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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站在林如海身后,瞧着这满院子和乐融融,只觉得十分刺眼,出声道:“老爷,何姨娘这儿还要坐月子,不如便将哥儿抱到我房里去吧!”
抱到你房里?林如海心里冷哼一声:“不必了,夫人的身子娇弱,哥儿还小,只怕会闹着你!云嬷嬷,还得劳累您老人家了!”他转向一旁笑不拢嘴的云嬷嬷。
云嬷嬷在林府伺候了几十年,当年也是林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人,自然知道自家这位当家太太的心思手段,想想老主子临走前的心愿,她自然是应了下来。
将孩子交给云嬷嬷,林如海盯着这个寄托了林家血脉希望的小婴儿,摸了摸他幼嫩的脸颊,孩子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弄他,微微动了动脑袋,林如海笑了:“就叫晞哥儿吧!”
“生了男孩儿?”林清微正在调着琴弦,闻言眉头一蹙:“怎么会早产?当时不是安排了至少六七个人在这个姨娘前后么?”
青衣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林大人让人查了,发现何姨娘走的那条路旁边的萱草丛里面有几粒檀木佛珠,然后去核对了一下,发现是先老妇人赐给落了胎的杨姨娘的!当日留在何姨娘身边的两个丫头是家生子,其他的几个娘子嬷嬷都临时有事情耽搁了!”
林清微手上的动作一顿,小心地将膝上的七弦琴搁在桌上,冷冷一笑:“贾氏还真是愈见的有手段了!只是这心思用的不正当!别的不说,先头的几个姨娘早在何姨娘有孕时便被禁足抄佛经了;再说了,怎么偏生其他人没有事情,就只有此后在何姨娘身边的人同时被绊住脚?她还真当哥哥是个傻的不成!”
林清微想起自家这个嫂子的做派,心里越发地腻味起来:“让靛叶照着当时玉姐儿洗三礼的分量送份礼去!”走进书房,将自己早就写好的书信取出来交给青衣:“这封信也一并带去吧!”
青衣接了过来,行了礼刚要退出去,便见书房的门被慢慢地推开来,一个小人儿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娘——”
听见这带着奶味儿、甜甜腻腻的呼唤,林清微眉目舒展,清冷的容颜更是添上几分温柔:“琛儿,怎么一个人来了?底下伺候的人呢?”
徒林琛一袭浅蓝色的小袍子,腰上系着小汗巾子,还挂着玉佩,头发将就着梳成小髻,肉呼呼白嫩嫩的小脸蛋,笑得露出几粒小米牙,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直叫林清微爱得不行。
蹭蹭地顺着林清微的腿爬到她的怀里,乖巧地凑上来亲了林清微一口:“娘,明儿咱们进宫瞧瞧奶奶吧!”林清微哭笑不得,点点他的额头:“怎么了?不是前儿才进的宫么?”
徒林琛虽说不过三岁,心眼可不少,搂着林清微的脖子撒娇:“听青衣姑姑说,琛儿有兄弟啦,琛儿想告诉奶奶,奶奶肯定也会开心的,好不好嘛!”
“嗯?”林清微有些吃力地托着徒林琛的小身子,闻言,挑起眉头:“琛儿想要有个兄弟?娘没有说过么,宫里的几位皇子——”
徒林琛一下子抬起头,眼里满是倔强:“才不是!他们不是我的兄弟,他们对我笑的时候都在嘲笑我!”那双酷似徒嘉景的眸子里水汪汪的,叫林清微一时间失了神。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林清微的肩窝里,轻轻地带着一丝哽咽:“父皇不是我爹么?可他们说,我是个没爹的孩子……”
林清微正拍着他的背,闻言,呼吸一下子窒住,良久之后,缓缓地叹了一声:“琛儿……”
☆、意切切文卿为子心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微听出儿子话语中的委屈,瞅着他那双晶莹的大眼,揉揉他软软的发丝,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两辈子都生活在皇家,自然明白皇家的孩子没有天真的,但是作为母亲,又希望他能过得快活些。
将徒林琛放下在地上,林清微勾住他的小手往外面走,绯红色衣裙的女子温柔浅笑,蓝色的小粉团子挪着腿儿步步紧跟,瞧着和谐而美好。
长公主府的花园子当初设计得十分用心,包罗春夏秋冬四季景致。时值初秋时节,正是芙蓉吐蕊,丹桂飘香,林清微牵着徒林琛,缓缓地在铺满鹅卵石的花间小路上行着。
“琛儿喜欢娘多一点,还是喜欢父皇多一点?”林清微带着徒林琛进了荷花池上的止云亭,落座,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徒林琛毫不犹豫,脆生生的答道:“喜欢娘!”
