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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不便宜。”酒馆老板瞧不起他的顾客――打扮寒酸的雇佣兵能拿出几个钱?
青年从杯中摸出两块小银币,把它们扔给老板。他向着身旁的少年说:“陈,我们走。”说完抱着酒坛,大步走向店门。
“等一下!”老板叫住了他们,他掂量着手掌中如羽毛般轻飘的钱币,“这好像不够吧?怎么也值四俄波罗斯。”
“就两个,连同打碎的酒坛一起。如果你认为不够,就请随我一起到佣兵营地去,我们队长会付给你余下的钱的。”金发青年回答他说。
酒馆老板嘴唇颤动几下,不出声了。
“对付故意将劣质商品高价出售的奸商,决不能仁慈,你动摇了,他们会狠敲你一笔。”走出大门,年轻英俊的金发青年也不管陈志能否听明白,向他解释道。
陈志望着这位名叫“卡拉那斯”的佣兵,眼中带有几分敬畏。他是最近才加入进来的新兵,不过已经是位老手了。大男人们一起洗澡时,陈志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疤痕,长短不一的新旧伤疤与他的年龄完全不匹配。陈志不敢想象他是什么时候上的战场,或许像自己这般年纪时,还未成年就已经在鲜血中前进了吧?
为了庆祝王重阳与王玉婷的父女重逢,队长居阿斯决定要热闹一番。安娜特小姐慷慨赠送的食物根本不够,所以居阿斯当即下令卡拉那斯到城中买酒。卡拉那斯作为新人,对跑腿的事没有怨言,甚至很乐意接受任务,但他向队长提出了个意想不到的要求――他要带陈志一起去。全队人对此感到费解,半句话说不出的陈志去有什么用?不过卡拉那斯的解释很快上大家信服了,他是为陈志着想,只有让陈志多走动,多见世面,才能更快地融进这个“大家庭”中。居阿斯同意了他的请求。
两名年轻的佣兵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中穿行。陈志在被各色服饰包裹的身体间紧跟着卡拉那斯的背影,一不留神就会跟丢的。石板铺成的街道已经够窄了,它的两边却被小摊贩们占领,他们把行人挤向中间,在人流中缓慢移动的人们无聊中总会瞧上他们的货物几眼,为他们的小本生意带来了商机。路边店铺的老板对门前的小地摊感到不满,他们挡住了不少顾客。店铺老板谩骂着,要把他们赶走,摊主们回敬几句后,却依然如盘石般坚守住他们的“阵地”。各国语言浮躁地飘荡在空气中,其中还夹带着畜禽的鸣叫,折磨着耳朵。而点心店里飘出的烤面包香气又与家禽粪便散发出的臭味,连同身边不时传来的汗臭混合成一股紧逼呼吸的气体。
前方看不到间隙的人流忽然堵塞起来,杂乱的各类声音中一个女人的喊叫异常突出。“让一让!让一让!”黄衣女人从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扒出缝隙,逆着人流吃力地前行。她擦过陈志身边,女人身上浓浓的香油味熏得他无法呼吸。香气散去,陈志才呼出一口长气。可那女人却又折回了。
她拉住陈志,迫使他停了下来。“太好了!感谢守护我们的阿芙罗狄忒,让我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陈志感到紧张,这位不认识的女人为何拉住自己的手?她急切的神情与语气,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快跟我来,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黄衣女子似乎已等不急回答,拉着陈志往人缝里钻。陈志没弄懂发生什么事了,只能任由他摆布。“卡拉那斯!”他向着逐渐被人海淹没的卡拉那斯呼喊。卡拉那斯抬头看见他了。他放下心来,至少不会因无故失踪而让人担心了。
