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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平心中大感过意不去,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适当的言词安慰,竟也怔在那里。
青衫剑客怒从心上起,蓦地一声大喝道:“接我一掌试试。”
身形一跃,凌空一掌劈胸攻来,他内力雄浑,双方相距五尺,一股巨大的潜力,已劈空涌到。
杜君平击败李俊才后,心中甚感后悔,一个失神,青衫剑客的掌力已攻到,他不愿再让一个成名前辈受到折辱,竟不用掌法接,右肩一挺,迎着掌风实受了对方一掌。
青衫剑客这一掌,运集了八成真力,砰的一声,将他震得踉跄连退了三四步,只觉肩头热辣辣地,暗中运功一试,尚幸没有受到内伤。
青衫剑客一怒出手,他是估量对方足可与自己抗衡,及见对方促用肩来挡,心中大生悔意,想要收手已是不及。眼看杜君平被掌震得踉跄后退,失宙喊道:“这是何苦……”
蓦觉一股强纫的弹震之力,由少年体内发出,反弹了回来,直震得自己心气浮动,胸问如遭重击,不由大为震骇。青衫剑客久闯江湖,见闻广博,深悉这股强震之力,乃是一种自然反应,对方若非身具上乘禅功,或者是玄门罡气之类功夫,绝无有此强纫的弹震之力,更无法受自己八成真力的一击。
在场之人,包括王珍在内,可说俱是行家,由杜君平实受一掌,以及青杉剑客错愕的神态,便知事有蹊跷。
鹤栖道长修为高深,早已看出端倪,缓步趋前,行至青衫剑客身畔,低低怔地道:“这少年修习的可是玄门罡气?”
青衫剑客苦笑摇头,鹤栖道长心中雪亮,脱口念了一声:“无量佛。”
杜君平略略定了定神,大步行近青衫剑客身前,拱手一礼道:“在下已然再三说过,此来别无他意,诸位何苦如此相迫。”
鹤栖道长喟然叹道:“小施主身怀绝学,竟尔如此虚怀,贫道真是佩服,你既不愿说明来历,我们也不勉强了,你可走了。”
此举倒是大出杜君平意料之外,略一沉忖,举步朝门外行去。
突然,妙手书生一声沉喝道:“且慢”。
杜君平停步徐徐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妙手书生沉着脸道:“你脸上戴有人皮面幕,何不取下让我们瞻仰瞻仰你的庐山真面目。”
杜君平摇摇头道:“此事恕难遵命。”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道士,飞步行进庙来,朝鹤栖道长稽首道:“启事掌教,谷外有人闯关。”
鹤栖道长寿眉一扬道:“你不会告诉他,此庙乃是苦修之所,不容外人打扰吗?”
中年道长回答道:“弟子再三说明,来人蛮不讲理,硬往里闯,是以才来禀报。”
妙手书生怒道:“来的是什么样人,待我去看看。”
中年道长答道:“是一位蒙面的白发老者。”
只听门外一声朗笑道:“请恕在下来得鲁莽。”人影一闪之下,阶前已多了一位蒙面白发老翁。
妙手书生沉喝一声道:“阁下如此行径,分明是有意与兄弟过不去。”
老人掀去面幕,连连摇头道:“岂敢,岂敢,在下于谦,乃是奉令而来。”
青衫剑客前抢一步,拱手笑道:“原来是皓首摩勒于大侠,失迎,失迎。”
杜君平静立一旁,已然认出此人,乃是在华山接引自己之人,往事如烟,心中感慨万千。
皓首摩勒于谦,乃是铁髯苍龙肖铮得力手下,此刻突然于小庙出现,深使在场之人震骇。
妙手书生马载,一向心直口快,开门见山便道:“尊驾乃是盟主心腹之人,今既来此,肖盟主想亦来了?”
于谦点头道:“家主人会期之前一定赶到。”
妙手书生又问道:“阁下驾临有何吩咐?”
