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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停香道:“所以你早就看出他了。”萧少英道:“虽然并不太早,也不太迟。”
葛停香道:“你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萧少英道;“我并不急。”葛停香道:“为什
么?”
萧少英道:“因为你已是个老人.又没有儿子,等你百年之后,这一片江山就是我的,
所以只要你一死,他也没法再活下去。”
葛停香苦笑道:“看来我说的话,你果然每句都没忘记。”
萧少英淡淡道:“因为我也知道,仇人说的话,往往比朋友的更有价值。”葛停香看着
他,眼睛里完全空洞洞的,又象是在眺望着远方。远方却只有一片黑暗。“盛大霸临死的也
说了一切话,我也没有忘记。”葛停香忽然道。“他说了什么?”“我问他,还想不想再活
下去?他的回答是。”
“个人到了该死的时候,若还想活下去、这个人不但愚蠢,而且很可笑!”
“你不想做一个可笑的人吗?”“我不想,”葛停香道;“我绝不想。”
他忽然走过去,从桌下拿出一双闪闪发光的银环。
多情环。环上有一十三道刻痕。“杀—个人,就在环上刻一道刀痕。”葛停香又在上面
加了一道。
萧少英忍不住道:“你也想用这双银环杀人?”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你要杀谁?”葛停香道;“我。”
银环还在慎肱光,他慢慢地接着道:“这双多情环在我眼中虽然不值一文,可是它留下
来的仇恨却太可怕,这双多情环虽然永远无法击败我,可是他留下来的仇恨,却足以毁灭我
这个人。”
他说的声音很低,但是他手里的银环却已高高举起了。
忽然间,银光—闪,重重击下。鲜血雨点般溅出来。
葛停香的人已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忽然又挣扎着道:“还有—件事,你也不能忘
记。”萧少英在听着。
他并不想听,但却不能不听,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临死时所说出来的话,一定每个字都
很有价值。
葛停香并没有让他失望;“杀死我的并不是这双多情环,而是仇恨!”
你若也听过这故事,就该明白这故事给我们的教训!
仇恨的本身,就是种武器,而且是最可怕的一种。
所以我说的第四种武器也不是多情环,而是仇恨。
你若已经在听故事,就最好再继续听下去。因为现在还不是这故事的结局。
(四)
夜深,更深,
每一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看不见人,也听不见人声。
人呢?
“大厨房里每顿都要开三次饭,每次都要开十来桌。”
葛新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今天晚上我替你每顿都加了菜。”“什么菜?”
“菜是普通的红烧肉,作料却是特别为他刚从辰州买回来的。”
“什么作料?”
“瞌睡菜。”
萧少英笑了:“难怪他们都睡得这么熟。”
他虽然在笑,笑容看来却很空虚,报复并没有为他带来愉快和满足,现在他反而觉得整
个人都空空洞洞的,仿佛失落什么。
第八重院子里,夜色至浓,小窗中却有灯光露出。
一灯如豆。
床上的病人已起来了,正坐在灯下,等着。
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枯瘦蜡黄.的确好象是久病未愈。
可是他一双眼睛里却在发着光.比灯光更亮。门是开着的。
他看着萧少英和葛新走进来.忽然笑了笑,道:“你倒果然来了。”
肃少英道:“你知道我们会来!”病人点点头。
萧少英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走?是不是知道已无路可走了?”
病人又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还是完全没有人情,笑声就象是从远方传来的。”
萧少英盯着他.冷冷道:“你脸上这张人皮面具做得并不好。”
病人道:“所以我总是不愿让人看见。”
萧少英笑道:“你想不到我会看出来?”
病人微笑道:“但我却知道你一定会猜出来的,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他忽然转过脸.低下头,等他再转回来面对着萧少英时,一张枯瘦蜡黄的脸,已变得苍
白而清癯,他少年时本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李千山,果然是李千山。
萧少英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已有两年不见了,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李千山道:“我也想不到。”
桌上居然有酒,烈酒,他倒了一杯,自斟自饮。
李千山道:“你不怕酒里有毒,我也可以替你倒一杯。”萧少英道:“我怕。”
葛新忽然道:“我不怕。”他居然真的倒了杯酒,—饮而尽。
萧少英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葛新道:“昔年我本来也想投入双环门,我被仇家追得很紧。”
萧少英道:“可是有个人坚持不答应,因为他已看出你是为了避祸而来的,他不愿惹麻
烦。”
葛新道;“所以我只好走了。”
萧少英道:“可是我却很同情你.所以你走了之后,还追出很远,在暗中助你杀了三个
中原追来的仇人。”
葛新道:“所以我们就交了朋友。”
萧少英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坚持不让你入双环门的人是谁?”
葛新道:“李千山,现在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杀了他?”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总算还是我的同门兄弟。”
葛新道:“所以你自己不愿出手。”萧少英并没有否认。
萧少英道:“现在你已准备杀人?”
葛新点点头,道:“只不过我要杀的人并不是他。”
萧少英道:“不是他是谁?”葛新道;“是你。”
萧少英怔住,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刚才葛停香还惊讶。
直到现在,他才了解葛停香当时的心情,但他却还是不明白葛新为什么要杀他。
李千山又笑了.大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的。”
萧少英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葛新、道:“你们……”
葛新冷冷道:“我们并不是朋友,只不过他要我杀人时,我就杀。”
萧少英道:“因为一条龙。”
“青龙—一—”
萧少英终于明白:“难道你们都是青龙会的人?”
