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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段黄金岁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王直的‘靠山’充其量不过是些徇私的地方官,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主要是他们无法影响中央的方针决策,当督抚一换,一切重回冰点。
嘉靖三十一年,山东巡抚王忬改任浙江巡抚兼福、兴、漳、泉道,提督军务,他对沿海官员与王直这样的海盗苟且十分憎恶,启用因朱纨案下狱的卢镗、汤克宽等人,以及驻守广东琼州的右参将俞大酋。
但王直还沉浸在官商勾结的幸福中,他天真的以为,浙江的海道官员会永远把他当作维持海面秩序的助手。一时麻痹大意,没有察觉到当局这一明显的意图,结果被王忬以大军诱歼,损失惨重,己身也险些不保。
王忬的行动使他的幻想彻底破灭,王直感叹云:‘此皆赤心报效,诸司俱许录功申奏,何反诬引罪逆及于一家?’可见谁也有天真烂漫的时候……由于在大陆沿海无法活动,他便只得到异域日本开拓据点了。
因为当时日本战乱,物资匮乏,他这样垄断性的大海商,受到了日本人的礼遇。于是王直在日本结交了很多权贵大贾,因为他讲义气,重信用,慷慨好施,又读过书,不似一般的海商那样粗鄙……在日本人眼中,那简直就是儒雅的长者,因而广泛博得日本人的信任和推崇。
借助天时地利人和,王直的势力蓬勃发展,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并实现了质的飞跃,已经成为了海上最强大的力量,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
“这就是我了解的全部情况,所以王直那样说,也不是完全胡诌。”胡宗宪诉说完毕,端起茶盏喝一口,对沈京道:“你接着讲吧。”
沈京挠挠头道:“讲到哪了……哦,对,别的不说,王老板确实很够意思,不但管吃管住,还带着我们周游日本全国。”说着咋舌连连道:“说了可能都不信,各地诸侯听说‘五峰船主’出访,纷纷列队热烈欢迎,好吃好玩好伺候,比对待他们那个什么……将军都热情。”即使到现在,沈京还是觉着不可思议,嘿嘿笑道:“说句不着调的,我都佩服死那老先生了,瞧人家怎么混的……”
沈默咳嗽一声,提醒越说越不着调的沈京道:“后来呢?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正事办得如何?”
沈京这才讪讪打住道:“我们也着急啊,但王直只是让我们吃喝玩乐,迟迟不肯给我们答复,只说自己琐事太多,需要料理妥当再说。就这样拖了半年多,大概到去年二月份,他才突然对我们说,可以跟我们回来了。”咽口唾沫接着道:“当时他带着义子毛海峰,跟我们同在一艘福船上。谁知起航之前,他突然强拉着官阶最高的陈千户跳上了岸,对我们说自己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料理,所以让毛海峰先作为全权代表,来大陆跟我们谈判。”
对于这个结果,沈默毫不意外,如果王直真这样就回了国,那才叫怪了呢。
看着胡宗宪一脸失望,沈默安慰道:“虽然没有见到王直本人,但总算接上头了,也算是重大进展。”
胡宗宪缓缓摇头道:“你看看那个毛海峰送来的信再说。”便去书桌上取来一封信笺,沈默看一眼那笔字,尚算工整,再看文采,只能说是粗通,此人应该读过三五年的书。稍加判断之后,便开始阅读这封十分有特点的来信:
这封信开头,先是以谦卑的措辞,承认自己犯了罪,但愿意戴罪立功,为国家彻底剿灭倭寇,然后又话锋一转,吹嘘现在自己多牛多牛,有枪有船又有人,在日本很混得开,只要我四处游说威逼,他们肯定不敢再派人骚扰闽浙了。
通读全文,废话连篇,真正有用的只有一句:‘愿将松江各处旧贼或擒或剿、或号召还岛,惟中国所命,但要通货、互市。’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求朝廷开放海禁。
看完之后,将那封信搁在桌上,沈默轻声问道:“后来呢?”
“当时的局势看。”胡宗宪叹口气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的,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说着看沈默一眼道:“但是……”
“但是现在朝廷准备重开市舶司了。”沈默笑道:“所以您觉着死结有解了,对吗?”这才是胡宗宪找他来的真正意图。
胡宗宪坦率地点点头道:“是的,那个毛海峰在我这待了半年多,听说朝廷要重开市舶司,急得上蹿下跳,从去年开始,就几次三番催我给他个准信儿好回去复命,我想让你去跟他谈谈。”
沈默恍然,胡宗宪之所以如此大的排场把自己从绍兴接来,就是为了凸显出自己身份的高贵,让那毛海峰愿意跟自己谈判。
沈默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面色犹疑道:“市舶司的事情,本身就承受着很大的压力,那些御史言官紧紧盯着呢,如果我一上来跟个倭寇头子瓜葛上,恐怕要鸡飞蛋打的。”
胡宗宪自然知道沈默不好忽悠,给沈京递个眼色,沈京忙借口出恭,躲开了这场密谈。
待沈京走掉,胡宗宪才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跟他真谈了?”
“您的意思是?”沈默不动声色道。
“假谈判,真诱敌。”胡宗宪小声道:“那个毛海峰虽然也算个精明人,但跟你完全没法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把毛海峰给说服了,让他去日本给王直做工作,让他回来谈判。”
“王直回来又能怎样?”沈默缓缓摇头道:“海寇以强者为尊,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虽然都听王直的,却都有独立的武力,王直在时,尚能控制这些人。如果他不在了,那些就会失去控制,到时事情会更加麻烦。”
“兄弟你过虑了。”胡宗宪自信笑道:“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昔日曹孟德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难道我胡汝贞不会利用王直这张王牌吗?”
