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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剑结束后,我把主将找来,询问关于大和杯的事。我问她能否凑齐参加比赛必要的五个人,她说有个三年级的学生会参加,另一个还没找到。我问她那个三年级的学生是谁?她说是去年唯一待在社团的学姊。
我诧异地说:「原来你才二年级啊?」她抛给我一个白眼说:「我们学校的社团只到二年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她说现在的剑道社是两个二年级、一个一年级。我问还少一个人怎么办?主将烦闷地说:「一般没有剑道经验的人都不愿意加入。」我鼓励她说:「四个人没办法参赛,你想想办法吧。」她却反将我一军说:「老师,你是一年级的导师吧?既然担任顾问,就从你们班上拉一个来啊。」让我大为困扰。
「对了,老师会剑道吗?」她突然这么问,我含糊地嗯了一声,点点头。她立刻说:「那么,老师,请教我们。」她说进入这个学校以来,从没有接受过专家的指导,这个痛切的倾诉深深震撼了我,但是我毫无技术可言。
大概是我闪烁的眼神,让她很快看破我毫无经验,她说不教也没关系,带她们做冲击练习就行了,有男性做练习对象,跟她们自己做练习相差很多,不愧是个聪明的优秀主将。
虽然十年没碰剑道了,但我想抱着练习的心态去带她们,应该还勉强可以,所以点了点头。我喃喃地说我没有道服,她正言厉色地说:「那种东西请自己先买好。」
我说我知道了,答应她会先准备好,便离开了体育馆。
走在操场旁的道路上,我看到一群田径社的人正在跑道上集体跑步,可能都是长跑健将,由一个手长脚长的学生带头,脱离跑道,从操场出口跑向平城宫遗址的空地。
我听见电车响着汽笛,通过了近铁线的铁轨。看着几度挑战同样高度的跳高选手,我不禁怀疑,那样的剑道社到底能不能拿到三角?
今天早上鹿对我说——
老师,如果你拿不到三角,这个国家就会灭亡。
鹿问我是不是不喜欢那个鹿耳?
我说:「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
鹿从鼻子哼地吐口气说:「好失礼的家伙。」接着又说了一堆些自以为是的话,譬如连后面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比人类的耳朵方便多啦之类的话。我坐在基石上,没有回答,拔着脚边的草。
「那么,开始说『眼睛』的事吧。」
鹿一脸不屑,又从鼻子哼了一声。
「这之前可以先请教一件事吗?」
「喂,别打断我的话嘛。」
「你是雌鹿,为什么声音、说话方式都像个欧吉桑?」
欧吉桑?鹿仰望着大佛殿的脸,瞬间转向了我。
「真没礼貌,我不是欧吉桑,这是我被赋予『镇压』任务时的声音。当时在春日,我是实力最强、最高贵的雄鹿,但我并不是不死之身,身体总是会衰弱、毁灭,这时我会把灵魂尽可能转移到年幼的孩子身上,这次只是正巧选择了雌鹿。不过上次好像也是雌鹿。啊,上上次也是。雌鹿备受人类喜爱,在现今时代比较吃香,可以得到很多食物。雄鹿靠近人类,不是被抓去割鹿角,要不就是把小孩子吓哭,没一点好处。」
听起来很荒谬,但是鹿说得一本正经,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没见过鹿不正经的样子。
「那、那是所谓的重生吗?那么,这是你第几次重生了?」
「我也记不清楚了,因为我是从一千八百年前开始不断重生的。」
以前我听重哥说过,在寿命方面,雄鹿大约十五岁,雌鹿大约二十岁,若取中间值十八岁,那眼前这只鹿就是第一百次重生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坐在杂草上的鹿,不时用鼻子去戳屁股,边顺毛边开始叙述。它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开始叙述从一千八百年前延续下来的关于「镇压」的漫长历史。
奇妙的是,我也知道这件事。
当然,并不是全部知道。知道归知道,也没把这件事当真,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件事我小时候就常听母亲说。
鹿说,我们一直在这片土地镇压着那家伙的行动。
那家伙?我不由得反问,鹿不疾不徐地回答了我。
——就是鲶鱼啊。
鹿说,老师的鹿岛大明神是压着鲶鱼的头,我们是压着鲶鱼的尾巴,所以地底下的鲶鱼动弹不得,平常都很安静。
但是那只是偶然的结果,鹿岛大明神其实无意封住鲶鱼的行动,恐怕也不曾想过这种事,祂只是喜欢那个地方,所以就待在那个地方而已,说不定祂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坐在鲶鱼的头上,不过神本来就是这么没神经。
有时候,大明神会不说一声就去旅行了,鲶鱼因为平常都被大明神踩住头,所以早已死心断念,不会白花力气乱动,几乎都在睡觉;但是偶尔会像翻身般动动身子,这时就会发现头上没有东西压着,逮着机会暴动起来,藉此发泄平日积怨。
东部地方发生大地震时,通常都是大明神跑去哪玩的时候。我听从大神社分灵出来的神说,百年前发生关东大地震时,旅行回来的大明神看到周遭惨状,还问鹿岛神宫的鹿们,是不是天垮下来了?足以证明祂完全不知道自己踩在鲶鱼头上。
我们在这个地方镇压着鲶鱼的尾巴,但跟鹿岛大明神不一样,我们待在这里就是为了压住鲶鱼的尾巴。我们不会外出旅行,就算去旅行,也只会被车辗死或被人类射死。待在这里有东西吃,又备受人类爱护,可以说是极乐世界,其他家伙都很羡慕我们。
「其他家伙?」
「狐狸和老鼠啊。」
鹿以弯曲的前脚抵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奈良的鹿、京都的狐狸、大阪的老鼠,是被赋予『镇压』任务者的名字,就是这三者封住了鲶鱼的尾巴,我们在这个地方担负起『镇压』的任务,已经一千八百年了。」