李千山微笑,易声而吟:“本属青龙会.来作卧底奸,九月初九日.翱翔上九天。”
葛新道:“他坚持不让我入双环门,只为他要我加入青龙会。”
萧少英道:“你早巳入了青龙会?”
李千山点点头.道:“所以葛停香要来勾结我,我当然不答应。”
萧少英道:“因为你正好乘机利用他,来消灭双环门。”
李千山道:“不错。”
萧少英道:“然后你再利用我,来消灭天香堂?”
葛新道:“所以你要我伪造那三封信时,也正合我的心意。”
萧少英道:“那些蒙面的刺客,也是你们找去的?”
李千山道:“所以天香学的四位堂主都死了,双环门的七大弟子也死了三个。”
葛新道:“郭玉娘当然也是你们的人,所以她才会时常到这里来。”
葛新道:“葛成也是我们的人,所以他才会替郭玉娘说谎的。”
萧少英道:“但你们却让我害死了郭玉娘。”
李千山淡淡道:“现在我们的任务已完成、双环门和天香堂,都已被我们连根铲尽,她
的死活.我们已不放在心上。”
萧少英只觉得手足冰冷,全身都已冰冷。
萧少英慢慢地站起来,突然问,右手扬起,“叮”的一响,七点寒光暴射而出。
“七星透骨针。”
葛新身子跃起,却已迟了一步,七点寒星全都钉入他的胸膛,他凌空中翻身,撞到墙上
就倒下。
李千山冷冷地看着,脸上居然全无表情,淡淡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一筒七星透骨
针。”
萧少英冷笑道:“莫忘七星透骨针留在世上的还有两对。”、李千山道:“你给一对给
葛新,故意要他在背后暗算的。”
萧少英道:“那只不过是一场戏,特地演给葛停香看的。”
李千山道:“然后你就要葛新乘机将针筒塞入王桐怀里。”
萧少英道:“我也学会了栽赃。”
李千山道:“现在你又用它杀了葛新。”
萧少英道:“他不知我还有一对,无论什么事,我总为自己留一着的。”
李千山冷笑道:“只可惜这已是最后一着。”
他忽然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出手如闪电,反切萧少英的左路。
萧少英已只剩下一只手,胸膛上还在流着血。
他已无法招架,不能闪避,可是他还有一着,真正的最后一着。
李千山竟忘记了,他的腕上,还可以装一筒七星透骨针的。
发那种暗器,用不着腕力和手力。他似同时倒了下去,桌子翻倒,灯也翻倒,倒在烈酒
上,烈火忽然间就将他们的人吞没。
他们的恩怨、仇恨、爱情和秘密,就这样全都埋葬在火焰里。等到火焰熄灭,天已
亮……
第四种武器,是一种很奇特的武器,它富于人感情色彩.比碧玉刀还凝重.这就是多情
环。但它也不是最犀利的武器,比它更犀利的是“恩怨、仇恨”,快意恩仇才是最令人致命
的。
第五卷 离别钩
我知道是钩是种武器,在十八般兵器中名列第七,离别钩呢?”
“离别钩也是种武器,也是钩。”
“既然是钩,为什么要叫做离别?”
“因为这柄钩,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手,人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
“如果它钩住我的咽喉,我就和这个世界离别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用如此残酷的武器?”
“因为我不愿被人强迫与我所爱的人离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真的明白?”
“你用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相聚。”
“是的。”
离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巳。
不爱名马非英雄
(一)
“此间无他物唯有美酒盈樽,名驹千骑,君若有暇,尽兴乎来。”
这是关东落日马场的一总管裘行健代表金大老板发出的请贴,为的是落日马场第一次在关内举办的春郊试骑卖马盛会,地点在洛阳巨富“花开富贵”花四爷的避暑山庄,日期是三月月圆时。
这样的请帖一共只发出十几张,值得裘总管邀请的对象并不多。
被邀请的当然都是江湖大豪、一方雄杰。不爱名马非英雄,来的都是英雄,都骑过落日马场的名驹。
——只要是有日落处,就有落日马场的健马在奔驰。
这是马场主人金大老板的豪语,也是事实。
三月,洛阳,春。
十七夜的月仍圆,夜已深,风中充满了花香。山坡后的健马轻嘶,隐约可闻,人声却已静了,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把独立在窗前的裘行健高大魁伟的影子,长长投影在地上。他的浓眉大眼,高额、鹰鼻、虬财,在月光下看来更显得轮廓明显而突出。
他是条好汉,关外一等一的好汉,现在却仿佛有点焦躁不安。
这是他第一次独担重任,他一定要做得尽善尽美。从十五开始,这三天的成绩虽然不错,最大的一圈马也已被中原镖局的王总镖头以高价买去,可是他一直在期待着的两位大买主,至今还没有来。
他本来就不该期望他们来的。
威镇江湖的河朔大侠万君武,自从二年前金盆洗手退隐林下后,就没有再踏出庄门一步。
视富贵功名如粪土的世袭一等侯狄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