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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恰似万年。
他看到一个钟灵毓秀的少年郎,凭窗而立,对着窗外风起云涌灿烂的微笑,那个笑容如此澄澈如此从容又如此自信,感染得何举心中的烦忧都莫名的少了很多。日光偶尔下投,仿佛都照射在他身上,让本就芝兰玉树的林卓更显光芒耀眼,就连投射出的影子横躺在书桌上,都是那么灵动摇曳,婀娜多姿。
苍天所厚、造化所钟、神灵所佑,何举脑袋里蹦出了三个词。
“……嗯,咳咳……”何举打断了林卓的拈花微笑,“贤侄,如今局势已然明朗,我等行止如何,你可有方略,世叔全力配合,也好为恩师分忧”
嗯,恩师?也不知道是谁毕业了就从来没有跟老师联系过,脸真大。
林卓也不怯场,当场就思量着抽丝剥茧,“许翰步步紧逼,看似将我等逼在墙角,毫无余地,事实上,我等至今毫无动作,许翰却招数尽出,所谓多做多错,故而我等务必要细究往来,抓住许翰幕后操纵的证据。”
何举细细一听,凝眉,“不过,此时陈知府调任在即,即便掌握一些证据,恐怕也难将他如何啊?”
林卓微微一笑,“世叔,许翰只不过是赵贞吉伸出来的爪子,我们为什么要把许翰如何?世叔只需要跟你那恩师书信一封,说明前后原委,附上诸多佐证,自有朝中大佬收拾山河。”
“当然,这几天,没有证据的时候,世叔也该先给申时行大人写几封信,用快马传递,多多说明情况,”林卓提点了一下,沟通感情很重要。
“府城遥控戎县米盐交易,得心应手,在金百万府邸里更是有命案出现,可见戎县内部亦并非铁板一块,少不得有人跟对方暗通款曲,因而涉及机密处,还须万般精细。”林卓说着,深深看了何举一眼。
老钱是何举心腹中的心腹,常二少是许翰的表外甥,他们一起玩耍,很怪异不是么?
当晚,林卓与金凫、陈苏两人开会,耿小妹站在林卓侧后,听得心惊肉跳。
至于耿大力,他已经快马加鞭回乡去接家人了。
“卓哥儿,事已至此,你就发号施令吧。”金凫稍显稚嫩的脸上也浮出些坚毅和果决,“我虽然心思不及你,跑腿送信的活儿还是能干的,还有,家里的人手财物,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林卓当仁不让,现在也不是讲究客气的时候,“我让你盘算一下家里在官场的人脉奥援,可有什么收获?”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金凫脸上浮现出喜色,“我家在重庆府铜梁有个远房姻亲,现在做保定巡抚,叫张佳胤。”
“哦……”林卓听到这个消息,喜动颜色,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何举跟他的座主老师申时行沟通感情上是不靠谱儿的,万一申大人嫌麻烦直接弃卒保车,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怎么着也得有备用措施才行。
“那很好啊,非常好,金凫,长得胖的人果然最容易遇难成祥,你和世叔都很胖,必然福缘深厚啊,哈哈哈……”林卓高兴得有些失态了。
“不过,”金凫肥脸皱了一皱,“堂表舅因为堂外祖父逝世,如今已经在家乡铜梁丁忧两年……”
林卓仿似挨了当头一棒,金凫也有些讪讪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上的肥肉。
“且慢,”林卓骤然喊道,“丁忧了两年?”
“两年多了……”金凫被林卓的狮子吼吓尿了。
“丁忧已满两年,即将起复任职……”林卓一个人在那里念叨,“重庆府乃四川一部,心系桑梓,人之常情……”说着说着,林卓的嘴角弯起了诡异的弧度。
林卓当场就做了决定,有这个机会,怎么着也要抓住,多一个支点,他就更能翘起赵贞吉。
“金凫,你现在就修书一封,将此间情形和世叔遭遇向这位张佳胤大人一一陈述,要注意分寸。”
金凫听了,坐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写下上下台甫、问安好后,酝酿片刻。
酝酿又片刻。
酝酿又片刻。
……
“卓哥儿,你来吧……”金凫最终选择了放弃,振振有词,“我与堂表舅见过两面,行事做派包括诗词风格都与你比较相近,你们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林卓白了金凫一眼,这偷懒也得注意对方的体验呀,还诗词风格,诗词是一般人会写的么,张佳胤是谁,听都没听过好不。
张佳胤?卧槽。
林卓惊住了,他听说过张佳胤,印象还很深刻,只是不是因为他的官做得有多大,事实上别人做到兵部尚书也很不低了,但是他的文名更是显赫,被誉为明文坛“嘉靖后五子”、“后七子”之一,传世作品也很有不少。
呃,林卓搓了搓手,跟这位真正的文豪级别的人物打笔墨交道,要慎重啊。
沉思片刻,林卓运笔如飞,将戎县的一些情况作了简略说明,用事实告状,对于跟朝廷的关涉就只能春秋笔法,老先生若有意自然能够想到。大大吹捧了一番后,恳请他关注桑梓安危,当然,最后少不得加上几句坦诚老大人身在丧中,追思沉重,晚辈冒昧以俗务扰攘的过错,算是给张佳胤留了个台阶,要是这位青史留名的“子”不想牵涉其中,也有后路可下。
信写好了,林卓又给心目中的特务头子交代了任务,“陈苏,你从外地的店铺里抽调一些精干的生面孔来戎县,善加分派,我需要知道一些人的虚实……”
第十四章 杀机四起
戎县,符江场。
这个村落林卓并不熟识,但是现在,终林卓一生,再也忘不了。
这里俨然已经是森罗地狱。
林卓一步步走过,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成暗红,一条条红色的小溪交错流淌,间或蓄成一滩滩血洼。
两侧倒塌的房屋上还在跃动着猩红的火苗,不多的砖瓦石块,都被熏染成黢黑的颜色。
路面上躺着数十个面目狰狞的尸体,身上都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更多的应该都跟那些茅草屋一样,化作了黑灰。
走到村子里唯一没有被烧毁的砖瓦房,林卓心中刺麻麻凉意略过,脑子一懵。
门口是一个赤…裸少妇的尸体,眼睛睁的大大的,手硬邦邦的伸着,在那个方向,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被割掉了头颅,后面还有三具尸体,身上都有很多刀剑创口,两个老人都保持着双手环抱的姿态,一个中年男人有的手中紧握着几片碎布,双眼凸出,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金银器皿。
林卓眼前闪现出一幅幅惨绝人寰的画面,一伙贼人半夜冲杀进村,到处放火,将村民在睡梦中烧死,有人侥幸逃出,就迎面砍杀,到了这个大宅,先是到处抢劫,再追杀抱着孩子逃命出来的少妇,两个老人和中年男人以命相搏,试图阻挡,先后被乱刀杀死,在门口边追到了母子俩,当着少妇的面把小男孩斩首,又狼性大发把少妇奸杀。
惨叫声、呼喊声汇成一片……
林卓心中悲痛,踉跄好几步,怒意冲天而起,你居高官显贵,你且去斗争你的,用尽手段,残害这些无辜平民,又算得何等本事?
