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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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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又回荡在导播室。这段音乐节奏缓慢,让人想起大海。让…卢在玻璃窗后面娴熟地操作。控制室里电话显示屏开始闪动个不停。弗兰克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劳伦特对让…卢做个手势。主持人点点头。 
  “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喂?” 
  一阵沉默,夹杂着不自然的噪音。突然,背景音乐听起来宛如葬礼悼歌。所有人都立刻认出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它被录进磁带,也刻进他们心头。 
  “嗨,让…卢。” 
  弗兰克猛地挺直身体,好像被椅子电到一般。他迅速冲摩莱利做个手势,后者懒洋洋的样子突然消失。他跳起来,从腰带上拽下对讲机。 
  “伙计们,是他。保持联系。提高警惕。” 
  “你好。请问你是谁?”让…卢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让…卢。我是人而非人。”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好像干笑一声。 
  “你就是上次打来电话的人?” 
  摩莱利冲出房间,很快又带着克伦尼博士跑了回来,心理学家在此之前一直守候在走廊里,和大家一样耐心等待。他坐到弗兰克身边。劳伦特帮他打开内部对讲机,它可以将声音直接传到让…卢的耳机里,却不会被播放出来。   
  第三个狂欢节(14)   
  “是的,我的朋友。我打过一次电话,以后还会再打来。猎犬们在吗?” 
  电子伪装的声音像地狱烈火般滚烫,又有如严冰一样寒冷。屋子里的人都感到窒息,好像空调抽走空气,却不再进气。 
  “什么猎犬?” 
  停顿。声音复又响起。 
  “追捕我的猎犬呀。他们在你身边吗?” 
  让…卢不知所措地看看他们。克伦尼博士凑近麦克风指示道:“和他坦白。他想听什么都告诉他,尽量让谈话继续。” 
  “你何必明知故问?”让…卢用干涩的声音对电话回答,“你知道他们会在这里。” 
  “我不在乎他们。他们没多大关系。我想找的人是你。” 
  又一阵停顿。 
  “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停顿。 
  “我告诉过你。因为你和我很像,我们都是没有面孔的声音。只不过你比较幸运。我们当中,你是那个早上起床,走进阳光的人。” 
  “你做不到吗?” 
  “做不到。” 
  尖锐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什么?”让…卢问。 
  “因为这是注定的。我对此无能为力……”声音变了,它拉长、变轻,好像被风吹散。 
  沉默。克伦尼吃惊地对弗兰克低语:“他在哭。” 
  “我对此无能为力。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邪恶,那就是以牙还牙。” 
  “你周围有这么多人可以帮助你,为什么还要屈从于邪恶呢?” 
  又一阵停顿。好像对方在思索答案,然后,充满愤怒谴责的声音又响起。 
  “我呼救过,但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杀死了我。告诉猎犬们吧,告诉所有人。我没有得到怜悯,所以心狠手辣;我没有得到原谅,所以决不宽恕。我不曾拥有安宁,所以你们也永无宁日。这里又有块给猎犬的骨头了……” 
  “你是什么意思?” 
  一阵更长的沉默。电话那头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声音又变成一股不知何处袭来的阴风。 
  “你喜欢音乐,对吗?让…卢?” 
  “当然喜欢。你呢?” 
  “音乐不会让你失望。音乐是旅途的终结。音乐就是旅途。” 
  突然之间,就像上次一样,一阵音乐从电话里传出。这次是慢悠悠、扣人心弦的电吉他。几个偶尔触响的音符,闲散适意,仿佛吉他手正和乐器做着游戏。弗兰克听出这是《桑巴派对》Samba Pa Ti;1947年出生于墨西哥的世界级吉他大师卡罗斯·桑塔那创作的著名吉他独奏曲。的旋律,被不知哪个演奏者做着变奏。一段充满激情的演奏后,暴风雨般的掌声响起。随即音乐像来时一样戛然而止。 
  “这就是猎犬们想要的骨头。我要告辞了,让…卢。我今晚有事要忙。” 
  “你今晚要做什么?”主持人颤抖地问。 
  “你知道我今晚要做什么,我的朋友。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不,我不知道。请告诉我。” 
  沉默。 
  “它不是我的手写下的,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今晚要做什么……” 
  另一阵沉默,仿佛鼓点渐敲渐响。 
  “我杀……” 
  声音消失。但它像电线上栖息的乌鸦一样,仍旧盘踞在每个人心头。他最后的话像相机闪光灯一闪。突然之间,他们都忘记了理智,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所终。弗兰克第一个清醒过来。 
  “摩莱利,呼叫伙计们,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劳伦特,都录下来了吗?” 
  导播捂着脸趴在导播台上。芭芭拉替他回答:“是的,我现在可以昏倒了吗?” 
  弗兰克看了她一眼。她浓密头发下的小脸惨白,双手微微颤抖。 
  “还不行,芭芭拉。我还需要你帮忙。马上把电话灌一盘磁带。我5分钟后就要。” 
  “已经灌好了。我准备了一台备用录音机,电话一开始我就按下录音键。现在只要把磁带倒回头就成。”   
  第三个狂欢节(15)   
  摩莱利钦佩地深深看了女郎一眼。 
  “不错。摩莱利?” 
  “有一个伙计马上来,”摩莱利慌忙把眼睛从芭芭拉身上移开,脸红起来,好像被抓个正着。“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怎样?”弗兰克问刚刚进来的那名肤色黝黑的年轻人。 
  “没消息。”技师耸耸肩,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们无法追踪到那个电话。那杂种想必使用了某种非常高明的技术。” 
  “手机还是固定电话?” 