于谦目光四下一扫道:“盟主着兄弟向盟友传信,但望莫忘昔日誓言。”
妙手书生朗声一笑道:“此事何劳吩咐,马某人不是口是心非之人。”语音一顿,倏然敛去笑容道:“只是盟主的所作所为,希望到时能有个交代。”
皓首摩勒点头道:“盟主着兄弟传言,他若有负盟友昔年之托,愿当场自绝以谢天下武林同道。”
妙手书生大笑道:“好说,好说,真象如何我们等着瞧就是。”
皓道摩勒抱拳一个罗圈揖,转身疾奔而去。
鹤栖道长喟然一叹道:“由此看来,肖大侠果然尚在人间。”
青衫剑客沉哼一声道:“反正会期不远,到时我得向他算算总帐。”
久未开口的阮玲,突于此时开言道:“他老人家这些年来,可说是心力交瘁,谁会体谅他这片苦心!”
青衫剑客大感惊异地望了她一眼道:“姑娘说的是谁?”
阮玲自知失言,忙道:“小女子乃是有所感而发,此刻不谈也罢。”
青衫剑客不便再追问下去,话题一转道:“于谦巴巴地赶来传信,只那一句话,说了直当没说。”
鹤栖道长摇头道:“尹大侠你该细细体会他话中之意,你我昔日誓言何等光明正大,他今嘱咐毋忘昔日誓言,正是说明凡属盟友,俱应以誓言为重,行所当行。”
青衫剑客大笑道:“道长,你别尽往好处想,你该看看天地盟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事照誓言作了。”
鹤栖道长不徐不疾,缓缓言道:“这些事是否出自肖大侠的本心,目前还难断定,说不定他是受了部分盟友的胁迫,是以才暗中着于谦传信,俾在九九会期,同时声讨那些不守誓约的盟友。”
妙手书生从旁插言道:“道长之言不无道理,总之真像如何,不日当可大白。”
杜君平正准备离去,经这一来,不自觉地将脚步停下,接道:“不几天便是天地盟的九九会期了,在下有幸躬逢其盛,倒可开一开眼界呢。”
顿了顿,见大家都没接声,复又道:“在下于海外时,风闻天地盟乃是三十六十武林大派,为伸张武林公道发起的组织,用意至善,时至今日,其所作所为,已然大反往昔宗旨,几位俱是盟中知名之士,如何竟不加闻问?”
妙手书生重重哼了一声道:“小娃儿懂得些什么,休得乱说。”
杜君平朗朗大笑道:“在下果是不懂得甚么,有天天地盟沦为异端邪派,在江湖之上兴风作浪,那时诸位拿什么向同道交代。”
鹤栖道长稽首道:“小施主有话尽管说,贫道洗耳恭听就是。”
杜君平目光四下一瞥,庄容言道:“在下所要奉告诸位的,有两件事:第一,诸位的处境绝不孤单,有几位久已隐迹的非常人物,已然插手过问此事。第二,天地盟中绝不是近日常露面的那些人在主持,真正的主体人物,直到此刻尚未露面,此人城府深沉,莫测高深,诸位务必多加留意才是。”
鹤栖道长面色凝重,频频点头道:“小施主之言大是有理,此人能于暗中挟持铁髯苍龙,自是非常人物。”
阮玲姊妹与李俊才等,早于鹤栖与杜君平说话之时行了过来,阮玲忍不住冷笑一声道:
“此人阴沉毒辣我倒承认,若说他们已然挟持了肖大侠,那可未必见得。”
鹤栖道长深深打量她一眼点头道:“但愿如姑娘所说,肖大侠并未受协迫。”
妙手书生轻摇纸扇,正待开言,突地,谷内传来一阵喝叱之声,不由怒道:“又是什么人闯关,咱们出去看看。”
鹤栖道长一指门外道:“闯关之人已来,不用去了。”
大夥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位银盔银面人飞射而来。
阮玲脱口叫道:“咦?怎么又是他。”
皓首摩勒一向均以银面行走江湖,各派首脑人物,大多认识他,以为是于谦去而复返,怒火顿熄。
眨眼之间,来人已到面前,妙手书生迎上前去,哈哈笑道:“于老何事又踏贱地。”
银面人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一面龙纹金牌,高举过顶道:“盟主着在下传谕盟友,九九之期,定辰牌时分于松鹤观外集齐,盟友凭本门人信物入场,每派以三人为限。”
妙手书生点头道:“除此之外尚有何吩咐?”