勾起唇角,林清微心情愉悦不少:“那琛儿觉得,你父皇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几位皇子多一些?”
大眼里闪过一丝迷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清微要问这个问题,徒林琛还是很乖巧地回答道:“父皇喜欢琛儿,看到琛儿的时候,他会笑哩!可是看见他们,父皇冷冰冰的,就像、就像——”他眼睛一亮,找了一个自以为很合适的比方:“像冬天堆的雪人!”
想起徒嘉景在面对其他人时的样子,林清微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恍若玉碎般清泠,甚是动人:“雪人?那倒是一丝都不差!琛儿好聪明!”她将徒林琛搂进怀里,捉着他肉呼呼的小手捏着:“琛儿,每个人呢,都会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你想呀,就算是在喜欢的人里面,你也会有更喜欢的,对不对?”
徒林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想了想,抬起眼看着林清微:“娘是不是想说,人心都是长偏的?”
林清微错愕了片刻:“这是谁教你的?”
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徒林琛有些羞涩地扯着自己的衣角,低下头讷讷答道:“是听到奶奶和韩嬷嬷说的,奶奶说:‘人心都是长偏的,我就是喜欢琛儿不喜欢老三那几个又能怎样?’,娘,琛儿错了,不该偷听大人讲话的!”
瞧着他这幅情态,林清微心都软成了一汪春水,哪里还想的起来责怪他?揉揉他的小脸蛋,林清微怜爱地亲了他一下:“没事儿,咱们琛儿知道错了便好!你是你父皇的儿子,也是我文卿长公主的儿子,谁都没那个资格不能给你委屈受!下次,他们再敢说什么是非,你便去告诉你父皇!”
徒嘉景素来冷情,前面的五个皇子都是为了子嗣传承与祖宗基业,只有徒林琛,这个儿子是自己对林清微的一种情感上的寄托和希冀。虽不能相守相伴,但是每当听到自己的儿子唤心爱的女子为娘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心里无限满足。因此,他对这个长相和自己肖似的幼子十分疼爱。
——————————不知道叫什么的分割线君——————————
“见过皇后娘娘!”林清微看着面前华服美冠的妇人,蹲身行礼:“娘娘这几日气色大好了呢!”
柳皇后忙不迭上前亲自将林清微扶起来,目光落在她那皓如霜雪的腕上:“我倒是许多日没见到妹妹了!心里还真想念得慌——子安,还不过来给姑姑见礼?”
柳皇后这几句话中真心假意究竟分量如何,林清微自然心里清明,看向那个一袭青色长袍的幼童;柳皇后做了几年的成亲王妃并无所出,后来成了皇后,费尽力气方才得了一子,便是这徒典斐,小字子安,排行第四。
林清微扶起徒典斐,心中暗叹,当年太上皇受甄太妃的撺掇,将出身不算十分高贵的柳氏指给了皇帝哥哥做正妃,如今看来,竟是好事儿了!方才仔细观察,这四皇子虽然只有五岁,但举止行为都颇有大家风度,再一想自家儿子说过的话,林清微抿着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安身量长高了不少,马上要去上书房了,读书可要用功呀!”
