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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啊,六姐。”纪十依然笑得天真无邪,但是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再会相信她是无害的。
在十一郎说出那句话之后,梅六以为再也没有东西能再让她伤心,然而此刻她却感到一股剧痛从原以为已经冰冻住的心底翻腾起来,连原该已平息的疼痛也似乎被唤醒了过来,让她眼前一片白茫。
“那多谢你了。”她垂下眼睑,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站直身体,紧绷的背脊下意识挺得直直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弯下。
“莫非夫人想一直这样绑着梅六?”凭着之前的印象,她看向罗刹夫人所在的位置,眼中却没映进那个活得像火焰一样放肆而热烈,让她羡慕却再也不会敬仰的妇人。
猗猗绿竹,清清其华,纤姿秀态,碧心无瑕。那一瞬间,不止与她相对的罗刹夫人,还有扶着并同时挟制她的侍婢,以及子万几人都感到了她的改变。
竹本空心,因着无心,所以柔韧难折。梅六昂然站在院子中心,圆月皎洁的冷光将她笼罩其间,即便被绑缚着,也丝毫不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泠泠风致。
第二十五章 (4)
罗刹夫人眸中掠过一抹欣赏,嘴里却道:“六姑娘既然不喜欢此处,那便换一处地方,想必各位朋友都没意见吧。”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刻意看了眼纪十,纪十别开眼,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奚言豫打了个呵欠,兴味索然地转身就走。大半夜被吵起来看了这么一出戏,他与梅六他们本没什么关系,哪里会去关心谁死谁活,谁无情谁又背离。
子万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事完全属于别人的家务事,与自己没什么相干,于是随意拱了拱手,无多话地走了,临去前并没看纪十一眼。
罗刹夫人摆了摆手,一个侍婢走上前,与之前的那位一起将梅六带出了客院。
“也许你有背叛她的理由,但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接近我的母亲。”莲步轻移,裙下生花,罗刹夫人来至仍面无表情站在面地的纪十,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一股夜来香的味道扑进鼻中,纪十脸上蓦然漾起甜甜的笑,“姐姐不知道吗,阿嬷收我为干女儿了,哪有女儿疏远母亲的道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而后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了,我倒忘记了姐姐原就是这样的,一走就是数十年,只管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哪里去理会老母在家思女成狂,以至神智失常,疯癫痴茫。”
如果说那一声姐姐叫得罗刹夫人一阵倒胃的话,那么后面的话便是剜心的钝刀子,让她脸上轻快而讥讽的笑容消失殆尽。她并不是肯轻易吃亏的主,但独独这件事她无法亦不能反驳,甚至稍生辩解之心都会觉得罪恶。长长的眼睫微垂,她后退一步,冷冷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好自为知。”
看着甩袖而去的妇人,纪十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意的笑,转眼变成倔强。人群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夜风微凉,让她浮躁的心平复下来,却丝毫没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在天彻庄的这些年,她为有一立足之地,早已养成了有恩未必报,有怨却必然要偿的心性,哪怕报复之事并不会让她产生愉悦的情绪,她仍照行无误。
目光不自觉落向仍亮着灯的子万房间,她紧了紧拳头,心知这样一来自己在他心中只怕更加可恶了。但是她并没有后悔的念头,她本来便是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哪怕再喜欢对方。
想到此,她走过去轻叩了下那透出光亮的窗。
“何事?”里面传来子万冷淡的询问,窗没有开,显然他清楚是谁。
闻问,纪十垂眼发了会儿怔,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又沉默地转身走了。子万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微感意外,但终究没有多做理会。对于纪十阴了梅六一把这事,他自然不会没有一点想法,但他毕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梅六又没生命危险,他犯不着为她强出头去责骂训斥纪十,而且也没那资格。不过经此一事,他对纪十又多了几分反感和清醒的认识,因占了她身子而产生的愧疚不觉间转成了深深的警惕。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子,断然是不肯轻易吃亏的。
揉了揉发紧的额角,子万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堪忧啊。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来了四个带剑侍婢,全是随罗刹夫人上过归藏峰,并参与过大战的少女。除了为首的少女外,其余三人皆手捧锦盒。
“夫人道,昨日得罪尊客,特备薄礼谢罪,还请尊客笑纳。”紫衫月裙的为首少女领着三名侍婢一间屋一间屋地送到,礼数周到,态度不卑不亢。
奚言豫的是一樽青铜蛊皿,子万的是一卷绝版龙阳春宫图,纪十的则是一对两尺长通体乌黑泛着寒芒的鸳鸯剑。
不得不说,罗刹夫人为每个人准备的礼物都是花了心思的。不说自见面以来便宠辱不惊的奚言豫捧出青铜蛊皿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与喜悦,也不说子万在打开盒子时一口茶喷出的尴尬与随后的兴致盎然,便是纪十在看到那两把短剑时,也难抑心中喜欢。
仿似前一夜的愤怒与龃龉不存在,罗刹夫人不知从何处探知纪十惯用双剑,竟在短短时间内找到这么一对稀世罕有的短剑,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的神通广大以及城府深沉。
纪十昏迷数月,惯用的那对短剑早不知落到了何处,如今见到这双两尺青锋,立时爱不释手,哪里在乎给的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随着礼物附送的还有一份地图。
“夫人道,此图为一上古秘地,虽然其内禁制重重,凶险异常,但亦会有不俗的机遇,非寻常宝物可比。如今以此相赠,以谢三位尊客归藏峰相助之情。”紫衫少女从容不迫地传话。
“既有地图,罗刹夫人就没想过派人或亲自前往一闯?”奚言豫将锦盒重新阖上,就算再喜欢那青铜蛊皿,也没让他多看一眼。
“回尊客,秘境为夫人寻找轮回盘而发现,此图画出的是已探查过的部分。上古之地玄奥莫测,据夫人推测这图不过只得一斑而已。”少女回答得很有耐心。
“那找到轮回盘了吗?”子万问这句话的时候还没看到春宫图,是时他正用一根指头将画着地图的素帛在案上挑开,指尖轻轻勾勒着上面的线条,像在描摹,又像是爱抚,问话显得漫不经心。
“此事并非奴婢可问,尊客恕罪。”少女微微弯下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和失礼,但心里却开始嘀咕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相较前两个男人,纪十对地图的态度显得相当干脆却又粗暴,直接拿起来擦拭那对新得的剑。
“不就是让咱们心甘情愿地帮她去找那鬼盘子兼送死么。”她撇嘴说。
紫衫少女的唇角终于忍不住有些抽搐,实在不知要怎么来回答这样一句并不是问句的话,最终只能保持仪态地行了个礼,说了句姑娘多心了,然后带着人匆匆逃离这个让人避尤恐不及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5)
啧,还说多心,怎么一口一个的尊客突然就变成了姑娘,这不明摆着心里有鬼么。纪十冷笑。
很显然,对于此事,三个人都不约而同表现出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实际的情况是——
要不要去?废话,为什么不去!
