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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向他们求教。再加上这‘七子’中本来就有徐渭、沈默这样的名人,许多人竟成了这绍兴七子的拥趸,七子去哪里会文,他们就跟着去哪里。
一时间,七人竟俨然有成为东南士林新锐旗帜之势。
第二四五章 秋闱之同考官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七月下,还有不到半个月,便该秋闱了。
各府的士子纷纷涌入杭州,省城内的客栈旅店,纷纷涨价几倍,却仍然无论近远贵贱,一概爆满。就这样,还有许多考生要借宿在民居内,当然价钱只贵不贱。
这时候走在街上,满眼都是戴方巾,穿直裰的读书人,要是不会说官话,话里不带‘之乎者也’,你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一时间满城拽文,酸气熏天,吃饺子都不用醋哉。
这时候举行的文会,规模自然大了很多,也有一些曾经取得极高名次的老前辈,会应巡抚、提学之邀,来登台授课,听课士子竟达千人之多,蔚为壮观。
当然这不是讲什么微言大义的时候,这种文会实际上是那些过来人,向考生传授经验的场所。从该如何准备赴考,到应试时的心得经验,都是深受考生欢迎的话题。
关于考试内容的讨论,自然是文会的重中之重。较之于童生试和岁考、科考,乡试的试题量和考试科目都大有拓展,许多第一次参加乡试的考生,往往不能适应其考试强度,身心崩溃,自此神神叨叨,终身再无中式希望。
所以考前一定要对考试的科目与形式充分了解,并做好完全的准备。其考试持续九天,共分三场,每场三天。其中八月初九日第一场,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要是答不完,允许各减一道,但也别指望会有好名次了。
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诰、表、内、科一道。
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三百字以上。未能者,许减二道。
很显然,第一场四书五经,是为了测试考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及认识程度。第二场是为了考察生员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的能力。第三场,是为了考察生员们在古今政事方面的见识。
※※※
这一套考试内容及规定,从洪武十七年复开科,便一直沿用至今。如果考官能严格对待三场的试卷,全面考察生员,无疑选拔出的举人,大都是有文化、有见识、有能力的行政人才。为了避免选出徒具文采之徒,太祖皇帝还将唐宋都十分重视的‘试帖诗’取消,明确亏定只靠应用文,不考诗词歌赋,可见太祖皇帝和刘伯温制定科举细则时,确实是想为国家选出真正的实用之才。
但可惜的是,在实际阅卷过程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乡试阅卷是出了名的时间短,任务重,神人也不能保质保量地完成工作。
大明律规定,从八月十二头场试毕,便由主考官掣房签分卷,然后各房开始分头阅卷。而录取放榜的时间,不得晚于八月底,距开始阅卷时间不过十来日。再扣除中间酒席谈笑,真正阅卷时间不过三四日。
再加上两位主考官并不直接批卷,他们只是为六位同考官推荐上来的试卷把关,决定取与不取。所以全部的阅卷任务,都压在几位同考官身上。这在明初还勉强可以胜任,因为经过多年的战乱,人口锐减,读书人更少,比如说洪武四年,只有一千二百余人应浙江乡试,而时至今日,这个数字已经达到四千余人。
而且阅卷的工作量,不仅由试卷的数量决定,还需要看试卷的答题量。生平均在第一场要答两千两百多字,第二场三千五,第三场三千多字,三场共计近万字。
四千多万字的阅卷重任,全压在几位同考官身上,且对于这些试卷,他们必须做到字斟句酌,绝对不能像童生试与科考那样,一目十行、走马观花的批完了事。
因为乡试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取中的举人便有资格做官了,其重要性便是提到国家兴亡的程度也不为过。所以为了保证阅卷质量,在公布录取名单之后,各省还需将取中举人的试卷解送到礼部复查考卷,这个步骤叫做‘磨勘’。
‘磨勘’一般由礼部会同翰林院完成,那些清贵无聊的官员们,会审阅每一份试卷,检查考官在阅卷过程中是否舞弊,以及考官阅卷是否认真,比如试卷中有错别字,语句不通等等问题,同考官是否标明了。对于同考官阅卷过程中的错漏,一经磨勘查出,都必须进行严厉的处罚。按照规定,同考官阅卷过程中,没有通篇‘句读’的,会有降一级的处罚,如果同考官‘句读’有误,则会罚俸一年。情节严重的,还会降几级,罚数年俸。那些同考官本就是些六七品的小官,谁能受得了?
