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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检查出她已有身孕,近三个月。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圆了起来,心便一分分地死去。
医生勸她要好好爱惜自己,也要为小生命着想,她恍若未聞,只是任眼泪淹没了自己。
镇上有些热忱的人开始伸出援手。有些长辈不时拿鸡汤及补品来给她,餐馆的老板娘也減轻她的工作量,还给她一段长长的产假,是这些温暖,帮助她从绝望中走了过来。
然后,小杰誕生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时,天地突然间寬阔明亮起来的感动。她看着小嬰儿皱眉打呵欠,小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睁开瑩色蓝眸。
她立刻爱上了他,一种母子天性间无法形容的联系立即产生,莫杰从此变成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
莫杰在嬰孩时代身体就一直很差,直到三岁后才逐渐好转,她仍记得他只要发一点烧,就喉嚨痛得吃不下饭的可怜模样。
四岁之后,他的身体虽然瘦小了些,却如一般小孩,开始表现出对书本、对电视的莫大兴趣。镇上的人亦十分喜欢这个乖巧伶俐的小男孩,令她好生驕傲,等他那罕见的智慧又被证实时,所有的人更是对他刮已相看。
她的生活也逐渐回到熟悉平静的軌道,但更加忙碌,和伯克那段短而甜美的时光恍如南柯一梦。
梦总有该醒的时候。
八年了,她也变了。
头发打薄削短了,爱笑的酒渦也没那么常出现,身材没有因生产而变形,反而因生活加倍的压力消瘦不少,更突显出那双如一汪神秘泓潭的翦水黑眸,肤色晒成深金蜜色,恍如在奶油中调入蜂蜜。
她有着一抹成熟少妇的风韻,却奇妙的和原先的纯真混合在一块,形成了一股特殊又迷人的风采。
但她的心仍然没有改变,才会让回忆一再地在梦中出现。
而事实上,伯克,是个早该被埋葬的名字。
* * *
「王老先生有块地呀,咿呀咿呀喲。小天才呀没爸爸呀,咿呀咿呀喲。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莫杰硬是沉住气,不答半句。他学乖了,丹尼斯一个人唱独脚戏是不会唱太久的。
「哼,你这个四眼田鸡的怪物。」自讨没趣很快变成恼怒成羞。「别以为老师都给你撑腰,我才不怕你!」
丹尼斯用力往他脸上啐沫,动手推他。
莫杰实在不了解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他安安静静想找个地方看书也不行。
「喂!」丹尼斯拍掉他手中的电脑杂誌,顺便连他也顺势推倒在石砌阶梯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莫杰小嘴一癟,开始放声大哭,嚎啕声立即引起了方圆百里內所有的注意力。
丹尼斯吓到了,他没碰过莫杰这种反应,通常他都咬牙一直忍耐到他觉得打够为止,今天才轻轻推他一下
「丹尼斯,又是你!」老师们亦纷纷赶过来,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负人,有的已对这顽劣不可救药的小男生气得牙痒痒的。
「他——他一直瞧、瞧不起——我,说我——没有、有爸爸——」
老师们交头接耳,花上半小时才勸止了莫杰的眼泪。大人们带走丹尼斯后,莫杰立即收住眼泪,一溜烟跑回教室。
五分钟不到,安琪拉走进来时,他正哼着歌儿在翻杂誌,令安琪拉大摇其头。她早料到的。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坚强如他,才不会因为这么点拳脚攻击就哭泣。他是哭给那些老师看,让丹尼斯受到懲罰,看他会不会乖一阵子。
「你怎么知道?」他也知道她在说什么,有个这么了解自己的朋友挺駭人的。
「对不起,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丹尼斯。」莫杰歉然回答。
安琪拉叹了口气,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却是她的弟弟。
「这件事你做错了,你知道吗?」她绷紧了脸。
莫杰闭了闭眼睛,准备承受她的怒气。
「你早该这么做了。」
* * *
幸会。
萤幕上很快打出这句话。
「狗屎!」
这週內,冷氏企业为了「他」闹得鸡犬难安。对于「背叛天使」第三次现身,原先便提心吊胆的人根本不意外,只是又惴惴难安起来。
冷焰先生在吧?
他和威廉互看一眼,然后威廉敲了鍵盘。
是,他在。
他在?你是谁?
我是他的狗头军师——威廉是也。
威廉?威廉.考克?冷氏电脑网路防卫系统的建立者?
是。
很漂亮的设计。
「哇,他在赞美我耶。」威廉失笑。「哎,我愈来愈想会会他。」
「我愈来愈想掐断你的脖子。」冷焰不客气地橫地一眼。「问他想干么。」
我在想,冷先生现在该不耐烦了。也许他想问:我究竟有何企图?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威廉笑得非常誇张。没办法!这傢伙真行,摸透了冷焰的心思。
冷焰低咆一声,干脆推开只会抱着肚子狂笑的男人。
很好笑?他用力敲打鍵盘,假裝是在拿槌子敲那个人的头。
你是谁?想要什么?钱吗?
冷焰从以前就不喜欢那种掌中傀儡的被捉弄感。
先生,如果我要钱,你们恐怕早该宣布破产了。
「你知道,他说的对。」不知死活的威廉居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本来就是!这傢伙绝对有本领挖空公司所有的钱。
「闭嘴!」
说明你的来意!
