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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少奶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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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戒意的花垂柳不禁多了一份心思。“我不签卖身契。”

她没打算当一辈子下人。

“瞧你心眼真多,你看我家小四还扶不扶得起?”担心的事儿一桩接一桩。

上了年纪老是不管用,一下腰酸一下背疼,每每想多念个两句就是提不起劲,心口闷得没一时顺气,想把肩上重担交给儿子,儿子又推说有四个孙子,分担偌大产业刚刚好,唉!

“四少爷?!”因常接触闺女们,所以她对单家四位少爷略有耳闻。

“不就是他嘛!开个绣坊专卖鞋,男鞋绣鞋进了一堆却卖不出,着实叫人伤透脑筋。”一想到那小孙儿她就犯头疼。

明明精得很可惜用错了地方,打小就爱在脂粉圈里转,长大了还是追着女人的小脚跑,哪里有三寸金莲便能见到他的影儿。

这会索性开起绣坊,一瞧见姿色不差的姑娘就殷勤款待,兜着正大光明的理由揣起女人小脚。

“我是拿他没法子,三天两头喊着铺子里没货,可是铺子的营收却是呈亏损状态,光送出去的绣鞋便足以拖垮本家,你瞧这生意实在做不下去呀!”

“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借助我的长才整顿绣坊,让顾客上门盈满庭前?”她做得到吗?花垂柳一脸狐疑。

她只会刺绣及女红。

“顺便教教我那小四做生意的规矩,别尽顾着讨好姑娘们。”怕是早被她这奶奶给宠坏了。

嘎?!做生意?“呃!老夫人未免太器重丫头我了,我哪懂得做生意的门路。”

单老夫人笑得温和的予以称赞。“就冲着你的精明智慧,我相信准比我那小败家来得妥当。”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当,感觉肩上责任过于重大难以承担。

想当初她就是为赖掉与生俱来的责任,才选择漏夜离开成长的地方,哪有可能重背个包袱在肩上,而且得与传闻浪荡成性的单奕辰朝夕相处,想想她都觉得是件苦差事。

安贫常乐,安贫常乐呀!凭着一双巧手不缺一口粮,人要懂得知足。

“听说县太爷的公子颇为中意你,若是勉强了我便不强求。”坏人姻缘可就不好了。

针专挑痛处扎呀!高招。“原来老夫人也知晓此事,这风声传得可真快!”

单老夫人为之一讪。“呃!基于爱才的缘故,多少风闻了一些耳语。”

打蛇打七寸,人抓要害步步精,她不打听清楚怎么成,攸关她家的小四喏!

“那么老夫人理应理解我的难处,虽然四少爷和吕少爷的名声不相上下,但是公正如你,应该不会塞给我一个纨绔子弟才是。”她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甘心。

为之汗颜的单老夫人哂然。“你放心,小四是风流了些,不过不欺压良民,你大可当起家不用理会他。”

这个小孙儿真叫她抬不起头,不求上进光耀门楣,难怪让人看不起的当成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老夫人要将整间绣坊交给我打理?”是她听错了吧!她何德何能承其厚爱。

花垂柳回想自己过去三年的作为,向来深居简出的她除了绣几件肚兜、缝几双绣鞋好糊口外,哪里露了馅叫人瞧出精明?

顶多叨念爱喝酒的老爹少醉生梦死,闲时上上街买些绣线和姑娘家的东西,她接触的商家真的少之又少。

这第一绣娘的名气也是近来才由老主雇口中捧起,她受之有愧却无从推却,不过是在一块四方绣布上穿线引针,算不上什么大成就。

若是说起令人敬仰到颈酸的扬州单府,富甲四方鲜人能及,即使子孙个个有散财天命在身,也大概三代之后才会日渐空乏吧!

“不只是绣坊的一切,包括我的不孝子孙在内全交给你管,我绝对不插手你们小俩口的事……”

“小俩口……”好像有一丝阴谋的气息。

单老夫人干笑的改口,“呃!我说得太顺口,老婆子的意思是你尽量放手去发挥,别管碍事的四少爷。”

“是这样吗?”为什么她有内情不简单的感觉?