渐渐靠近的建筑物颇为眼熟,特别是门梁上裸体的女性浮雕,让人浮想联翩。这里是上次来到的妓院,那一次他们在这里与贵族公子的手下们斗殴,差点惹出牢狱之灾的事情陈志依然记忆犹新。这样忆起来,黄衣女人应该是里边的姑娘,难怪抹有香到发闷的香料。记忆中,店门外总立着三、五位浓妆艳抹的女郎,向来往的男人们骚首弄肢。可今天,没有女郎们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群男人围在门外。一顶漂亮轿子停在门口,轿里斜躺着一人,垂下的薄纱把人影模糊了,看不清那是谁。陈志不喜欢里边的人给自己的感觉,让他想起那天的嚣张少爷。
瘦猴般的仆人从店里傲慢地迈出,他在轿前立刻打回点头哈腰的奴相原型。门里传来女孩的哭喊,几名壮汉拖着弱不禁风的少女,把她往轿里推。柔弱的女孩哪里有反抗的力气。挣扎中发髻散落,微卷的黑发零乱的垂下,把苍白的肌肤反衬得格外刺眼。黄衣女人妄图阻止他们,却招来两记响亮的耳光。
“你们住手!”陈志大喊。他的声音立刻吸引住凶徒们的注意力。轿里的人挥了挥手,像是发出命令。陈志一怔,他们已一拥而上了。
这群乌合之众哪里是他的对手。头部微微一歪,拳头立刻落空了,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率先攻击的家伙捂住腹部,在地面滚出满身尘土。第二位袭击者还未出拳,身体已向后飞去,鲜血从脸部喷出,拉出一条红线。从正面踢出的腿出现时非常突然,但攻击者下盘不稳,陈志抵挡的手臂还没怎么用劲,他自己却被掀翻了。打倒身边的对手,陈志立刻奔向轿旁,更多的敌人向自己围攻过来,拳脚交叉着如雨点般袭向身体,虽难免应接不暇,但还不至于败在他们手里。
有人迂回至身后,专心前边的陈志没发现到他,可那人却在痛苦的呻吟中倒下――有帮手!是卡拉那斯,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卡拉那斯的表现无愧于陈志之前对他的看法,怀抱酒坛,仍能打出重围。
无能的打手们很快便歪歪斜斜倒了一地,他们的迅速溃败把轿旁精瘦的仆从吓软了腿,他哆嗦几声,丢下轿里的主人,叫唤着逃入围观的人群。
陈志这时才看清受欺辱女孩的容貌,雪白的肌肤很容易让人产生透明的错觉,未抹唇膏的朱唇依旧色彩诱人,娇小的身体、晶莹的泪珠使人联想到原野中雨后的小白花。虽然发型零乱,面容有些憔悴,可陈志依然认出了她,她是那一晚,与自己对视到天明的姑娘。躲藏于店里的姑娘们终于能大胆地从里边跑出,她们与女孩哭成一团。还有个影子藏在门后,一个矮小的可鄙人影。妓院老板萨布拉见到门外的雇佣兵,活像见到瘟神,急忙逃入妓院深处。他是卑鄙而无人性的老鸨――陈志已对他下出定义。像这样把自己的财富建立在无辜少女们的痛苦之上的人,陈志的拳头不会饶过他。指间关节“叭叭”作响,愤怒的气息已在手臂四周环绕。
“兹啦”一声,垂于轿子四壁的纱帘被卡拉那斯轻而易举地扯下,轿里的人再也藏不住了,里边的青年男子吓得哇哇大叫,以为眼前的佣兵会取走他宝贵的性命似的。
“这位不是受人尊敬的元老院议员塞德巴尔阁下最疼受的小儿子,米隆少爷吗?”卡拉那斯扔掉手中破碎的纱帘,他无意间的举动竟让小少爷浑身颤抖,“您真是米隆吗?高贵的迦太基贵族青年不会光临不光彩的店面。您为什么颤抖?难道在您口中不值一提的雇佣兵会让您感到害怕吗?您看,我没有武器的。”
卡拉那斯眼中竟闪烁出几分凄凉。陈志不知道他对纨绔子弟说了些什么,没办法体会他眼神里的含义。轿里瑟瑟发抖的恶少令他厌恶,欺软怕硬的东西已不是头一次犯这样的事了。他回想起那晚居阿斯未曾挥起的拳头,居阿斯手臂的伤痛留下了遗憾。
米隆惊慌失措的眼珠在两位佣兵间来回移动,他心底拒绝他们对自己任何不利的决定,但他无力反抗。
“您不用害怕,我们不会冒犯权贵。不过请您以后别再来骚扰这位姑娘了。这里也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的行为应对得起您父亲的名号,借着他的名声干坏事,不会为您带来荣耀,只会使您和您的家族蒙羞。我的话您明白吗?”
