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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求朝廷和士林剥夺涉案官员士大夫的资格!”王宁安断然说道,此话一出,韩绛也是眼前一亮。
以往士林都是有进无出,也就是考上了进士,或者成为大儒,那就是公认的士人,却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作为,会失去士大夫的资格。
诚如王宁安所说,勾结叛逆,出卖军情,丢失国土,这样的罪人,连人都不算了,还算什么士大夫?
假如剥夺了这帮人的士人资格,那么立刻就可以明正典刑,以徐镛和孙沔来说,判一个凌迟处死也不为过,要知道大宋对待叛乱一直是非常狠辣的,从不留情。
只是这么干妥当吗?
“韩大人,你要还是犹豫不决,我自己上书就是了。”
王宁安说完就要走,韩绛连忙拦住。
“二郎,你别误会,我,我联名还不行!”
……
韩绛被王宁安逼得没有办法,同时也是怒火中烧,不愿意放过几个败类,就连夜挥动大笔,把这几个人的罪行详细写了下来,然后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王宁安一路南下,人困马乏,就索性在广州修整,他也是要等着朝廷的消息,在王宁安的心里,早就把一干人贩判了死刑!
就看朝廷怎么处置吧?
倘若士人能要点脸面,主动清理败类,对他们还有些敬重,如果不能,呵呵……王宁安咬了咬牙,大不了就斗上一场,就不信了,以我两世为人的智慧,还斗不过他们!
王宁安每天和杨曦花前月下,过着小日子。
京城此刻却翻了天。
首先得到消息的就是欧阳修,老夫子也十分关心这个案子。一方面欧阳修恨不得把这帮人都杀了,另一方面,却也担心祖制难违,不好处理。
等到王宁安的信送来,欧阳修眼前一亮。
这的确是个办法,主动剥夺涉案官员的士人资格,既不违反祖制,又能展现士林果断的一面,维护士大夫声誉,欧阳修颇为赞同。
他立刻前往政事堂,去找贾昌朝商量。
刚迈步进来,几位相公都在,包括首相贾昌朝,次相富弼,参知政事唐介,枢密使梁适,还有三司使曾公亮。
见欧阳修赶来,几个人都跟他主动问好。
贾昌朝开门见山,“醉翁,你是为了岭南的案子吧?”
“没错。”欧阳修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宋代对分权牵制达到了病态的地步,所有的宰相几乎都是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衔,没有人能真正以三省的长官——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尚书左右仆射,出任宰相,成为名副其实的相公。
设置参知政事,还有枢密使掌军权,据此几乎所有学者都认为宋代的相权被削弱了,受到限制了。
这种想法也对,也不对!
作为单一的个体,显然宋代的宰相没有前辈们那么威风,但是作为整体相权来说,却是大大强化。
就拿眼下的情况为例,出了事情,通常东西府的相公们凑在一起,如果他们的意见统一,直接上报赵祯,皇帝几乎都要点头。
只有在分歧严重的时候,皇帝才能出来裁决协调。
欧阳修坐下之后,就说道:“我认为徐镛孙沔等人,天怒人怨,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他们不光是大宋的罪人,更是士林的耻辱,如果不严加惩处,天下人会怎么看?士农工商,士人如果不能表率群伦,有何面目,辅佐圣君,治理百姓?”
老夫子的话,掷地有声,唐介和曾公亮都频频点头。
“我们赞同醉翁的意思,和罪人为伍,也是我等的耻辱!”
当头三门炮,都是素有清名的重臣,很有压迫力。
贾昌朝看了眼梁适,问道:“枢相的意思是?”
“贾相公,岭南的案子牵连太大,我了解得不多,还请贾相公决断吧,我支持大家伙的意见。”
说了等于没说,梁适也够滑头儿,不过他点了出来,这个案子恐怕不能这么简单下结论。
贾昌朝又看了看富弼,“那彦国兄呢?你什么看法?”
富弼叹口气,“根据韩绛的表文,那几个人的确罪孽不小,我也无意为他们开脱,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可是我想请教,这个开除士林,要怎么落实?”
欧阳修一愣,迟疑道:“富相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非你以为这些人还能士大夫吗?”
富弼不动声色,“永叔兄,我说了,这几个人怎么处置,我没有意见。我担心是此例一开,后面怎么办?再有犯错的官员,随便找个理由,就给开除士林了,然后就能砍脑袋!说得过去吗?祖制还有丝毫的威严吗?”
见欧阳修眉头挑起,还要争辩。
富弼直接亮出了杀招,“醉翁,你身为文坛领袖,可以代表士林吧!是不是你认为谁不配做士大夫,就可以昭告天下,开除士林,然后痛下杀手?”
“富相公!”
欧阳修越发看不懂富弼了,当年那个热血澎湃的富彦国哪去了,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欧阳修断然不会污蔑一个好人,而那些真正有罪,有大罪的畜生,就能轻轻放过吗?”
富弼针锋相对,“徐镛赐死,孙沔充军,肖固永不叙用。这算是轻轻放过吗?还要怎么样?抄家灭族?或者凌迟处死?光靠着耍弄文字机巧,把人开除士林,就想绕过祖制,这种小人行径,无耻手段,才是真正危险的!朝廷规矩,怎么能随心所欲,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一直以来,富弼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人们都忘了,这位可是出使过辽国,口才当世无双,他爆发了,欧阳修被弄得哑口无言。
王尧臣趁机说道:“醉翁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可万一有些不肖之徒,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动辄开除士林,诚如是,百官惶惶,战战兢兢,天下再无安宁之日了。”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贾昌朝也是满脸为难,要说杀吧,真的该杀。
可问题是他也是士人,他身后也有一大帮门生故吏,恶例一开,以后杀红了眼,谁都好不了,岂不是麻烦大了!