银面人接道:“无故不到者,盟规处断。”
青衫剑客大为不悦道:“此话可是肖盟主亲自传谕吗?”
银面人冷哼一声道:“有信物为凭,在下岂敢捏造。”
妙手书生朗声笑道:“很好,到时我得问问他,若是盟主不遵盟规又当如何?”
银面人冷笑不答,收起金牌,转身疾往观外奔去,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青衫剑客怒气勃勃地道:“肖铮果真是变了,竟把盟友视作帮众属下,真个岂有此理。”
鹤栖道长徐徐地言道:“两位觉出来了么,此一于谦与先前的于谦乃是两人。”青衫剑客大感诧异道:“何以见得?”
鹤栖道长道:“先前那于谦嗓音,刚阳苍劲,声若洪钟,适才那银面人话音低沉阴狠,口音虽一般,却大有分别。”
杜君平见过银面人多次,原不曾留意这些,经鹤栖道长一提,暗中细加玩味,果觉大有分别,不由暗赞道:“掌门师伯,果真与众不同。
鹤栖道长点了点头,目视青衫剑客与妙手书生道:“前后两个于谦,所传令谕不同,前者所传,话虽甚为简略,用意深长,耐人玩味,后者所传,全是九九会期之事,说他是假,却又不能不信,两位看法如何?”
妙手书生沉忖有顷道:“前面一个于谦,乃是以真面目示人,但话说得太以简略,且含有挑拨之意,后面的银面人,虽说声调稍有不对,但持有龙纹金牌,且传的都是咱们应遵之事,他没假冒的必要,依兄弟看来,前面的于谦是假。”
青衫剑客冷笑道:“岂有此理,只有戴着面具才可假冒,那有真面目能骗着人的。”
妙手书生针锋相对道:“江湖之上,无奇不有,善于易容者,连至亲好友同样可以瞒过。”
鹤栖道长忙打圆场道:“两位不必争论,反正二人之中,必有一个是假,好在所传的话,都无关紧要,大可不必深究。”
转过身来,对着阮玲微微一笑道:“阮姑娘对此事有何高见?”
他说这话的用意,不问可知,是在探问阮玲的口风,阮玲心念一转之下,庄容答道:
“小女子深佩道长的高论。”
话音一顿又道:“来此耽误了几位甚多时间,我们该回去了。”
鹤栖道长忙道:“姑娘除了打听平儿的下落外,尚有其他的事吗?”
阮玲摇头道:“没有了,咱们九九再见吧。”
鹤牺道长又道:“姑娘现住何处?贫道一有平儿消息,当着人即时通知。”
阮玲摇头道:“小女子在何处落脚,此刻还难决定,如有必要,自当亲来拜访。”
捡衽一礼,拉着王珍姗姗行出了庙门。
杜君平突然开言道:“姑娘请慢行,在下有话说。”
阮玲回过头来冷冷道:“你有何话请说吧。”
杜君平想了想道:“在下与姑娘一路出谷如何?”
阮玲冷冷道:“有何不可。”
杜君平大步行了出来,阮玲一边走着,一边冷冷道:“你究竟是谁,此刻可以透露了。”
杜君平摇摇头道:“恕我有难言之隐,以后再说吧。”
阮玲道:“你既不愿透露来历,我们不勉强,不过你要求与我姊妹同行,总该有个说法。”
杜君平点头道:“这个当然。”
略顿一顿接道:“在下与杜君平相识虽不久,但情谊甚深,并知他血剑传书之事,如今他突然失踪,九九会期该怎么办?”
阮玲冷笑道:“这是杜门之事,问我姊妹不啻问道于盲,你少费心吧。”
杜君平轻喟一声道:“如此说来在下是多此一问了?”
王珍接道:“本来就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