沈默无言以对,因为他对胡宗宪十分了解,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如果多说,反而会让双方原本很亲密的关系产生裂痕,没有一点好处……
但这并不意味着沈默屈从了……通过阴死赵文华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沈默的心机有多重……所以阳奉阴违这种事儿,他做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胡宗宪却以为沈默答应了,欢喜道:“他现在就在沈京家,你正好可以借口去沈京家住宿,趁机与他谈谈。”
“好吧。”沈默点头笑道:“谁让您是总督呢?”
胡宗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并不只是为这件事找你来的。”顿一顿,很严肃地对沈默道:“我要跟你谈一谈市舶司的事儿。”
“以总督的身份?”沈默淡淡笑道:“还是兄长的身份?”
“两者都要说。”胡宗宪道:“作为总督,我当然愿意你去干了,可作为兄长,我不想让你去趟这个浑水。”
第三七七章 沈京的老婆
“身为总督,我当然希望市舶司红红火火,财源广进了。”胡宗宪道:“去年俞大猷的水军成军,各地也都开始编练新军,卢镗、谭纶、戚继光等人,全都成了我屁股上的讨债鬼。”他叹口气道:“今年的军费预算,已经是嘉靖三十四年的整整一倍了……江浙就是一座金山,也快要被挖空了。”
“没办法,今年是万万不能加派了。”胡宗宪一脸辛酸道:“据说我现在已经有了‘总督银山’诨号,浙江的大户、百姓恨我恨得牙根痒痒。”
沈默轻声安慰道:“他们只是不明真相,早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是啊,不被了解的人最可悲矣。”胡宗宪端起酒杯到嘴边,皱皱眉头,又搁下道:“我顶着骂名,从抗倭大局出发,搞些加派,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加派仅是我筹措军费的途径之一,我还采用了很多渠道筹集军饷。”说着屈指算道:“或取自官府,或取自富室,或暂借岁派……从去年至今,奏留浙江原派河工银十五万两于本省充饷,结果让工部好不愿意。又奏留两淮余盐银二十万两,得罪了户部;再奏请淮浙两运司各发银十万两,运浙直军门充饷,又得罪了一片人。对于外省调来的兵马费用,我也请求各省支付,尽力把江浙的负担减少到最低限度,结果又把各省同僚给得罪了。”
“这一切的一切,那些骂我‘总督银山’的人却视而不见。”说着一脸愁绪道:“现在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沈默满脸同情的安慰胡宗宪道:“要想不挨骂,就得不做事,要想做点事儿,就得让人骂,且做的事情越大,骂的人就越多,这是无可奈何的。”但心里却暗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你胡宗宪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这个‘弄权术’的习惯。”
他起先说,什么身为总督,想让你好好干,身为兄长,不想让你趟浑水,但现在这么一番‘总督的诉苦’,却表明了他的真实态度……帮帮忙吧兄弟,可千万好好干,多挣钱啊。让沈默这个当弟弟的,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确实是个高手。
后面虚伪的‘兄长担忧’,自然成了没营养的废话,沈默强撑着听完,一脸感激道:“哥哥对我太关心了,您放心吧,小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么说,你执意要去做了?”胡宗宪一脸不忍道。
“义无反顾。”沈默慨然道:“就算不是为了朝廷,我也要为哥哥分忧!”
胡宗宪动情了,紧紧握着沈默的双手,哽咽道:“好兄弟,果然是好兄弟,你大胆去干吧,不管什么事情,咱们兄弟一起担着!”估计要是换个人,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呢。
但沈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紧紧反握住胡宗宪的手,也激动道:“哥哥您请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兄弟我都一人担着,绝不牵累于您!”胡宗宪刚要松口气,却听他话锋一转道:“只要哥哥您帮我个小忙就成。”沈默很清楚,真要是出了事儿,胡宗宪根本指望不上,还不如要点实惠实在呢。
胡宗宪被自己的话逼到墙角上,没法不答应沈默,只好颤声道:“你尽管说。”
“关于派驻苏州府的部队,我想请戚继光过去。”沈默也不跟他绕弯道:“在不影响您作战的前提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跟我还有点交情。”
胡宗宪暗暗松口气,虽然他很看好戚继光的前途,但一员不满三十岁的将领,在他麾下独当一面还不够分量,自然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答应了沈默的要求。
※※※
把公事谈完,已经夜深了,胡宗宪留宿,沈默却坚持到沈京家去住,只是沈京却有些反常的局促起来,虽然当着总督的面没有反对,但显然是不欢迎沈默的。
这让沈默十分的好奇,离开总督府,去沈京家的路上,他便反复盘问沈京,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沈京起初支吾着不说,后来被逼问急了,这才龇牙咧嘴道:“算了算了,反正待会你就见到了,还是告诉你吧。”说着压低声音道:“我有了。”
“你有了?”沈默看看沈京扁平的肚皮道:“不像啊。”
“不是有身孕。”沈京还要分辩,说完便意识到沈默在耍自己,不由气恼道:“我跟你很严肃地说事儿,就不能正经点?”
“你有意中人了?”沈默敛去笑容道:“而且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就是这个意思。”沈京抓耳挠腮道:“都快把我愁死了。”
“你把她肚子搞大了?”沈默沉声问道,如果是这样,麻烦可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