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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老和尚道:“不错,来自七指雪山金凤堂的凤姑娘……匡施主可有过耳闻?其实这位姑娘的本姓,应该是姓‘陆’。”
匡老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神州鬼凤陆青桐大概就是她的父亲了?”
“不错……”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想到了那一夜在“江南会馆”与凤七光生过招受辱,老和尚不禁兴起了无限气馁—
—这是他生平奇耻大辱,每一次想起,都不能为之坦然释怀。
匡老人微微颔首道:“金凤堂医术,江湖推重,更擅解百家之毒,只是麦姑娘所中之毒,怕他们也无能为力,如果能解除一半,也就不容易了。”
目光一转,落在麦姑娘脸上道:“不瞒姑娘你说,这毒入双瞳。原是不治之症,老夫实在也是无能为力,目下也只能竭尽所能,存着万一的侥幸,只是这个希望实在渺小得很……”
麦小乔在刚才双目暂时复明的一霎间,的确感觉到意外的惊喜,只以为复原有望,这时听老人这么一说,不禁大为失望。只是在她遭遇过此番劫难之后,一颗心早已如槁木死灰,再加上一份失望,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苦笑了一下,她冷冷地说道:“匡前辈你打算怎么做呢?只要有万一的希望,我都愿一试。”
匡老人点点头道:“姑娘暂且休息,容老夫先行与老和尚取个商量,再定一切吧!”
说罢起身告辞。
这里只留下了明法小和尚照顾一切,出云和尚嘱咐了一番之后,同着银发药王一径出得殿房,来到院中。
老和尚道:“麦姑娘一双眼睛当真还有救么?”
匡老人叹口气,只说了个“难”字。
出云和尚道:“你刚才既说仍有万一希望,自非戏言,老衲实在纳闷不过,倒要请教了。”
匡老人叹道:“老和尚,你也是深通歧黄药理之人,定当知道毒入双瞳,根本上也并无救治之理吧?”
出云和尚听后怔了一怔,蓦地站住了脚步。
“你且不要急,听我一说,你也就明白了。”
匡老人一面娓娓道来:“昔日岭南大侠全胜衣为人暗算,身中巨毒,因为凭恃着他本身功力过人,且通医理,不屑求人,情形颇与今日之麦姑娘相似,后来毒入双瞳,以至于双目失明,这件事老和尚你谅必也有个耳闻?”
“哦——”老和尚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不是你提起来……老衲还忘了……
那时老衲尚在稚年,金大侠的大名其时已是尽人皆知……啊啊,金瞎子,金瞎子……人家都是这么称呼他,原来他的眼睛是这么瞎的啊,阿弥陀佛——”
匡老人微笑了笑道:“老和尚莫非你只知道他眼睛瞎,却不知道他眼睛复明之事么?”
“这……倒未曾听人提起过……”
“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匡老人讷讷说道,“那金胜衣双目失明后,遁迹深山,遍尝百草,希冀能清除目中之毒,无如一番苦心白费,却因误食毒草,险些丧命,眼看无救之时,却因身上所藏的一种药草,引来了一种头小身大,遍体如银的‘冰蚁’。竟然意外地得到了救治,非但解救了他身上所中的毒症,更把他眼中的毒质,也清了个干干净净,你道是怪也不怪?”
出云和尚呆了一呆,简直难以置信。
二人已来到了老和尚的禅房。
坐定之后,小和尚献上了香茗。
出云和尚喝了一口茶,讷讷道:“冰……蚁?”
“不错,”匡老人点点头道,“一种择毒而噬的怪蚁——”
一面说,即见他探手由身上取出了一个扁扁的木匣,打开来,送向老和尚的面前。
出云和尚将信将疑地接到了手中,只见木匣中置有一白土蚁穴,却不见有什么“冰蚁”。
——他用奇怪的眼光,向匡老人看了一眼。
匡老人随即由药箱内,取出了一个小小纸包,打开来,其中是几根颜色朱红,望之极嫩的茎类植物。
匡老人甚是谨慎地用其长长的指甲,将嫩茎一端,切下来米粒大小的一点,缓缓送向匣中蚁穴入口。
说也奇怪,他这里手指方自探近,倏地自穴内窜出一只小小银色物什,只一口,已将老人指尖上那点朱红嫩草衔去,随即快速藏回,又自隐入穴口之内。
出云和尚却已看清了对方模样,不过是较诸寻常蚂蚁要大上一些的一种小小虫蚁,比较奇怪之处,是通体亮着灿烂银光,头端细尖如针,后身略呈肥大,像是一个尖锥模样。
他原以为匣中藏蚁甚多却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只而已。
匡老人苦笑了笑,盖上了匣盖,收入身上。
老和尚道:“只是一只?”
匡老人轻轻叹道:“这多年以来,我费尽千辛万苦,一共寻来了十只而已,原意望好好豢养,使之繁殖成群,却因为养殖失法,眼看着它们一只只不服水土而死,等到摸清了它们习性之后,却只剩下了两只,其中之一在十天以前,又以过老而死,最后便只剩下了这么一只。”
老和尚道:“这么说,麦姑娘还有救么?”