见贾昌朝犹豫了,欧阳修怒不可遏,“贾相公,士大夫上承天子,下安黎民。本就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太祖爷当年留下祖训,是担心后世子孙滥杀无辜,打压言路,断送了江山社稷。可如今呢,百年承平,天子仁厚,对待士人可谓礼遇有加,恩同再造。反观士大夫,治国无能,贪婪枉法,那国家大事当儿戏。竟有人给叛贼通风报信,难道士林就不该惭愧,不该战战兢兢,不该反思自己的过错吗?”
欧阳修须发皆乍,每一句话都戳到了众人的心头,他说的是真好!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老夫子的勇气,能反躬自省。
贾昌朝沉默了许久,无奈道:“大家都仔细想想,此事容后再议。”
……
从政事堂出来,欧阳修除了愤怒,就是失望,真是想不到,当年的战友竟然变得自己都不敢认识了。
老百姓常说,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说得多好啊,满朝的文臣,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武将,防着外戚,防着宦官,可到头来呢,自己肆意胡为,败坏法度。
大宋和汉唐不同,底子太薄了,燕云十六州没了,西域丢了,连河套也守不住!
天险不在,养马场没了。
早晚有一天,大宋会灭在蛮夷的手里,而这些不知道反省的士大夫,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创立六艺学堂,或许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一件事,一定要革新士林风气,一定要!!!
老先生感慨万千,却也没有办法,在各方压力之下,此事拖了十天,终于政事堂拿出了方案,徐镛罪大恶极,枭首示众,孙沔赐死,肖固充军西北,其余涉案官员,处罚都增加一级。
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朝廷官员容忍的极限,至于开除士林的提议,根本没有采纳。
消息很快传到了岭南,王宁安看到了结果,他想过自己的反应,或许会暴跳如雷,或许会义愤填膺。
可是当他真正知道之后,竟然没有什么怒火,仿佛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历代的文人,莫不如是。能做到表里如一的实在是太少了。
其实不用看什么史料,光是后世的学校,就清清楚楚,多少老师在课堂上义正词严,骂得吐沫星子满天飞。结果呢,手上有了一点权力,诸如助学金啊,奖状啊,证书啊,活动啊,哪一次不是私相授受!何曾让所有人服气过?
古今一理,为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做龌蹉事情,而免于惩罚,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捍卫赵大的祖训。
“天不收你我收你!”
王宁安的拳头渐渐攥了起来,目光无比坚定,朝廷不杀人,那就让我来!犯了罪,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270章 罪有应得
“该走了。”
王宁安望着码头上整齐的船只,如释重负道。
这次再去交趾,和上次纯粹打仗就不同了,除了原班人马不变,还要增加几个衙内的两千多人,另外还有一大批的商人官吏,整个队伍膨胀了一倍,光是各种船只,就凑了一百五十多艘,白帆片片,一眼望不到头,众多的船只,就好像一座移动的海上城堡,十分壮观。
杨曦腻歪在王宁安的身边,这几年的功夫,王宁安的个头也蹿了起来,小身板有了点肌肉,不是几年前的豆芽菜,隐隐比杨曦还高了一点,靠在一起,显得般配和谐了许多,终于不是个小男人了。
“我爹答应了。”小妮子低低声音道。
王宁安有些犯傻,“不是陛下赐婚了吗?你爹还打算抗旨啊?”
“你说什么呢!”杨曦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爹是想咱们在岭南成亲。”
“什么?”
王宁安一阵激动,十六七的大小伙子,说是不想媳妇,那是扯淡,只是他东跑西颠的,也没个空闲,要想抽出几个月,回到京中准备婚事,还真不现实,如果能在岭南成亲,也算是如愿以偿。
不过他有些歉疚,“曦儿,是不是委屈你了?”
杨曦伸出了玉手,堵住了王宁安的嘴巴。
“我心甘情愿的,只要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她的声音微不可察,低着头,娇羞地脖子都红了,王宁安放声大笑,突然拦住了她的腰身,两个人的唇狠狠印在了一起。
……
“真是想不到啊,咱们老大就是有本事,连猛虎都给降服了。”高俊杰感叹道,回头看了眼柳羽,笑着说道:“现在京城一狮一虎,可就剩下你姐姐了,她什么时候也嫁人啊?”
柳羽一听,顿时脸就垮了,无奈道:“我姐姐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等闲男人看不上,不一般的男人还看不上她,我爷爷都愁坏了。”
呼延达忍不住凑趣,“既然这样,不如把你姐也嫁给咱老大算了,他能降服猛虎,你们家的雌狮也不在话下啊!”
柳羽气得给他一拳,怒斥道:“想什么呢,我们柳家的姑娘可从来不给别人做小!”
这时候潘肃也走过来,“要我说啊,宁可给好汉子提鞋,不给赖汉子当爹!你姐姐要是能嫁给王大人,也算是千古佳话啊!”
石涛好奇道:“什么佳话啊?”
“那还用说吗?降龙伏虎啊!”
这话说完,这帮混小子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船队还在向前,可王宁安的座船,还有五艘船只,却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