草丛里,基石以两公尺的间隔排列着。鹿衔起地上的树叶,轻轻放在基石上,再衔起树叶,放在隔壁的基石上。
「世上所有的东西,都要靠三点支撑才会稳固。」
鹿将第三片叶子放在基石上,三片叶子在呈直角三角形排列的基石上,迎着风微微飘动。
「六十干支,也就是六十年一度的神无月,『眼睛』会从一个地方移到下一个地方,我们再借用『眼睛』的力量镇压鲶鱼。说起来,『眼睛』就像锁紧螺丝的道具,将三根螺丝紧紧锁住,盖子才能发挥作用。但是螺丝总会松弛,鲶鱼也不会每分每秒都乖乖待着,偶尔会闹脾气,所以每六十年一次的神无月,『眼睛』就会轮流从鹿手中转移给老鼠、从老鼠手中转移给狐狸、从狐狸手中转移给鹿,藉此重新锁紧螺丝。
「你问我为什么在神无月?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神不在啊。我们镇压鲶鱼的事,神明完全不知情。试想,如果神知道『眼睛』的事会怎么样?马上就把『眼睛』抢走啦。神不会去思考那意味着什么,只会拿来尽兴把玩,等玩厌了就随手丢弃,绝不可能物归原主,所以要趁神无月,亦即神不在的期间,偷偷迁移『眼睛』。『眼睛』的力量只能在神无月充分发挥,所以称为神宝似乎不太合适,因为是不能让神知道的宝物。
「在这个地方使用『眼睛』的力量,是一百八十年前的事了,封印力量也开始动摇了。尤其是最近,鲶鱼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动得越来越频繁。东部地方最近有很多地震,老师应该也听说了吧?」
我是物理老师,专门探讨自然科学真理。地震的原因是地底下的板块移动,造成地层变形,绝不是鲶鱼暴动,但我的完美正确理论,在实际会说话的鹿面前,空泛得令人悲哀。
「老师,你明白了吧?你非拿回『眼睛』不可,封印一旦解除,就再也无法复原了。正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人有力量可以复原。不过鲶鱼闹够了,说不定就会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问题是,被封了那么久,鲶鱼一定恨之入骨,会把这个国家毁了。现在我们抓着它的尾巴,它都还能到处引发大地震,等获得自由之后,它爱去哪就去哪,这么一来,鹿岛大明神的力量也鞭长莫及了。」
清凉的晨间空气,吹起徐徐微风,拂过脸颊,瞬间开始着色的树叶也随风摇曳,但我弓起的背部却逐渐被汗水濡湿。
「老师,请务必从老鼠手中拿回『眼睛』。神无月快过一半了,封印确实松弛了。由鲶鱼目前的状况来看,纵使还在神无月期间也不能太过乐观。一过神无月,『眼睛』的力量就会自动封闭,到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不知不觉中,我的嘴巴变得干渴,我拼命搜刮残余的唾液,咕嘟吞了下去。
「慢、慢着。」
「怎么了?」
「那老鼠为什么要阻碍?老鼠不也是……身负封印鲶鱼重任的同伴之一吗?」
「同伴?谁这么说了?我跟老鼠从来不是同伴,谁要跟那种肮脏、卑鄙、爱说谎的老太婆当同伴?求我我也不要。」
看到鹿突然疾言厉色起来,我有些畏缩。
鹿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们吵架啦。」
「咦,你说什么?」
「那个鼠老太婆,从以前就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又歇斯底里,老是怀疑我跟狐狸凑在一起说她坏话,动不动就找我们吵架。那次……好像是第五次吧?没错,是我把『眼睛』交给老鼠,所以是第五次的神无月。那一次,那个老太婆迟迟不肯选出『送货人』,差点解除了封印。重新封印后,鲶鱼还是久久不肯安静下来,差点造成这世上的危机。
「都一千八百岁的老太婆了,还像个孩子。她自己也很可能失去力量,但是歇斯底里一发作,她就会不顾后果地胡作非为。我认为应该把吵架跟『镇压』的任务分开来,她却完全不这么想,真的很麻烦,这次她也是故意找碴。」
太过分了,这个国家就快毁灭了,原因竟然是畜生同伴之间的争吵?!
「太、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负责任?你这么说不对吧?我们这么做又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你们人类啊。鲶鱼要怎么暴动,都不关我们的事,到时候山脉自然会保护我们。我们一千八百年来持续做这么奇怪的事,都是为了人类,所以你只能向我们道谢,没资格说我们不负责任。最没有责任感的是,忘了以前的事,每天悠悠哉哉过日子的人类。」
「那你们为什么要替人类做这种事?」
「因为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
鹿忽地把后脚举到耳朵旁,利落地驱动后脚,站着搔起耳背。搔完之后,我以为它要继续说,它却又忙不迭地搔了起来。每当它不想说话时,就会装成一般的鹿,好一只自我中心的鹿。
看看手表,已经到了非回去不可的时间了。想问的事很多,但是再待下去上课会迟到,婆婆和重哥也会担心我。
「还有,你为什么会说话?」
「因为我没忘记语言。很久以前,其他动物中也有不少家伙会说人类的语言,但随着时间流逝,动物逐渐遗忘了人类的语言,因为它们讨厌人类。我有『眼睛』的力量,所以到现在都没忘记。」
「那么,这里的鹿都会说人类的语言?」
「不,不会,只有我,所以我正在教其他的鹿。我告诉鹿,对人类行礼,人类就会给我们东西吃。」
我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第一次觉得鹿好像也不是很坏。
看看手表,已经过七点十五分了。
「我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我能不能恢复原状?」
鹿偏头凝视着我。
「『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