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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再说什么,已吩咐下来:“来人,带本官去吕家储盐的仓库一看。”
“是!”几名兵士答应一声,便恭敬地引了他向内走去,只让背后的吕大远惊得脸色发白,还不断有冷汗流淌出来。
“大人,这就是存盐的仓库了。我等赶走百姓后便驻守在此,没让一人靠近。”在一座足有十丈多方圆的仓库前,刚才领兵而来的把总挺胸凸肚地禀报给叶添祖知道事情经过。
“好。”叶巡抚满意一笑,这才转身看向跟在身后,却是满脸惊惶之色的吕大远:“吕员外,还请把库房打开吧。看了里面的盐没事,本官才好安心哪。”
“大……大人容禀……”在一阵嗫嚅之后,吕大远终于下了决心,抢前一步就跪在了叶添祖跟前:“这仓中并无多少食盐!还请大人恕罪!”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叶添祖立刻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来,脸色迅速由晴转阴:“吕员外,你不是在说笑吧?此等大事,可容不得半点玩笑哪!你说什么,这仓中并无多少食盐?那这盐去了哪儿?别告诉本官,这里的盐都被那些闹事的百姓给抢走了!”
即便吕大远有这个胆量如此解释,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理由的。因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那些百姓刚进吕府就被官兵控制并驱赶走了,又怎么可能抢言呢?而且即便是现在,那库房的大门依然关得死死的,可没有一点被人闯进去过的痕迹。
“这个……这个……”吕大远想要做出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总是难以出口,只好继续磕头了:“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添祖整张脸都已黑了,突然声音拔高道:“本官要的是一个解释,不是你的请罪!说,是不是就像外面所传的那样,你把盐都高价卖往了他处!你吕大远还真是利欲熏心哪,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就是贩卖私盐吗?好呀,你们这些商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盐都敢私自买卖了,真当官府不敢杀了你们吗?”
叶添祖这话确实没错,所谓官盐私盐只在盐引和官府的承认而已。即便你有盐引,可一旦将盐卖到了官府不承认你卖的地方,官盐也就成了私盐。这正是全国各地盐价有时相差极大的原因所在,因为这根本不能像有些货物般自由流通。
而听得叶添祖这等呵斥后,吕大远更是浑身如筛糠般抖了起来,即便是到了如今的万历年间,商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依然很低,或许你有钱能结交官府,可一旦官员真要办你了,却依然毫无抵抗能力。
见吕大远就是一味的叩头却不作分辩,叶添祖脸色更加难看:“来人,把他给我押起来。再把这仓库撞开,本官倒要瞧瞧,这里面到底是不是真个空空如也。”
“是。”有人立刻上前,把吕大远从地上扯了起来,并有绳索将之捆缚结实。随即,其他兵士也纷纷而动,把吕家上下三十多口也给绑了起来。同时,还有几名军士已拿手中的兵器将库门上的大锁给撬了开来,用力一推后,一座空空荡荡,只放了不到五六包盐的大库房就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哼,好,真是很好哪!想不到这才两个月工夫,就让本官再次见到了一处被搬空了的仓库!”叶添祖气急反笑,突然转身狠狠地盯向吕大远:“你真当本官好欺不成?”他所指的,自然就是之前银库被盗一事了。
吕大远感受到了巡抚大人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杀气,又看到周围兵士们不断将家中老少一一捆出来,知道若不能给巡抚大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光是自己性命难保,家里人也会惨遭不幸。
而这时,叶添祖也用威胁的口气道:“这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商人敢做,能扛得下来的,其中必有主使之人。若你不能给本官一个交代,你吕家满门良贱下场就只有一个。你吕家男子都将被定上贩卖私盐的罪名而被杀,女子则将被充入教坊司为奴为娼!本官就给你这一个机会,招是不招?”
“我……”吕大远张了张口,目光扫过那些亲人,他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和迷茫……事已至此,他知道再不如实招供已无法挽救这些家人,最终只得一咬牙道:“大人……草民愿意招认,这一切,都是被人所逼。其实草民并没有将盐卖出去,而是把这万斤食盐拿来做了他用……”
转眼便已天黑。
这段时日里,曹骅的心情那是相当的不错。因为他终于成功将一直压制着他,让他有志难伸的副帮主洛成章给拱倒了。而且这次精妙的是,事情竟不需他亲自出手,只要照计而行,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洛帮主就已被投进了大牢之中。
而眼下,他甚至把一些一向都不给自己面子,甚至总和自己唱反调的洛成章亲信也给整了下去。如今的杭州漕帮,已全然由他和贺威掌控。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让他很是受用。
今天,曹骅又如以往般带着几分醉意来到了属于副帮主的那座大宅之中,坐上那间用来发号施令的书房主位上,拿起一份帮中书信随便扫了两眼,一抹得意的微笑就再次从他的嘴角闪出来。
“嘿嘿,用不了几日,等官府把洛成章的罪名彻底定了,严帮主一定会把洛成章的位置交给我来坐。到那时候,我只会愁钱太多,事太多了!”想到得意处,曹骅便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我上一杯参汤醒酒。”
可这话传出去老远,也不见一个人出来回应。直到这个时候,曹骅才察觉到今日这宅子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明显少了人气。刚才他只顾着得意,再加上带了些酒意,居然就没发现这一点!