在‘句读’上做文章,来让同考官们好生阅卷,这主意简直变态到极点了。因为这时候写文章是不用标点的,同考官阅卷时,必须仔细读过每一篇文章的每一句话,否则根本无法断句圈点。
所以阅卷者根本不可能一目十行,他们必须逐字逐句的阅过,不仅要注意文字通顺与否,还要给每份试卷写评语,并陈述是否荐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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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吧,试卷时如此之繁多,时间是如此之紧迫,阅卷者又是如此之少,出了纰漏还要受弹劾,降级罚俸。而考试内容又是如此复杂,涉及文体如此之多,且文章又是千人百面,有平奇虚实繁简浓淡之异,同考官们纵使都是神人,也不可能保质保量的按时阅遍全部试卷。
所以经过上百年的变通之后,考官们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阅卷只重头场七篇八股文,对于后面的两场,只需文字通顺,没有错别字即可。
为什么会只重八股呢?因为这是一种格式极为严格的文体,对于考官来说,比较易于把握其对错优劣。所以它能大大提高阅卷速度,便于评判试卷的合适与否,使所有试卷都能如期一一阅过,且将考官的主观因素降到最低,从而保证官吏选拔考试的严肃性与公正性。
比如说,八股文的文体规定,开篇破题只能用两句,如用两句话都没破解出题意,或虽破解出题意,所用句子却超过了两句。或破题未能扼题之旨,肖题之神;或者破题中涉及孔孟等圣贤之名,而未用代字,这篇文章便不合式,可以不取。后面的内容便可直接不看。
之下的‘承题’、‘原题’、‘起讲’、‘入题’等每一股,都有严格的格式和章法的要求,对了错了,一目了然,绝无争议。只要其中一股出了毛病,便可废黜此卷,节约了大量的时间。
基本上,通过这种完全不需动脑子的方法,便可剔除一大半的考卷。对于剩下小半全篇合式者,再看其是否做到了起承转合,文脉是否清晰,层次是否清楚。这些方面做得好,同考官便可加上批语,推荐给二位主考最后定夺。
所以,虽然其刻板程式、束缚僵化为人诟病,也确实是使考生只能亦步亦趋,不敢逾闲半步。但正因为其对起、承、转、合,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甚至在字数和句数上也有严格的规定,这才使同考官可以一目了然的检校每份试卷,大大节省了主观思考的时间,提高了阅卷效率,且增加了阅卷的客观性,将考官的主观因素降到最低,从而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考生的权益,使真正优秀者可以获取功名。乃是在这个时代里,最客观,最公正的取才之道……
如何写好八股文,那是需要经年累月的苦读,千锤百炼的训练才行,现在这时候再想提高水平,已经太晚了。在这种时候,前辈名师们主要是向考生传授写作中应该避免的问题,诸如需回避御名庙讳,不许自叙门地之类,总要避免这些大意失荆州才是。
总体来说,乡试要比之前的任何一道考试都要严格许多,但也有不严格的,那就是对考生的字体要求不高。因为所有的考卷都会被专人誊写成一样的字迹,只要你把字写清楚了,就不会影响成绩,会试也是如此。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笔端庄好字没用了,因为在殿试时,将采用现场阅卷的方式,不必誊写,只要字写不好,就别想进二甲,入翰林了,你说一笔好字重要不重要?
第二四六章 秋闱之伊人送我上战场
做过几场文会,便到了乡试前夕,这时候考生们便需要为考试做些物质上的准备了。
前面讲过,乡试要考三场,每场都要考三天,而在这三天之内,考生中途不能走出号舍,所以考前的准备丝毫不能马虎,否则进去后遇到状况,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到了初六吃早饭的时候,老成点的吴兑终于忍不住道:“我说几位兄弟,咱们是不是该采买物件,准备考试了?”
六人点头道:“正该如此。”便七嘴八舌,议论该买什么,孙铤说:“笔墨纸砚、字圈烛台肯定少不了。”
吴兑笑道:“还要携带餐具、食品、门帘、号顶。”
“要门帘作甚?”陶虞臣奇怪道。
“没经验了吧?”徐渭哂笑道:“为了监考方便,那号舍是没有门的,整个朝南一面空空如也,不禁利于考官监考,也方便苍蝇、蚊子蜂拥而至。”看陶虞臣不禁打哆嗦,他嘿嘿笑道:“而且这个季节晴天烈日当空,雨天则大雨滂沱,你要是没有遮挡,保准得蚊叮虫咬、水深火热,怎么考试?”
诸大绶深有感触道:“是啊,必须带门帘,而且得是油布的。”
陶虞臣便笑道:“好吧,但带‘号顶’作甚,难道那号房连个屋顶都没有吗?”
“有是有。”吴兑笑道:“可那号房年久失修,上雨旁风,架构绵络,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淋了人不打紧,湿了试卷怎么办?”
“可总不能带个屋顶进去吧?”话比较少的孙鑨也忍不住道。
“咱们有福。”诸大绶笑道:“一百多年的乡试下来,什么问题都已经被前辈解决了……用一方油布,两头缝上竹棍,卷起来夹着便可入场,用时把油布展开,竹棍往墙上一撑,便是一个不漏雨的号顶。这玩意考具店里现在便有卖的,不过几十文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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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居’的问题,话题便很快引到‘住’上,沈默问道:“号舍到底有多大?”
“蜂巢般大。”徐渭哂然笑道:“按说是宽三尺,深四尺,后墙高八尺,前沿高六尺。不过只有早年间的老号合乎标准,后来成化和正德年间两次扩建,承建的地方官均偷工减料,私自缩小尺寸,使本就小小的号舍,广不容席,檐齐于眉。诸位若是不幸入住这样的号舍,只能当成一次磨炼了。”
沈默几个从没进过贡院的,仅听听便感觉浑身酸痛,脖子发麻,不由浑身冷汗道:“那可怎么睡觉?”
“头朝北顶着墙,脚朝南伸出号房。”徐渭笑道:“好在是八月考,冻不着人。”
“我有个问题。”孙铤举手:“难道要搬床进去吗?那我可搬不动。”
“刚告诉你哥,前辈的智慧是无穷的。”徐渭翻翻白眼道:“你又发问。”众人相处久了,感情极好,否则他可不会说话这么客气。
诸大绶笑着接过话头道:“在号房里有两块光滑溜溜的硬木板,叫号板……”
几个菜鸟一起倒吸口气道:“就是那传说中,吃饭、睡觉、考试都离不开的‘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