  “不清楚。我们连卫星定位设备都用上了,但是无论是手机还是固定电话都没有任何线索。” 
  “克伦尼博士呢?”弗兰克转头看看仍旧坐着的心理学家。博士陷入沉思,用牙齿顶着腮帮。 
  “我说不清楚。我已经又听了一遍录音。唯一能说的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东西!” 
  弗兰克掏出手机,拨通于勒的电话。警察总监几乎立即接了电话,显然根本没有睡觉。 
  “尼古拉斯,他来了。我们的朋友又开口了。” 
  “我知道。我收听了节目。我正在穿衣服,马上赶到。” 
  “好。” 
  “你还在电台吗?” 
  “是的,我们等你来。”弗兰克挂掉电话。“摩莱利,警察总监一到,我们就开个会。劳伦特,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记得在经理办公室附近有间会议室。我们可以借用吗?” 
  “没问题。那里有数码播放机以及一切用得着的设备。” 
  “太好了。我们时间不多,得抓紧。” 
  一片忙乱中,大家都忘记了让…卢。他的声音突然从内部通话器传来。“全完了吧?”他们发现他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被钉到天鹅绒背景上的蝴蝶标本。弗兰克按下和他通话的按钮。 
  “我不愿意这么讲,不过事情还没有完,这才刚刚开始。你表现得非常出色。” 
  让…卢没有回答,他慢慢伏到桌上,把头埋进胳膊。14 
  于勒很快和毕加罗一起赶到。经理非常激动。他走进电台时,与警察总监保持着一定距离,仿佛不想和这整件事有任何牵连。他可能刚刚才意识到它意味着什么。电台周围遍布全副武装的警察,空中充满陌生的紧张气氛。那个声音带来的是死的威胁。 
  弗兰克正等待着他们。他靠在会议室的浅色木门边,摩莱利站在他旁边,两人都沉默不语。他们一起走进房间,大家已经围着长桌坐好,正等着他们。窃窃私语声突然停止。大窗帘被拉起,窗户敞开着。蒙特卡洛之夜若有若无的城市噪音从外面隐隐传来。 
  于勒坐在弗兰克身边,让后者坐在桌子首席,负责主持会议。他还穿着原来的衬衫,看起来根本没怎么休息。 
  “我们都在场吧,除了毕加罗和警察总监之外,后者是在家里听的节目。我们都听到了刚才的节目,但是没有多少线索。我很遗憾地宣布,我们未能追踪到电话。”弗兰克沉默了一阵。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和他的同事们坐在桌边,沮丧地在椅子上蹭来蹭去。“这不是谁的错。那个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反追踪。我们通常使用的技术如今被用来对付我们。所以,追踪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觉得在做出任何推断之前,不妨再听听录音,也许会有所启发。” 
  克伦尼博士点点头,大家也表示赞同。弗兰克转向芭芭拉,她正站在房间后部的音响设备旁等待命令。 
  “芭芭拉,请放磁带。” 
  女孩打开设备,房间里再次充满恐怖幻象。他们又听了一遍让…卢来自充满生气的世界的声音和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一片死寂中,磁带转到了结束的字眼: 
  “我杀……” 
  “这个人疯了!”毕加罗听到最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高喊。 
  克伦尼对他做出了回应。博士的近视眼上戴着玳瑁金边眼镜,高高的鼻梁有点弯曲,像鹰嘴一样。心理学家看起来是在回答毕加罗,其实是对所有人说话。   
  第三个狂欢节(16)   
  “按照这个字眼的严格意义来讲,他当然是疯了。请记住,这个人已经可怕地杀害了两个人。这表明他既充满狂躁强烈的愤怒,又拥有普通犯罪中难得一见的清醒头脑。他给我们打来电话,我们却无法追踪电话的来处。他杀了人,但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并没有低估我们,所以我们决不应该低估他。他对我们发出挑战,但是并没有轻敌。”他摘下眼镜,露出鼻梁上两个眼镜印痕,然后又戴上眼镜,仿佛不戴就感觉不自在似的。克伦尼可能从来不戴隐形眼镜。“他非常清楚我们会在这里,他知道追捕已经开始,他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更清楚这个过程。他知道我们是在黑暗中摸索,因为我们缺少破案的线索……” 
  他停顿了一下。弗兰克觉得他非常擅长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毕加罗可能也有同样的看法,因为他开始入神地盯着博士。心理学家继续演讲。 
  “我们对于他的动机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他杀人之后又干了什么。不过,虽然我们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这想必是一个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的仪式。他的疯狂也并不是什么线索,因为它并不明显。这个人生活在我们当中,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做的是普通人做的事:他喝点酒,买张报纸,回到饭店听音乐。最重要的是,他听音乐。这就是他为什么给这里,给一个帮助有困难的人的节目打电话的原因。他是到一个有他想听的音乐的地方,寻求他并不想要的帮助。” 
  “你为什么要说‘他不需要的帮助’?”弗兰克问道。 
  “他对我们提供帮助的建议毫无兴趣。不管他的问题何在,他已经认定无人能够帮助他。他受的创伤必定非常强烈地束缚着他,直到最后引爆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潜伏在体内的愤恨之情。他憎恨世界,很可能也认为世界欠了他的。从他的观点来分析,他肯定遭受过可怕的羞辱。音乐想必是他生存中少有的一丝快乐来源。他只有在音乐上才给了我们唯一的线索。那段音乐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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