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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报仇看电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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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坑里盖起楼房,在庞大负资产的基础上用储蓄罐蓄资,她们所争取的权利,真是可怜得很,不过是:“当她说不的时候,就是真的不想要!”

男人们容不下女人说一不二到这般地步,男人们总是按照自大的、利己主义的方式塑造女性,女人不是妖姬,就是外表贤良、内心放浪的荡妇,双手叉腰,嘴巴里叼着一朵野玫瑰,唱着《给我一个吻》。从明清世情小说到张资平到白灵、卫慧,女人表现得比男人还想要,即便不想,也是假的,是个男人,就理应在她们渴慕的范围里。他们大概从没打算分清“不”和“嗯,不嘛”的区别。男权社会里,这两者是一个意思,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想也是想,不想也是想。

所以,强暴路易丝的男人会脱罪,而赛尔玛后来也有了这样的觉悟:“他弄痛了我。若不是你站出来,他会严重伤害我。而他会没事的——大家都看见我们跳舞,他们会说成是我自找的,我的一生会比现在来得不堪。”抵抗是个体力的、技术的问题,即便放弃抵抗,也不等于证明前面的挣扎是另一种迎合,“不”和“嗯,不嘛”是两回事。看来,文明社会的男性生活指南里,在“不穿过紧的裤子”、“不要挤青春痘”、“多从事有益身心健康的文体活动”之外,还应该加上这样一条:“她说不的时候,就是真的不想要。”

《末路狂花》一九九一年

过期的阿修罗

李仁港导演的《三国之见龙卸甲》中,赵子龙两次冲入曹营,结果完全不同。

第一次,他尚年轻,在凤鸣山,率二十个常山人,雨夜冲入万人驻扎的曹营,大获全胜。第二次,是三十二年零四个月后,同样在凤鸣山,他白发苍苍,单枪匹马冲向曹军,想来必是“只见君去不见君还”。所以电影就在这里戛然而止,担任故事讲述人的罗平安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子龙。”王怡先生这样解说同样地点两次征战的不同下场:“为什么赵云第一次冲入曹营,可以七进七出;第二次就必死无疑呢?必然得连影片都不再给一个画蛇添足的镜头。经验主义的回答是,年老体迈;逻辑主义的回答是,身中剧毒;儒家世界观的最玄妙的回答,则是气数已尽。”

亦舒小说《阿修罗》有相近的寓意。主人公吴珉珉年轻时,几乎像是一个身怀异能的魔女,令她嫉恨的,必然遭遇劫难含恨而去,为并不以为意的她腾出一个清净的小世界;不如她意的,必然平地生变被命运打懵,让她的视野里再无一丝瑕疵;与她碰撞的,则必然遭受重创,遭她诅咒的,更是绝无善终。她刚烈,她嗜战,她气息凌厉,她所向披靡,在命运的沙场上,→文¤人·¤·书·¤·屋←从来不战而胜。然而,多年后,她晋升为主妇,新一代的少女长成了,上门来找她丈夫,傲然挑衅地说:“我叫阿修罗。”她脸上变色,脚步踉跄,修罗战场仍在,但她的气数是否还没用尽?

青春是一种异能。拥有这种异能,如同变身阿修罗,这异能使人特别地震慑他人,使人总能翻身——因为有的是时间,也总能得到帮助,赢得期待,获得原谅与纵容。这异能甚至有累积和叠加效应,已经有了,还会引来更多,渐渐制造出一个强大的磁场,所到之处,死伤无数。破坏这个磁场,令这种异能消失,只有一个办法,静待时间流过。时间过去了,青春没了,磁场弱了,异能不见了。阿修罗的黄金圣衣,不过是年轻,熠熠生辉的小宇宙,不过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映在玻璃窗上的光(《走近科学》有一期,山村小屋窗户上的神秘光晕,原来不过是远处光芒的映射)。所谓异能,所谓气数,都能得到《走近科学》式平易近人的解释——不过是青春。