“呕……”林卓身边的何举,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不适,走到路边干呕,却又不小心踩到了一条断臂,连连躲避不迭。
林卓嘴角翘起一抹讥讽。
“大人,屋子里有几把凶器”
“大人,这边还有一面诸葛铜鼓”
“大人,快看,这里还有僰人惯用的三叉烛台”
……
何举边听着这些汇报,一边瞥了林卓一眼。
林卓面目冷峻,眼睛中凶光连闪,终究无言。
良久,林卓深深忍下一口气,涩然出声,“世叔,有人按捺不住了,试图嫁祸僰人,激化矛盾,万万不可上当。”
何举以为林卓忧惧过度,并未怀疑,只是微微点头。
“山上有人”
“是,是僰人”
“保护大人”
只见数十匹高头大马风一般奔驰而来,身后还跟着几百名精壮武士,个个腰挎长刀,手持长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狗官,擅自闯入我僰人地盘,是要找死不成。”僰人中闪出一个女子,眉眼精致,却森冷如冰,抬手就是一箭,正好射在林卓双腿之间,羽翎微微颤抖。
衙役们惊慌失措,畏缩成一团。
林卓抬起头,心中煞气滔天,眼睛晦暗如同深海,看着那女子,“这位寨主,敢不敢,跟我到村子里,走一圈。”
两个小将跃马上前就要出言,却被那女子扬手辉止,“兀那汉人书生,我哈茗岂会怕你,别说村子里走一圈,刀山火海又如何?”
林卓微笑点头,给何举一个放心的眼神,肃手延客。
残垣断壁、鲜血、尸体。
哈茗看了一路,飞扬的脸蛋也紧绷了起来。
“哈茗寨主,能说说你的感想么?”
“这,这些是谁干的?”
“你看那边,有很多关于僰人的证据。”林卓扬手一指,墙角边,铜鼓、烛台历历在目。
“不可能的,就算是爹爹被你们汉人抓走了,我们也在约束部众,绝对不会是僰人所为,你们休想诬陷。”哈茗神情又恢复了坚毅,眼睛里布满了戒备和敌意。
“僰人再傻,也不会留这么多的罪证,除非他们是故意的。”林卓似乎接受了哈茗的说法,微微摇头。
“既如此,那就与我们僰人无关,人命关天,你们越界的事情,我们就不追究了。”哈茗的姿态更高,眼角还闪过一丝鄙夷,这小白脸书生,毫无气节。
“但是,这个东西,不一样,恐怕任何一个僰人都不会轻易留下,更别说用来栽赃嫁祸了。”林卓的声音陡然转阴,手里拿出一个骨牌,上面刻着铜鼓,背面还有一些神秘的经文。
“啊……僰人骨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哈茗面色一厉,大眼睛恶狠狠瞪着林卓。
“这里满地都是尸体,你说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林卓也嘶声回应。
“你个小贼,偷盗我们族人的骨牌,还敢大言不惭……”哈茗被激怒了,后退几步,就要拔剑。
“你们族人是人,我们汉人就不是人么,待我查清楚这骨牌是谁的,我必将他和他的同伙碎尸万段。”林卓宣泄着积攒了一天的怒火,迅速欺身上去,牢牢抓住剑柄。
“……你,你敢……”哈茗被惹恼了,把剑一丢,挥拳就冲着林卓打来。
林卓一偏脑袋躲过,见哈茗不可理喻,也动了真火,抓住哈茗两边手腕,牢牢把她反剪到背后,形似把哈茗抱在怀里,“你个疯女人,休要胡搅蛮缠,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僰人又有内奸,不彻查出来,早晚祸害你们全族。”
“什么大敌,什么内奸,你就是大敌,你是那些狗官的狗腿子……”哈茗气疯了,被林卓用蛮力制住,一身的武艺施展不出来,几番挣扎未果,干脆一口狠狠咬在林卓脖子上,呜呜有声,脚下也在林卓脚面上噼啪乱跺。
“啊……”林卓惨叫一声,疼的冷汗直冒,要是庇阳经是金钟罩就好了。
“疯女人,嘶……快放开我,我跟你哥哥哈洛是朋友,你们僰人真的有内奸……”林卓忍着剧痛,试图说服这个暴躁的母犀牛。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