“喔!对了,我刚命管事送了几坛陈年老酒给花老爹,他说你尽管住在单府无妨,他会照顾自己不用你操心。”收买了老的,还怕收服不了小丫头片子。

姜是老的辣,麻绳上吊专挑粗的,一试便成。

“住在单府?!”

第三章

一针一线密密缝,左挽绣线右揽纱,巧指纤纤一上一下穿梭布箍中,云流风动成颜色,偷匀霞色染秋光,滟滟绿波催春暖,桃下少女笑颜开。

先有山水后有景,深浅浓淡桂花出,鱼戏螳螂江水边,远处是林,近望是木,丘陵相叠分外清明,好个明媚扬州。

那一山一水触手可及,跃于绣布上如同西洋人的画作,细致不失婉约,明里透着暗线,沉郁中又多了一分朝气,疏影淡光绣得恰到好处,连图中少女足下那双小鞋都绣得精巧灵慧。

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同样是手为什么绣出来的样式会差之云泥?单奕辰认真的瞧着花垂柳。

嗯!小指傲翘,莲指轻压绣针穿过缎面,细腕往下一抽再由下透布而出,以针搔搔头后绣出个鸭蹼,然后交错扣线咦!她在干什么,绣到一半还停下来踢掉鞋……啊!她居然不穿鞋?!

多怪的人儿呀!不穿绣鞋会绣得比较传神吗?

好,有样学样,他也来试试光着脚丫子的感觉,虽然她有一双天足倒不失为秀气,十趾似脂白皙透着梅色,少了裹足扭曲的趾形更见优美。

有首诗形容得真好,裙下双钩落纤纤,人握应知软如帛;愿为蝴蝶飞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那匀嫩的足踝更是引人遐思。

用嘴抿湿线头一穿,红绣线在上,绿绣线在下,两针同时在布上飞跃,一线绣成蒂,一线巧成瓣,重重相错是暗果,小虫儿停在花瓣下。

啊!乱了,两相一对照真是日月分明,他的一幅“春来报喜”竟成“乌鸦啼丧”,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一针一线不都是落在布上?

难道是天分问题?

单奕辰低头一瞧满是针戳过痕迹的布,大手和小手差别真大,莫非指细掌瘦的人才能绣出好绣品,粗枝大叶般的厚掌只能叫人望而兴叹。

哎呀呀!怎么又停了,原来是手酸了,要不要替她疏络筋骨?

他才想着,双手便自有主张的向前一探——“四少爷请自重。”

花垂柳的柔嗓冷不防吓得他手一缩,状若不知所为何事地代为穿针引线。

“请用。”

“你……”斜睨了一眼,她自觉话到用时方恨少。

“什么事?”倒茶、捏腿、裁绣布他绝不推辞。

望着那张过分热心的狗儿脸,只想叹息的花垂柳压抑拍他脑门的冲动。

“你能不能别跟前跟后的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你嫌弃我?”笑脸立即一变的换成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垂怜。

但不包括她。

见多则麻木。

“是,我嫌弃你,你哪边凉快哪边待,少来碍手碍脚坏我工作qi書網…奇书的心情。”她还当真“以下犯上”地推开他。

上了贼船呀!

单老夫人口头上说得条条是理,一再保证是利己的挑战绝不会亏待于她,可是她却忘了这个利字旁带了把刀,未伤人,先伤己,谁叫她识人不清。

这单奕辰说好听点是单家风采翩翩的四少爷,但在她看来不过是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无赖,整日无所事事地跟在姑娘家后头转。