这解答了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伊能静在“牵手门”后为何不能获得原谅,因为阿修罗也有期限,她已过任期,却依旧手执阿修罗的权杖行事——青春也是一种权重。我也明白了我的朋友包子为何一蹶不振,从前他开店就能迅速成为大户,跑广告就能拉来巨额业务,中秋节在商场下摆摊卖月饼也能赚上三千块,而现在他是努力戒酒的中年人,喃喃地说:“钱真的很难赚,房子真是很贵。”最近他总算得到一笔投资,供他拍摄一部小电影,我很想告诉重新开始酗酒并无休止推迟拍摄日期的他,这是他最后一次冲下凤鸣山的机会。

谁不曾是一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所向披靡的阿修罗?但紧跟阿修罗的气场总会散去,异能总会消失,一切不动如山的也都会动摇。

阿修罗卸甲于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

与谁同笑

纪伯伦说:“你可能会忘记和你一起笑的人,但却不会忘记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但我的感受是,要找到能够一同哭的人,倒也不太难,而想要找到能够一同笑的人,却十分艰难。因为,笑有时候是稍高的智慧反应,特别是在看电影电视的时候一起笑,是对身边人的智慧和朋友间默契度非常严格的考验。所以,和我一同为电影电视笑过的人,我反而都记着。

笑比哭要难。和菜头就曾说过,在看《那一晚,谁来说相声》DVD的时候,“台湾观众的素质之高给我很严重的冲击。相声里有一段说到父亲要打包行李回大陆,这时候滚落出了两个橘子,父亲急忙去捡起来。演员在台上说:‘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台下立即笑成一片,因为这是朱自清先生的《背影》里的句子。演员这么说不恐怖,导演那么编不恐怖,而从演员念白到观众大笑之间时间间隔之短,让人感觉非常恐怖。我们除了讲黄色笑话的时候,很难有那么高领悟力的观众。”

用这样的领悟力标准要求家人就更行不通了。过年回家的时候,家里六口人,只有我喜欢看《武林外传》。我霸占了电视,逐台转换追看的时候,别人看不懂,都陆续走掉,只有我父亲默默地陪着我看,不出声,也不笑。我忽然想到,他是老了,才对我有这样的容忍,又怕我难堪,宁肯忍着陪我看,我一下子就非常难过起来。我倒宁愿他还像我少年时候一样,气势汹汹地把台换掉,然而他没有,所以我也笑不出来了,赶紧换个有《狼毒花》的频道。《我爱我家》要比《武林外传》通俗些,生活气息也更浓郁,是不是好点呢?也不一定,我大姨提起《我爱我家》就非常愤怒:“这家人闲话咋那么多!还吃得那么好,每顿饭都好几个菜!”她多年前就从纺织厂下岗,又生了重病,她大概永远都笑不出来了。笑比哭需要更多的生活情境支撑。

用这样的领悟力水准要求朋友,也非常苛刻,笑与不笑间,为谁笑之间,一下就分出两个世界。同样是为小女孩舞蹈的场面发笑,看《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娜塔莉·波特曼唱《Happy Birthday to you》时懂得发笑的和看《阳光小美人》最后那段小女孩模仿艳舞时发笑的,就不是同一群人,因为前者用典而后者没有。同样是在看动画片时发笑,看《功夫熊猫》能笑的,和看《机器人瓦力》时会笑的,因梦工厂作品而笑的和看皮克斯作品而笑的,都不是一群人。在全场观众都没笑的时候先笑的,和0。01秒后才懂得笑的,也不是一路人。看似不过相差0。01秒,其智力、生活阅历、读书观影层次的差别,距离至少有0。01……光年。

更考验人的是在中国式大片里找到笑点,因为中式大片的初衷并非搞笑,其笑点需要培育和挖掘,其难度不亚于创造一个新世界。所以,在中式大片放映现场,能和你一起笑的人,真可以引为开辟鸿蒙天地苍茫间的第一个知己。

