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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觉得突然,还觉得荒唐。
但是现在慢慢静下来,我开始觉得,他的确没有说谎。他的态度是嬉笑的,但说的话却是认真的。
从没有人和我说过,喜欢我。
从我能记事起,就象一棵无根草,到处漂荡,可以死在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一样,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牵挂。
我渴望有个根,可以得到一个亲人,有一个就够了,这个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陪伴我,会在看不到我的时候想念我,会在分开之后牵挂我,会在失去我之后怀念我。
只是,这个愿望很奢侈,我没有期望自己可以得到。
而且,我也想不到,会是他这样的人。
我原以为,应该是个姑娘,我没想过会……
不用长得很美,我可以做工赚钱养活她,我们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她会做饭给我吃,我会为她撑起一片屋顶,让她安心无忧。不怕风来吹,不怕雨来打,再小的屋檐,也可以给两个人一个平安温和的家。
可是苏和他……我没想过我会遇到
苏和跟我一样都是男的,而且,就算昧着良心,也不能说他生的不美。
他也会做饭给我吃,但是他不需要我保护。回想我们认识以来,似乎都是他在尽力的保护我。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我不知道,原来我要找的人,一早已经来到我身边了。虽然,他与我期望中的,太不相同。
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坐在那里,只觉得恍惚迷惘,悲喜难辨。
“小师弟!”
我回过神来,我的碗里已经没饭了,筷子还在空碗里扒呀扒的。
“想什么呢?”孙师兄问。
我摇摇头:“没想啥,就发呆呢。”
他笑:“别瞒我,肯定是看着别人较技心里羡慕吧?好好的学,说不定明后年,师傅也破例让你参加呢。以往也有一些比较优秀的弟子,不用等三年期满就可以参加较试的。”
我笑笑,我觉得我肯定不属于优秀那一类型的。就算苏和给我求那个易筋丹服了,也没什么大用……
唔,不能再想苏和了,满脑子都是他。
我帮着胡大叔收拾好东西,碗筷盘子都放进得篮子里面,胡大叔抬头看看天色,说:“看样下午有雨哪,早比完快些回去吧。”
孙师兄说:“话是这么说,不过什么时候能比完可真说不准。”他拍了一下蓝师兄的肩膀:“蓝师弟,我们是不成的了,今天下午可就看你的啦。”
我转过头来,蓝师兄的目光和我的在空中碰到一起。
他没有什么表情,然后转开了头。
32
其实下雨不下雨,对练武的人影响不大。如果你脚底打滑,只能说明你基本功不到家。如果你被雨丝挡住了视线,那说明你还需要再锻炼。
这不是我说的话,是我路过人丛的时候听到不知道谁冒出的这么一句。
第三轮不是象上午那样,在许多个演武台上同时开打,大家可以各自去看各自师兄弟的表现。第三轮入选的人也不算多,所以一场一场的开打,次序还是按照高低分配,比如进了第三轮的最大的签号数七十四,就和最小签号数六号对打。
这算是门里最大的盛事,上午没露面的莫长老甚至是掌门人下午都来了。我还看见那个带着小狐狸的,笑起来让人很是心跳失速的人,他穿着件青色袍子,站在掌门的身旁,两个人低声的说话,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过看他的样子那么随便,而掌门看着他的表情却显得那么温和愉悦,甚至嘴角带的笑意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一暖——
兴许他们是亲戚?
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念头。不过很快我就自己把这个猜想抹掉了。
看他那副时不时总有点妖异的样子,和总是一本正经的掌门大人,怎么扯得上呢?
第一场开打。
我找了把椅子坐在台下面看。上面敲过钟之后,几乎是台上两人开始动手的同时,天上开始飘雨,朦朦的雨丝沾在头发上衣服上,孙师兄头发特别硬,而且他是我们师兄弟里唯一蓄胡髭的一个,连胡子上都沾满了白亮亮毛茸茸的细小水珠,看上去好不滑稽。
“师弟。”
“嗯?”
“那边掌门身边那人,为什么老瞧你?”
不用他说,我也感觉到那边的视线了。他瞅不要紧,掌门不跟着一起瞅就行。
这人和苏和,和掌门,都是什么关系啊?那个,苏和托他给我药,可能他们的关系是十分要好的吧?那,这人会不会知道苏和这家伙,这家伙对我……
呃,那个……苏和那家伙嘴巴不知道紧不紧实,如果那人问起来,他会和盘托出还是守口如瓶?呃,我拼命的回想再回想,那人说话,笑容,动作,眼神……
越想越觉得那人是知道的。
苏和这家伙……这家伙真是……
师兄很诧异的看我一眼,说:“师弟,你热吗?”
“热?我不热呀?”我也诧异的看他。
他说:“那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我怎么可能脸红呢?