“人呢?都他娘死哪去了?还不给我出来!”曹骅忍不住又一次大声嚷嚷起来。
依然是一片寂静,别说人了,就连风都似乎停止了下来。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袭上曹骅的心头,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手往腰间一摸,已将随身的短剑掣在了手里。一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前面,这才缓慢地挪动脚步,口中依然试探地叫着:“向三儿,丁浩,你们都死哪去了?”这几人,都是他的亲信部下,本来应该在此等候着他的。可任他怎么招呼,这处宅院里就是静悄悄的,就像是从未有人在这儿一般。
直到他走到那日杨震曾等候过的天井处时,曹骅才突然听到了一声闷哼。他循声一个转身,看到了前方的堂屋之中,一名被塞了嘴的男子由一个熟悉的身影给提着走了出来。
曹骅看到那身影,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酒醉眼花看错了呢。他赶紧拿手揉了下眼,可再看时,却发现刚才并未看错。眼前这个提了自己同伙贺威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他认定依然还在大牢之中,几乎都算是个死人的洛成章!
“洛成章?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是怎么出来的?……”诸多疑问瞬间就从曹骅的心中冒了出来,但此刻他竟无半点勇气直接问面前这个脸色显得有些阴郁的男子。
在曹骅直愣愣的瞪视中,洛成章冷冷地开口了:“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吧?其实只用一句话便能解释了,你们的阴谋已然破产。所以我劝你现在还是束手就擒为好,不然……我实在不希望这双手沾染上帮中兄弟的鲜血!”
“你……”曹骅感觉到了心中的畏惧,这让他大为愤怒。以前他就因为这种畏惧而不敢与洛成章正面相抗,可事到如今,自己竟还有这种畏惧,就不是他所能忍受的了。
“我要克服这种畏惧,我可以战胜他的!”一面在心中为自己打着气,曹骅已扬起了手中短剑,弓身,迈腿,身子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直向洛成章飞扑而去!
第一百四十章 真相背后的真相
只一日之间,漕帮的内部局势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原本身陷囹圄的洛成章突然被巡抚衙门无罪开释,他一出来,便把主动权重新夺回到了自己手中。
他毕竟是漕帮这十年来的副帮主,是杭州漕帮所有人的首领。当他重回自己的住处时,那里属于曹骅、贺威等人的手下连反抗的勇气都失去了。只是一个简短的交锋,这处代表着漕帮杭州乃至浙江至高权力的所在便再次易主。
而当那些被绑缚起来不敢声张的漕帮叛乱者看到曹骅只在洛成章手下走了三招就被断去一臂,颓然倒地后,他们最后的一点自信也随之烟消云散。
事实上,这些人之前敢于这么做,还是因为曹骅他们打下包票,能够借官府之手将洛成章除掉。不然就是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事哪。现在他们心中剩下的只有懊悔与畏惧,生怕洛成章会来个秋后算账。
但至少此刻的洛成章还没有这样的打算,在命人将曹骅带下去疗伤后,他便走出了这处院落,脚步不停地向南边而去。此刻,天已黑尽,已是入更之后了。
“帮主,你这是打算去见他吗?”早已知道敌人下落的周振英忙上前一步,很有些关切地问道。
“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能避着不见吗?事情,总要有一个了断的。”洛成章依然板着脸道:“这是为了我们这些兄弟,更是为了我们漕帮的将来。”
“你……真的下定决心对付他了?”了解他为人的周振英依然显得有些不那么确信。
这回,洛成章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坚定地向前。
倒是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杨震明白洛成章的处境。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这么做已不光是为了自己了,而是为了那些因此遭罪的手下兄弟,以及如周振英这些费尽心力来帮他脱罪反击的人。要是洛成章现在还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顾虑的话,只怕会立刻冷了众人之心,到时候再想拢住人心,可就难了。
不过这些认识杨震并不会说出来,今天这些事情他也不会插手。因为这是漕帮内部的家务事,他一个锦衣卫实在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来说什么。之前帮他们把事情打开一个缺口,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不过,他现在倒很有兴趣,想看看洛成章这个一直表现得极重情义的副帮主在面对严环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在洛成章的带领下,数十名漕帮骨干来到了那处僻静的院落之前。而就像是早已料到他们会来一般,那院门适时就打了开来。一名略显老态,身子还有些佝偻的灰衣老者冷冷地面对着眼前众人,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充满了讥诮的笑容:“洛成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你不也一样吗?叶添龙!”洛成章眯着眼睛,盯着这个以往的前辈与好友,如今的敌人,心情略显沉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添龙在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姓名后,身子突然就挺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龙钟老态,就如一把宝剑从蒙尘的剑匣中突然抽出一般,叫人不敢逼视。只见他缓慢地踏前一步,挡住了院门,才慢声道:“你应该知道原因的。你我都欠严帮主太多太多,你选择为漕帮打拼,而我选择站在少主的身后。既然少主他决定这么做,我就必须帮他做成这一切!”
“也就是说,如果我今日要见严环,就得从你的身上迈过去了?”洛成章看着对方这一架势,轻轻叹问了一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