眙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赵焱。

    赵焱停下咀嚼的动作,不可置信道:“难道顾淮连他的死也算到了?”

    盱眙翁轻叹一口气,然后轻轻点头。

    赵焱扔下筷子,瞬间没有了继续吃饭的**。

    盱眙翁看着赵焱泄气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一些,开口劝解道:“殿下没必要灰心丧气,顾淮走了便是走了,就算他能算到身后事,能算几年?一年?三年?撑死十年。殿下现在才多大年纪?日后有的是功夫慢慢摆脱顾淮留下来的魔障。殿下,就算你有朝一日成了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九五之尊,也得记住,这世间的事情,不是你都能全盘掌控的,这一点说出来不好听,但是这是你必须要接受的。”

    赵焱沉默点点头,片刻后才问道:“阿翁,你说顾淮走了,右相的位子会让谁来顶上去?我思量遍了朝廷中所有能叫的上名号的官员,发现既没有人能在政事细无巨细均处理得井井有条上与顾淮相比肩,又没有人能确保可以接手顾淮留下的烂摊子以后不受他原先门人弟子制衡。阿翁你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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