看着林清微远去的背影,徒典斐眼中的情绪莫测难辨,文卿长公主……
“不过是蒙了太上皇的恩典,还真当自己是皇室长公主了!”柳皇后不忿地发着牢骚:“偏偏太上皇和太后都没边没际地宠着她!”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枚红玉镯子,她不由得咬牙切齿。
徒典斐听了柳皇后这番话,眼底一暗,母后这是怎么了?别的不说,单看父皇将幼子记在她的名下,就知道这一位绝对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太后对母后素来是不冷不热,她不想着好好与长公主打好关系,反倒暗地里酸言酸语……
按着皇室规矩,皇子一过五岁就要搬去天麟殿,因此,徒典斐将柳皇后送回坤德殿,便自带着一众侍从仆婢回了天麟殿。
“见过三哥!”瞧清楚迎面而来的人是谁,徒典斐忙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人说不出哪有错处。
徒典斈,排行第三,其母乃是淑妃萧氏。后宫中皇后之下有贵淑德三妃,其中贵妃位无人,淑妃原本便是个掐尖要强的脾性,因此也愈发张扬起来,连带着不过七岁的三皇子都看不起其他的几位兄弟,便是连徒典斐这个皇后嫡子,他也未将其放在眼中。
至于大皇子徒典忞,二皇子徒典斓,一母同胞,为德妃所育,今年已经十岁;也正因为诞下双胎,所以当年德妃从侍妾被提升成了侧妃;只是她的出身不高,除了按时的请安平日里甚少出来走动。
“原来是四弟呀!”徒典斈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外家萧氏一族如今正是显赫,前不久,淑妃的兄长还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当年若不是甄太妃从中阻扰赐婚柳氏,或许,现在的皇后便是姓萧的了。
挥挥手让他过去,瞧着徒典斐的背影和身边的随侍,徒典斈带着些微的轻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皇后嫡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的!”
端着雕琢精致的琥珀杯,里面醇香的红色酒液晃动着,闪耀出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秘,林清微慵懒地倚着美人靠,对着端坐在汉白玉石桌前含笑相对的徒嘉景举杯示意。
抿了一口,想起方才的事情,林清微心里颇有些伤怀感叹:“柳皇后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温柔恭顺的女子了……”想起十多年前那个笑得腼腆的少女,她摇摇头。
徒嘉景叹了口气:“下面有淑妃和德妃两个人,四儿年纪尚小,她心里着急也是难免,再加上我平时对着四儿也是要求严厉,她便越发地担忧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原配妻子,虽说并没有爱恋,但是十多年的情分仍在,徒嘉景无奈笑了笑。
“不过,四皇子却是心有成算的!今日瞧着,是个拎得清的孩子!”虽说对着柳皇后的态度有些不满,然而对徒典斐却颇有好感,林清微沉吟片刻,赞道。
徒嘉景想起今天听见的汇报,点点头应许:“老四确实是沉得住气,老三就差得远了,被他母妃教导成什么样子!不敬长辈,不悌兄弟,就算他不喜皇后,面子情总归得做做呀!”
林清微不是那起子无胆之人,既然提起这个话题,索性就继续下去,好让她自己心里也有个底儿:“说起来,老大和老二两个本本分分安安静静的,这一点和他们母亲像得很!至于五皇子——那孩子倒是可惜了!”
“本本分分?那可未见得!”徒嘉景端起手旁的白玉杯,一饮而尽:“德妃素来是个心大的,只是平日里沉默寡言,少出来咋咋呼呼的;柳氏又是有手段的,这两人碰在一块儿,嫡长之争,谁胜谁尚未可知——小五,以后做个闲散王爷也就是了!”
闻言,林清微动手将他手中捏着的白玉杯满上:“且不论谁胜谁负,哥哥只心底有数便罢了,反正这事儿也牵扯不到琛儿的身上去!”她约摸着也能猜到些徒嘉景的心思,无非是狭路相逢,总有一方得胜。皇位之事关系慎重,可不能有一丝大意,自己也该好好看看,免得日后麻烦,但求平安。
☆、去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