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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别担心,我再帮你敲敲边鼓,这事没有十成也有七分。”
我还是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蓝师兄,我真的……”
“好了,客气话别说了,我就是觉得,难得遇到个投缘的人。”
投缘?
我有点迷惑,他替我掸掸前襟的摺痕。我没有像样的衣服,这件长衫还是蓝素灵今早拿来给我穿的,以图给他师傅留下个好印象。
缘分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呢?这样玄妙,又这么不可捉摸。
“你回去也别说什么,等师傅那里的信定准了,再说不迟。”他说:“我也不能说就有万全把握了。也许……万一不成,你也别太沮丧,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虽然我觉得迷惘,但是我由衷感激的说:“蓝师兄,无论如何,我都得好好谢你的。”
他一笑:“行了,等你真当了我师弟,那我也就可以尽情的摆摆师兄的谱儿了,打杂跑腿儿办闲差送东西伺候师傅起居,一样儿你也躲不了。”
我笑:“要是真的呀,我也乐意。”
他说:“嗯,真到了那时候你别偷懒就行。”
等他走了我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
真的?真的?
我真的可以成为正式弟子?可以学武,学剑,学文……
身后有人拍我一下:“嘿,发什么呆。”
我回头看见郑全:“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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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蓝素灵已经那样说过,可是真的知道我被收录入门的时候,我还是惊的张了半天嘴。
郑全不无羡慕的说:“你可真不赖啊,一点儿动静没有,就已经马到功成了。”
我安慰他:“你比我聪敏,又识文断字,肯定也是可以的。”
他笑笑,不过笑得有点勉强:“希望是啊。”
这会儿我已经很懂得该说什么做什么了。不是象上次我打听了消息来和人分享一样,这次我闭紧了嘴,谁来问,我都不吭声。
然后,郑全也被宋道长收入门下,他年纪比我大,而且宋道长也是我拜的师傅的师兄,所以,我称郑全一声师兄绝对不过分。我这么喊他的时候,他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嘴都合不拢了,这一刻他的笑容和上回那笑容绝对不同,傻子都看出来他现在乐得心花怒放。
我和他互相恭喜,拍肩膀拍的山响,好象不是刚入蜀山,而是已经艺成名就,两个人都当了大侠。又象是感情好的不能再好的亲兄弟,那么由衷的互相道贺赞叹。
不过,如果郑全没有被收为正式弟子,今天他和我,还会象这样在一起,好象毫无隔阂似的互相说笑吗?
嘿,鬼才知道。
不记名弟子中,除了郑全和我,还有一个人入选。其他的,就都是那些从山下新来的人。他们能被带上山来,本身已经说明了其自身必有不凡之处,和我们这些不记名弟子不同。
我们这些人,有的是自己投来的,想做蜀山弟子。有的是被蜀山中人在各种不同的情形下救下来的,无处可去,羁留在这里。还有就是其他一些其他来历各不相同的人了。
六月初一,开大堂,拜祖师。
果然如蓝素灵,蓝师兄说的那样,这次是收了十二个人。
我看着一张张面孔。那个才六七岁的小孩子,还有那个初见时做苗家打扮的少年,都换了一身青衣布袍,还有两个已经改了道家装束。一起向道家尊长神像叩头行礼,向创派祖师叩头。
接着就是向本派掌门叩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蜀山的现任掌门人。
他的样子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同,但是,也不让人觉得太意外。他相貌看起来顶多三四十岁,绝不象已经成名多年的人物。剑圣之名,百年前就已经为世人所熟知。然而他除了那一头银色的发丝,没有一处地方象是个已经在这世间过了一百年,两百年,甚至还要更久的人物。
一众弟子望着这个人,无不露出崇敬,仰慕,敬畏,很复杂的又很一致的神情来。
这个人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让所有人向往的梦想。
他就是一个目标,一个成就的代表。
或者说,他是正道的象征,是剑侠的顶峰,是一个活着的神话,令人无法不为之倾倒。
虽然他本人,并不象一个剑客。
他更象一个书生,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道袍,襟带是一种自来旧的灰紫色,很淡雅,五官都显得很温和,整个人不带一点锋锐之气。
要打比方来说……他更象一领青山,一湾碧水。
而不是陡峭的,高不可攀的崖岸。
那个在集会那天出现过的,在饭堂把小狐狸从我身边带走的人,站在他的身后。
叩完头,他声音清朗的让我们起身,温言勉励了几句话,然后由宋道长宣读门规。我们自然还是跪着听,听完之后跟着复诵,再立誓遵从。
没有象景阳门收徒的仪式那么宏大,还鸣炮燃鞭奏乐打鼓,也没有披红挂彩的连声吆喝。
我想,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会咬人的狗,往往是不叫的。那种天天吠得凶的,往往是徒有架式,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然后就是各人再拜各人的师傅,一样是九个头,再聆听教训,讲明门规,鼓励再告诫,劝导加提醒。我跪得双膝发麻,几乎连这仪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蓝素灵过来扶我起身的时候,我差点一个踉跄栽地上去,还好他扶得很稳,还笑着说:“恭喜了师弟,从今天起咱们可就是同门了。”
我两个膝盖先是麻钝,然后慢慢有了感觉,象小针扎的一样,还得笑着说:“以后要给师兄添麻烦了。师兄可要多多的关照我啊。”
“好说好说。”
蓝素灵指着旁边站的三个人说:“这三位也都是师兄。”依次介绍说:“这是孙成武孙师兄,入门最早,蒋大富蒋师兄,刘光祖刘师兄。”
我一个一个的鞠躬问好,三个师兄也都和气的还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孙成武是国字脸,很威武的样子。蒋大富却是个很瘦的人,皮肤也黑黑的,刘光祖笑嘻嘻的一副和气状,但是眼神却让人觉得这个人未必有他的笑容这么温和。
现在已经成了我师傅的贺道长说:“素灵,你带蓉生去收拾一下他的东西,既然已经是正式弟子,就要搬进内院来住了。我们院里最靠西头那间屋还空着,先让他住下来吧。今天入门来,折腾的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慢慢再说。”
蓝素灵和我我答应着,说:“是。”
我慢慢走出来,蓝素灵松开手,问:“怎么样?好些没?”