记住一九八五年。
「什么?」两个人同时一怔。
萤幕亮光一闪,哔的一声,对方显然已经收线,留下两个沉默以对的大男人。
「老大,你以前得罪过什么人?」
「倒不如你帮我数数看。」
威廉搔搔头。这也是!华尔街中各式尔虞我詐所衍生而出的利害关系多得扯也扯不清,像伯克这条大鱼可是很多人抢着分尸咧!无怪乎他这么讽刺。
没再理会他,冷烟迳自陷入沉思。
一九八五年。
这个年代是第二次出现,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掏出一直放在上衣口袋的传真照片,他顿觉迷惑。他知道这张照片中的男人是他,但委实又不像。他在笑,笑得无比开心,像是中了五十万彩券或什么的。笑容非常陌生,他何时曾如此开怀?
他下意识抚摸颊上的疤。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秒针才刚移了一格,「背叛天使」又出现了。
不待威廉动手,冷焰就开砲了。
你认识我对吧?
全美国有一半的人认识你,先生。
你正好是另外那一半?
说得好。
一九八五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敢问阁下?
……
哈罗?
发生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
什么意思,我该知道什么?
萤幕「啪」地,没有预警地断掉。
「哇哦,你看咱们这位天使先生是不是生气啦?」威廉嘖嘖。
「那他有没有想过撒旦也会发火?」话是由冷焰的鼻孔喷出,盘据在脸上的疤此刻雪白得吓人,一束肌肉微微抽搐着。
沉默的气氛僵持五分钟之久,直到女秘书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由电话对講机中传出,插入死寂沉沉的空间——
「总裁,电脑又——」
「咚」地一拳,他狠狠敲击那具可怜的机器,扫在地上。
「他妈的!我养的那群饭桶是干什么的!」他的怒视逼向威廉。
斂去嬉笑,威廉神色正经起来。
「如果你要怪,就冲着我来。我们已经在赶设一套新的防卫系统。他很高竿,高到我也许尚未能赶上的程度,我已经有引咎辞职的打算。」
警觉到自己无理取闹的态度,冷焰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失控。
「对不起。」
威廉亦明白他心中恼怒到何等地步,体諒地一笑。「没关系,我能明白的。」
* * *
这是一棟位于市中心精华地段的高級公寓。
真皮沙发、黑色玻璃面茶几及水晶吊灯構成一个华丽的小空间。但每次她打开电灯,让光亮充满整个空间时,总是感到冰冷;无关于脚下厚软的波斯地毯。
温暖。她每次总是这样想,缺少人气的温暖。以一个单身汉来说,太过干净、太过整齐,生命中要有点可喜的混乱。
拢拢及腰的华丽漆黑发鬈,她一鼓作气把手中的行李箱提高橫过门檻,这才松了一口气,随手将鑰匙往前一拋,它以漂亮的弧度落到沙发上。
「还没回来呀?」女人喃喃自语,脱下高跟鞋一只只活动每根趾头,被红色真丝洋裝包拢的娇躯慵懒地伸展着,像一只饱食休憩的小猫。
长时间的飞行耗去她每分精神,一放松之后,眼皮便沉沉地垂下。
当冷焰回来时,一进门就看见这幅美人海棠春睡图。她的脸半侧埋入浓密的发发中,交叉的大腿上,窄裙往上捲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肤,散发迷人的邀请。
突然,她皱拧着鼻子,接着哈啾出声,人也跟着警觉到什么似的睁开惺忪的双眼。
「焰!」她睡意全消,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扑向他的怀抱。
「哎,小姐。」冷焰虽然没有她那么激动,但心中也有浓浓的喜悅。「好久不见,怎么会突然想来?」
记得上次收到消息,是她在台湾结婚了。
「你不喜欢见到我?」她娇蛮地问。
「我哪敢,女王陛下。」他又紧紧搂她一下,才松开她。
冷魅衣是他的堂妹,也是亲戚中少数可以做朋友的。
五十七年前,冷日新成功地打入华尔街,闯出自己的名号,冷氏遂开始飞黄腾逵,成为自恃甚高的白种人不得不承认的异数。
冷日新是个外白內黄的人,虽生活在先进开明的美国,他的思想仍顽固保守,许多事坚持绝对要照他的想法行事。
譬如说:子孙辈的婚姻大事。
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加十个孙子孙女。对于这些亲人他仍採一貫的高压手腕,从上托儿所到婚姻大事,他坚持人人都要顺着他指定的路线走。
但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当被庸芾淼拿嘌颉!
至少冷诺文就不是。
他按照父亲的意愿进了指定的大学唸书,进入公司帮忙,甚至按照他的希望和另一个中国世族的女儿订婚——也就是沙家,沙琳琳的大姑,直到他遇到了海伦。
海伦是个孤儿,拉丁及白人的混血儿,狂野的气息及亮丽的外表很快便迷住向来一板一眼的冷诺文。
「如果你敢退婚,就别再回这个家来!」
听到冷诺文的決定,冷日新既惊且怒。冷诺文可是他颇为欣赏乖巧的小儿子,却为个街头妓女反抗他。这怎么可以,他的权威受到侵犯了呀!
面对父亲的怒气,冷诺文坚持反抗到底。
他实邸死淙招碌拿睢恢钡剿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