阉人的起义

常有人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有时候是熟人,有时候是偶然结识的陌生人。我很是得意,认为原因在于我温厚善良、乐于倾听,并能保守秘密。而且,我兴奋地揣测,他们一定认为,以我的经历和修为,也一定能懂他们的秘密——秘密也要讲给能够听懂的人。直到我看到电影《丑闻笔记》。

电影由朱迪·丹奇和凯特·布兰切特主演。女主人公之一,希芭,四十岁,在中学任教,和十五岁的男学生康纳利产生不伦之恋。她放心地把自己的故事——包括每次亲热的细节,讲给她的朋友,同在一所学校任教的芭芭拉。后者不但仔细倾听,而且详细地记在日记里,最后还把这丑闻扩散了出去,令希芭身败名裂,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随后我找到卓伊·海勒的原著来读(《丑闻笔记》的小说曾在2003年入围英国小说的最高奖——布克奖决选名单),其中有一段,阐述芭芭拉对于“秘密的聆听者”这一身份的认识。她认为,一个人经常性地成为别人倾诉秘密的对象,其实是因为被当做无害的和无能的,是一种“心理上的阉人”,缺乏作恶的能力,行动缺乏影响力。而芭芭拉之所以公开希芭的秘密,一部分出于她对希芭非同寻常的情谊,另一部分,大概就出于这种被当做“阉人”的恼怒吧。她务必要希芭瞧瞧她的厉害,要对方看清楚,她也并非是被生活彻底去了势的。

被人当做无害的,大概是一种最大的侮辱——无害常常是无能的同义词。《色,戒》中的王佳芝,大概就是这么恼了的,被同伴当做清白素净、可以随意摆弄的小白兔,被放心地放置在秘密的最核心。她大概开始并不以为耻,渐渐才悟出这里面的一种恶毒。还有社会新闻里看到的故事,匪徒绑架了人质进行勒索,因为态度较为和蔼,有问有答,被机敏的人质当做了策反的对象,彻夜长谈,循循善诱,但就在最紧要的关头,在匪首的提醒下,他突然翻脸了,甚至成为最终撕票最积极的那个人。因为,人质的认定和选择,等于是在扇他的耳光,分明在控诉他的不专业。在必须要作恶的时刻,被认为是较为善良的、无害的或者危害较轻的,大概也是一种侮辱。钱钟书也曾说:“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沙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被当做忠厚老实人的,偶然也会厌倦这种认知上的惯性,务必要小小地破坏一下这惯性的节奏,于不期然之间刺人一下,算是“心理上的阉人”的一种起义。

由此我也突然明白了我新结识的朋友的作为。从前他是街巷里的流氓,终于成了富豪,洗白了身家的同时,也洗白了脾性。但他照旧刻意地、定期地做些坏事,间或召集人马露个面扬个威,随后又费劲地挨个为手下善后。因为,无害常被和无能联系在一起,必须要以作恶的方式,宣布一下自己的存在。

《丑闻笔记》二零零六年

和你在一起

美国电影《客栈》里,出现了日本导演三池崇史,他戴着墨镜,客串一个付费杀人者,前后露面不到一分钟,英语非常蹩脚。

三池崇史怎么会出现在伊莱·罗斯的电影里呢?这个过程是这样的,伊莱·罗斯从小就立志拍电影,很小就开始拍摄短片,然后他进入纽约大学电影学院,毕业后一直在电影公司打零工。2002年,他三十岁的时候,拍出了《尸骨无存》,由此得到昆汀·塔伦蒂诺的赏识,他构思出《客栈》的故事后,得到了昆汀·塔伦蒂诺的支持,昆汀还热心地担任了制片人。《客栈》开拍后,因为伊莱·罗斯很喜欢三池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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