我摸摸肯定已经红肿的额头,说:“好在只磕一次,为了拜师,也很值了。”
蓝素灵似笑非笑:“这还不算什么呢。等到后面练打坐三天三夜盘着腿不能起身,该起来的时候根本站不起来。开心眼的时候关在黑洞洞的地方,再出来的时候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似是而非很象妖魔鬼怪。更不要说……”
我连忙喊停:“师兄,师兄!你这是教导我,还是吓唬我啊?”
他说:“你觉得呢?”
我点头:“难说。”我站住脚:“师兄不用陪,我也没几样东西收拾,马上就可以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等。”
他说:“好,那你快去快回。”
我也就两件衣裳,还不知道以后穿得着穿不着,其他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看看这间住了好些日子的屋子,很简陋,大通铺总是你挤我我挨你,一个人放屁臭满屋,一群人一起骂,没一个承认是自己。晚上躺下光闻着脚汗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脚丫子那么会出汗,洗了还是照臭不误。
这会儿要走了,却没来由的觉的有些舍不得。
“喂,你发什么呆?”
我愣了一下,飞快的转过头来。
有个人靠在门上,叉着手,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眼睛很亮,正盯着我看:“嗳,瞧什么瞧?不认识了?”
“苏,苏和?”
他笑:“我叫苏和,不叫苏苏和。”他走过来,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恭喜啊蓉生,做了蜀山弟子感想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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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扯扯我的领子,撇嘴说:“我就不喜欢这青皮,跟个青鸭蛋一个色。”
我刚露出来的笑容又缩回去,感觉手指痒痒的,很想掐住某人的脖子。
他说:“恭喜你拜师成功。”
我皮笑肉不笑:“同喜同喜。”
“同什么喜。”他说:“我又没拜师。”
我说:“我也就是跟你客气客气,没打算真和你同。”
他咧咧嘴,露出灿亮的白牙一排:“是吗?真可惜哟。我本来是拿了好吃的来和你同享的,既然你不想和我同……”
我马上变了笑脸:“同同,不和你同和谁同啊。咱是难兄难弟同来同往有福同当有难同享的……”
他也笑,眨了一下眼,从门边儿拿个篮子递给我。
还没接到手里就闻见一股在蜀山上绝不可能闻到的肉香。
我觉得口水马上开始泛滥。
不过还是奇怪:“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笑:“山人自有妙计,反正我有办法。喂,你倒是吃不吃啊。”
我吸吸口水,揉揉鼻子:“要,当然要!”
不过当然不能在这里吃。
这里人来人往,让人撞见,这个偷吃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也不是光彩值得敲锣打鼓的去宣扬。
我提着篮子,和他一块儿绕出侧门,跑到竹林子里面去偷吃。
里面净是好吃东西,连麦饼里面都混着饴糖,香喷喷的还带着刚烤好的温度。
要真是他偷的,那被偷的人一定会骂遍这小偷的祖宗十八代。还热着呢就被没了,估计是直接从火上偷的。
我问:“苏和。”
“什么?”
“这些是你做的吧?”
他笑嘻嘻的说:“是啊。”
怪不得。
以前烤野味,他烤的也比我烤的香。
我掰开饼子,递给他一半。他摇摇头没接,我缩回手来自己吃,咬左边一口再咬右边一口。
很好吃。
“你怎么会做菜的呢?”
“喜欢吃,觉得别人做的不好,所以就自己学。”他大言不惭的说:“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我笑:“对。我也喜欢吃,但是我不想学做。正好你会,那再好不过了。”
他只是笑:“喂,当心,白食是吃不得的。”
我说:“吃也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抿嘴,不说话。
我把肉夹在饼里面,大口大口的咬下去。
感觉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可能,因为知道是他做的。
这种占人便宜,不劳而获的感觉是真好啊。
吃得半饱,抹抹嘴,我拿起一边儿的瓶子晃晃,又闻闻。
不是酒,是茶。
不知道里面和了什么,闻着香喷喷的,喝着是茶,可是茶又没有这么爽口。
“这是什么?”
“不告诉你。”
嘿,不说就不说,好喝就行。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他说:“还好,不过,有点累。”
我看看他的脸,他眼睛底下的确有睡不够的青色眼圈。
“怎么了?莫长老很欺负人吗?”我摸摸他的眼圈:“他开不开你工钱?”
苏和可怜巴巴的摇头:“不给钱。”
“你不是给他帮工的吗?”
“可他还供我食宿了啊。”
“那你……”我怎么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对了。”他说:“做贺呆子的徒弟还不错,起码他不拿着戒尺逼人成夜成夜的练剑。”苏和说:“可是听说要出头也不容易,就他那种教法,也顶多教出蓝素灵那样子的徒弟来。”
他提到蓝素灵的时候口气很……说不上来,总之,是不怎么重视在意的口气。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