上古的秘地是那么容易遇到的么?罗刹夫人的园子又是那么好住的么?
三人不像梅六,对罗刹夫人或者十一郎有着难以言说的念头,因此也就看得更加清楚明白。早在他们决定应罗刹夫人之邀做客庄园的时候就有了赴鸿门宴的觉悟,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手段比预料中的更迅速更高超,若不是可能还存着一丝犹豫,弄个无解之毒,只怕这会儿他们都已经结伴黄泉游了。
如今,既然已经住进了这庄园,想要离开必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们也不是那么想离开,尤其是在听到上古秘地之后。
关于秘地,罗刹夫人表现得极坦诚。
“我与家夫有下世相守之约。因此自定情之日起,我们便开始寻找可定轮回之物,后从一古书残卷得知古有轮回盘,可认生死魂,可定轮回地。历经数年,终让我们在此上古秘境中寻得轮回盘线索,然秘地禁制处处,阵法重重,凶险异常,实不是一年两年能摸透,所以我们便在入口处建了这座果子庄园。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也不过探索了给你们的地图上所绘出来的那部分而已。”说到这里,她的美眸里浮起一抹黯然,但很快便被坚定替代。
一再提醒秘境的凶险,很显然,她并不担心三人会不去。毕竟,上古的秘地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到的。
不得不说,虽然各怀心思,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皆大欢喜的。
******
秘境的入口在果子庄园的桃子林里,桃林中设了阵法,没人引领想要进去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纪十先去看了老依诺。老依诺知道昨晚的事,却没责备半句,只是提出让她跟自己一起留在庄园。毕竟寻了多年才找到自己的女儿,自己也将至古稀之年,没几年好活,自然不舍得再母女分离。
“阿嬷莫要担心,阿鹤在外面还有些事没解决,等事情处理完再回来陪阿嬷。”纪十许了一个永远也不打算实现的诺言。
从房中出来,她抬头看了眼初夏暖阳,心里再次一片荒芜。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回到客院,她径直走向子万的房间,但房里空无一人。
“他呢?”她问跟在身后的侍婢。
“子万公子已经去了秘境。”停了下,似乎觉得有必要,侍婢又道:“奚言公子也已经去了。”
纪十心里咯噔一下,抿了抿唇,问:“他们一起?”
“子万公子先走,奚言公子刚才出门。姑娘这会儿要去吗?”
纪十沉默片刻,回房拿了要紧的东西,“带路。”
“姑娘请稍等。”待婢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很快转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秘地难闯,以往进去的人多要在里面呆上数天,这些食物和水姑娘带着吧。”
这么快就拿了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纪十也不得不佩服罗刹夫人思虑周到。接过包袱,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问梅六的情况。既然决定那样做,她就不会后悔,以后,她们也该桥归桥,路归路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动身跟着侍婢往庄园桃林走去。
桃林很大,从所站的地方向四周密密延展开,挡住了天,也挡住了来时的房舍,仿佛无有穷尽。一个个青色的桃子挂在树上,在油绿的叶片映衬下,喜人之极。纪十想起自己的小院桃花还在半谢,这里的桃子竟已结了半大的实,可见这山谷温度较归藏峰那面要暖上许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波碧潭出现在面前,入口在潭底。侍婢将纪十引到此处,便转身离开了。
纪十没有马上下湖,她蹲在湖边,看着湖里少女的倒影,有些出神。
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少女了。伸指将水里梳着双鬟的人影划破,看着水波晃荡着又重聚在一起,也许还是可爱的圆脸,俏皮的酒窝,却带着阴郁的气息。这才是真正的她。
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她直起身,探手入怀拿出小金,摸了摸它的头,放到地上。“去玩吧,别被人发现。”此去生死难测,没必要让它跟着一起送死。
小金原地扭了扭身子,昂起头冲着她直吐信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纪十没有理它,起身紧了紧背上的双剑,又将装水和吃食的包袱扎紧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