米隆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只要肯放过他,哪怕叫他舔靴子也行。
“算了。陈,我们离开这儿,一会儿城防军赶到,要走就不容易了。”卡拉那斯拍拍酒坛,他们还得赶回军营,那帮酒鬼们等着开荤呢!不过陈志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陈?”卡拉那斯正要催他快走,却听到了米隆杀猪般的惨叫。
已经被恐惧弄得浑身无力的米隆少爷如同一捆塞满破布的麻袋,被陈志从轿中拖出。
“陈!你不能……”
卡拉那斯想要阻止,不过来不及了。陈志的拳头已砸在米隆脸上,这是正义,这是罪有应得。姑娘们的哭泣声在拳头与面颊触碰的一刹那停止了,围观的人们骤然安静。陈志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人体被攻击时,手指关节与皮肤、肌肉、骨头碰撞的声音,那是一声短促的,却让人畅快淋漓的奇妙声响。米隆的脸随着拳头力度侧往一边,皮下的肌肉在力量挤压下而变形,米隆整个身体在这股力量中失去平衡,倒向拳风的尽头。
女人们尖叫起来,围观人群里惊恐的叹词顿时此起彼伏,陈志不愿意放过已经倒地的纨绔子弟,这次他打算换脚,却被卡拉那斯拉住。
围观者们的尖叫忽然被放大,逃走的干瘦仆人又回来了。归来的他已没了先前丢人的胆怯,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城防军士兵为他壮胆。围观者很快被士兵驱散。猴子仆从发现了倒地的主子,立刻呼天抢地地扑了过去。
“快抓住凶手!”他指着陈志,大声咆哮。
“陈!跑啊!”――这是卡拉那斯的呼喊。士兵们已向自己冲来。领路的黄衣女子把黑发女孩推向他,陈志牵住少女细嫩的小手,一起奔向街道的另一端……
“回来了吗?”
“还没呢!”
听到如瞭望塔般的克雷塔斯的回答,欧卡斯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息,“守护黑夜的女神,您该不会想挽留两位英俊的小伙子过夜吧?”天色渐晚,进城买酒的两人仍未归来。
腹部“咕噜咕噜”地呻吟着,王玉婷在地毯上打滚,就连难以下咽的干燥大饼也早已进入她的腹中,可这不争气的肚子仍旧使她出丑。“爸爸,开饭吧!不要等了!”王玉婷不耐烦地大喊大叫。
“你瞧你那点耐性。开饭是我说了算吗?你得问问老大的意思。”王重阳的目光指向居阿斯。
居阿斯光亮的圆头到挺适合“老大”这一称呼。他冲着可爱的小姑娘裂嘴一笑,王玉婷顿觉得背脊发凉。她只得继续与父亲对话:“我看陈志八成在外面闯了祸,不敢回来了。他总以为自己是英雄豪杰,连小猫小狗遇上危险,也会忍不住出手相救的。”
王重阳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有卡拉那斯跟着他,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惹祸上身吧?”
“卡拉那斯?别指望他。”
提起卡拉那斯,王玉婷可是一肚子纳闷,她住在安娜特的府邸时,曾与他见过一面,当时以为他是达官贵人,没想到竟然会是这里的小兵,让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还不会当地语言,她一定会当场揭穿。
紧贴地面的身体忽然感到震动,轰鸣声从远方传来,像是无数巨人在平坦的旷野上奔跑,绵绵不断的雷声滚过天空。
“队长!是城防军!”“雷鸣”中传来欧卡斯的喊声。
帐篷里的人预感到事情不妙了,立及冲出帐篷一探究竟。军营里的人也被惊动,不少士兵拿着武器跑出来,以为发生了战争。
王玉婷挤出帐外,在她面前,骑兵勒住缰绳,骏马前蹄高扬,发出长长的嘶鸣。她抬头望着马背上的骑士,金属头盔下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