可是被师兄这么一提醒,不用照镜子,也不用抬手摸摸脸来验证,我也知道我的脸烫热的……呃,肯定是红了。
“嗯,热的,热的。”我干笑,指指台上:“快看吧,别说闲话了。”
雨没再变大,也没有停,一直就这么细细的绵绵的下着。这雨倒也不影响台上台下的人,台上的照样比的热火朝天,台下也看得聚精会神。大家都是同门,前面的阶段学的东西也都一样,拳脚剑术轻功,没什么分别。只是到后来学法术的时候,就开始高下立别,有人一点即通,法术卓绝,有人却资质平平,怎么都开不了窍,甚至拿画好的天师符金刚符观音符给他用,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的效果来。这样的人再练一辈子,也只是个普通剑客,永远到达不了掌门和莫长老那种境界。象我的师傅,他也就达到了可以驭剑飞行和御剑诀的七层水平,想要再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的。而那些根本没有习练法术资质的人,则可以早早的出师下山,从此混迹红尘,与天道仙道再也没有交集。
掌门和长老,他们已经是超脱了凡俗的,被称为剑圣剑仙的人物。可以驭剑飞行,驻颜不老,进窥天道……
每个上蜀山的人,大概都想成为掌门这样的人。
但是,象掌门这样的人,毕竟太少了。这么多年间,蜀山也不过才出了他一个而已。
“真是的,今晚是没月可赏了。”孙师兄说。
我点头,不过偏过头来,看到蓝师兄正沉默的坐在孙师兄那边,一言不发,一直都很沉默。
我很想和他说句什么,但是,总是……只能是想想。
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总觉得好象经过昨晚,蓝师兄,还有我,我们都有所改变。
昨天晚上小狐狸来找我了吧?而师兄他一定也看到了……他会不会以为小狐狸是妖孽呢?或者,觉得我也是……
但是我本能的感觉着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可是又找不到症结所在。
台上又换了两人,这两人我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位师叔伯的弟子,形貌气质都大为不凡。孙师兄低声说:“这一位是段师兄,一位是朱师弟……两个人都去年就下山游历去了,想必是这两天才回来的,都是咱门里出类拔萃的人物……
这我同意。
但这两人已经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了,还在以目光交流。
是不是该动手了?
难道这二位师兄已经强悍到能以眼为刀剑比拼胜负。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身子探前——
呃,等等。这位段师兄的目光,怎么,怎么显得这么温柔?
当然了,大家是同门师兄弟,没仇没怨还有同门情谊,但是现在是比武啊,这么温情脉脉的瞅着对手,合适么?雨丝温柔,山风清寒,台上站的那两人看起来一个如玉树临风,一个如兰质芳华,真不象比武,倒象……呃……我也形容不上来……
然后他忽然转过身向着掌门他们坐的那方向施了一礼,朗声说:“朱师弟剑术人品都远胜于我,这一场不用比试,我甘拜下风。”
底下顿时哗然。
这人真是……
当然,能进第三轮,他的剑法同门也都是知道一二的,要说怯战是不可能,但是比都不比就堂皇的认输弃战,这未免……
这位朱师兄,有这么厉害么?
可是段师兄的话说了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不见得意,开心或是……反而显得有些恼火,有些,呃,扭捏?
肯定是我看错了。不过段师兄没等他开口,就施施然走到跟前,不知道和他说了句什么话,朱师兄的表情更加古怪,身子有些僵,然后段师兄便下了台了。朱师兄愣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下来,两人的身影没入人丛——
让人好失望。
许多弟子应该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想看看这两个门里这一代出类拔萃的弟子演示出精妙的绝招和身法来,可是却没想到满腔希望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下,失落得让人简直郁闷。
接着就是蓝师兄上台了。
他站起来掸掸也没什么皱痕的下摆,师傅不在,孙师兄一副大师兄的模样说:“蓝师弟,努把力,我们可都替你鼓着劲儿呢!”
蓝师兄微微一笑,眼光在我们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这里。
我急忙做了个握拳鼓劲儿的动作。
他又笑了笑,转身一纵,轻飘飘身形如一只山间的长翼飞鸟,掠上了演武台。
剑光如雪,细雨无边——我有点恍惚。
蓝师兄拔出剑来的时候,与平时那样温和从容的模样判若两人。
总觉得,他拿着剑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锋锐起来,显得……
我形容不上来。
他的对手看上去就是个沉默冷厉的人,我曾经见过一面,没有说过话。
他们互行了一礼,我有点坐立不安。
这是不是就叫关心则乱?
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象片轻柔的羽毛搔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很痒很舒服。
我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是谁。
这家伙……
我转过头,他的笑脸正凑的很近,呼吸吹到我脸上来。
“你怎么又来了?”我一点不客气的问。
“唔,我要不来,你是不是就给你这位蓝师兄加油鼓劲儿了?”
那当然了。
苏和嘻嘻一笑:“我就不想你盯着他看。”
他这话说的肆无忌惮旁若无人,他不怕,他不要面子,可我怕,我还要面子呢!
顾不上再看台上蓝师兄怎么样,我扯着他钻进人丛,左挤右挤的挤到边上来,压低了声音说:“喂,你别胡说八道的,要是我师兄他们听见了可就……”
他忽然凑近,小声耳语:“你脸红了啊……”
我简直想掐死他:“我那是风吹的。”
他很懂得见风使舵:“是是,今天风是挺凉的。对了,你今晚……和我一起过吧?”
我有点狐疑的看着他:“干嘛要和你一起过?”
他笑嘻嘻的说:“我给你预备了好些好吃的呢,中秋嘛,人圆月圆的,这还是咱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中秋呢,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过吗?”
呃……
这个,说起来……
我也不是不想,这家伙的手艺我是知道的,那肯定不用说,一定是鲜的让人舌头都能吃下来。
他扯扯我的袖子:“好不好?跟你师傅说一声,就说你和同乡一起过……你师傅很好说话的,一定同意。”
我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行……我跟师傅说说看。你可得给我拿出手段来做菜,不能敷衍了事!”
“那是那是。”他笑得见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