而非常不幸的,她成了他新盯上的目标,早也跟,晚也跟,上个茅房他蹲在后头数蚂蚁,听“雨”声撕渐。

她终于明了单老夫人的无力感来自何处,要是单家其他三位少爷都如他一般,那么再大的智慧也会磨成痴愚,谁有本事和疯子痴缠。

偏偏她那位唯酒是宝的爹亲不仅喝光了人家四坛酒,还干脆坐地起价地和单老夫人大谈“买卖”,直接以女儿换酒喝。

人家说流年不利,她是冲煞了白虎星,母死父不慈四面楚歌,宛如孤女任人鱼肉。

裁衣、刺绣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只要稍加磨练人人都可以是一流绣师,不一定要跟前跟后偷学师才能学一手好技艺,况且她只会拿针而已。

可是没人听得进耳,硬是靠……靠近肩头,无男女之分干脆贴上她的背,也不想想她一名弱女子哪能承受一个男子的重量。

念他他当笑话听,斥责如耳边风,骂不走、打不疼地死皮赖脸,笑得任性要她多来几回。

遇上他是她人生的一大折腾,要不嫌弃都难,到外头依红偎绿不快活些,干嘛找她麻烦赖着不走,她真的很想在他脸上绣四个字——狂、蜂、浪、蝶。

依旧死赖活赖的单奕辰轻扯花垂柳的小辫子,十分有趣的姿态。

“别这样啦!老板娘,我好手好脚可以帮你忙。”

“免了,你少越帮越忙。”那一声老板娘喊得她浑身不舒服。

“怎么会,多一双手多一份力量,我来端杯茶。”他借花献佛抢了小三刚泡好的龙井送上。

一瞪眼的小三大叹伙计难为,这杯茶本来就是“老板娘”嘱咐他冲泡,泉水还是她自己带来的。

“不敢劳烦四少爷贵手,我有手有脚自个来。”

一手挡住单奕辰送到嘴边的浓茶,花垂柳放下绣布以手承接。

她不是他身边那些贪俊贪欢的莺莺燕燕,不必要的逾礼举动少接触为妙,省得一潭清泉硬是叫他染成墨,落得一身污名。

“老板娘未免太客套了,自家人还分什么彼此。”他的意思是,自家铺子里的人。

但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嗳昧的言语传人他人耳中,单家四少奶奶之名便由此产生。

“说话斟酌些,别再叫我老板娘。”她有些气呼呼的扯着绣线。

“干嘛生气,难道你不是老板娘?”

奶奶的“好意”他岂能拒绝。

花垂柳的清瞳洗上一丝愠色。“四少爷是谁?”

“我!”她不知道吗?“你忘了我是单奕辰呀!”

太不应该了,她谁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记仪表过人、玉树临风的他。

亏他对她百般的心悦诚服,一转身竟然忘了他是谁,真是太伤他向来怜香惜玉的心。

“我没忘你是单四少爷,而是指你在这间铺子里的身份。”她像是夫子似的不厌其烦指正。

“喔,早说嘛!我当你忽视我这举世无双的老板。”原来是他搞错了。

“那你叫我什么?”是呀!好个无双,铺子名号就叫“无双绣坊”。

卖出的鞋仅此一双别无相仿,如果都是由闲得发慌的老板亲手量做,恐怕要相似也很难。

所以“无双‘。

“老板娘呀!”她今儿个受了风寒不成,尽问些奇怪的话。

“你是谁?”花垂柳很有耐心的暗示。

他虽是困惑仍予以回应。“老板。”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娘,听起来是不是很容易令人误解。”说得够明白了吧!

单奕辰眼神古怪的一瞟。“你想太多了吧?一间铺子有两个老板是寻常事,你何必在称谓上在意。”

他都不怕吃亏地任由她占便宜,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不是老板的娘叫老了她。

“你当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花名在外的浪荡子名声够臭了,不在乎多拖几个无辜姑娘光耀你的颜面。”花垂柳不悦地把话说重了。

男人风流是本性无人怪责,众人反而夸他艳福不浅坐拥群美,羡慕不已的希望自己也是那个多情风流之人,狎妓以游不顾妻小。

反之,若是女子举止稍微大胆些,来自四方的抨击和蔑视便是以毁掉其一生,即使她所做之事不过与丈夫以外的男子多聊了几句话。

由古传至今的道德眼光对女子十分严苛,可是却纵容男子的声色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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