匡老人冷冷地道:“单凭着这一只小小冰蚁,即指望能够将麦姑娘目中之毒吸尽,那是妄想,如得雌雄一双,情形便不同。”
出云和尚呆了一呆,道了声“无量寿佛”,失望地道:“这么说来,你那万一的希望,便是在这石头岭,能够找到第二只‘冰蚁’?还要恰恰是雌雄一双?”
匡老人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这也是惟一的一线希望,却要老和尚你助我一臂之力。”
出云和尚聆听之下,连连摇头不已:“这里乃是佛门善地,五毒不沾,况乎石头岭,甚少泥土,不要说这类怪蚁了,就是寻常蚂蚁,也难得找出一只,你踏遍千山万水,历时多年,也只不过找到区区十只而已,又焉能指望在这石头岭上,会有什么奇迹?只怕是白费心力了,还是另谋它法吧?”
匡老人聆听之下,呆了一呆。
少顷,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实是急不得的……”
出云和尚道:“除此之外,难道就再无良策了?”
匡老人烟叹一声道:“再就是‘借视’一术了,即是像方才模样,将一双好生生的眼睛,用功力,将其目神,转移向病者双瞳……此法一来过于残忍,二来以你我功力而论,尚嫌不足……余下的问题就更多了——”
老和尚聆听之下,由不住低低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救一损一的方法是使不得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妙法了么?”
匡老人摇摇头说:“再也没有了。”
出云和尚道:“这么看来,便只有寄望于蚂蚁之一途了……”
“那倒也不见得——”
这句话显然不是出自匡老人嘴里,而是发自禅房之外,猝然聆听之下,二人俱都情不自禁为之吃了一惊,以二老功力而论,十丈方圆内外,哪怕是一片落叶飞花,也均能清晰在耳,此刻对方活生生地一个人来到了近侧竟然未觉,岂非怪事。
更何况,话声所显示的声音,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就更非能等闲而视了。
出云和尚、匡老人对看一眼,前者以主人身汾,不能不看个究竟。
一只手在桌边上轻轻一按,老和尚的身体可够快的,“噗噜噜”衣袂荡风声里,有如飞云一片般地,已来到了房外。
迎接他的是一男一女,并立当前。
女的虽不相识,同来的那位男士,可是相知最深,朝思暮盼的故人。
“小燕子——是你?阿弥陀佛,这就好了。”
一面说双手合十,深深向着雪羽身侧的那位长身瘦削的女人拜了拜道:“无量寿佛!
女施主赐驾敝寺,所为何来?”
来人有着瘦削高躯的身材,面色苍白,竟然不着上一点儿血色,一身黑光发亮的长袍,深深下垂,连一双足踝也掩遮在内。
凭着老和尚惯以阅人的经验,只一眼,已可断定出来人绝非是一般寻常人物——尤其是环绕着她身侧四周之隐隐若现的一种氤氲光晦,便是内藏金丹的三清教士,也无能与之抗衡。
老和尚只此一见,便大大地心存敬佩,紧接着长长地又自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黑衣女人由不住“咯咯”一笑,那双看来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向着身边的关雪羽瞟了一瞟:“这和尚问我干什么来的?我倒是被他问住了,一时回答不出,你看怎么说呢?”
关雪羽一笑道:“老和尚别来可好?我来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来自七指雪山的奇人卢幽前辈。”
回身再介绍出云和尚道:“这就是出云寺的老方丈,出云大师父。”
老和尚又自宣了一声佛,合十向着卢幽揖了揖。
卢幽微露浅笑,点点头道:“和尚不用客气,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好像禅房里还有二位绝世高人,怎么不见他现身出来?”
话声一辍,随着她微偏右颊——却只见银发药王匡老人有如流云一片,已自房内越出。
关雪羽、卢幽,本能地俱是向后一撤,配合着银发药王落下来的身势,成为一个三角之势。
这便是高手相见,有异寻常之处,任何情况之下,皆须随时注意,立自身于不败之地。
双方原是旧识,见面倒也免了一番客套。
“人生何处不相逢。”匡老人不胜感慨地道,“七十年岁月匆匆,只以为你早已仙隐,想不到仍然还在人世,真正莫测高深,简直像如梦中……”
一面说,这个生性倔强的老人,随即向着卢幽连连揖拜,一片情发于衷,却非虚假做作,倒令得关雪羽与出云和尚双双诧异不已。
他们哪里知道,此二人乃是旧日相识,七十年未曾见过,乍然相逢,真个正如所说——“浮生着梦”。
卢幽缓缓地叹息了一声:“方才我隔窗听见你与老和尚的一番对答,就已猜出了是你……唉!匡雨呀匡雨!想必你也已老态龙钟了……”
匡老人哈哈大笑道:“岂能不老,岂能不老?莫非不见我这满头白发?”
“很遗憾……我是看不见你了……”
“怎……么?”
“我的眼睛瞎了……”
“啊……”
惊讶的何止是匡老人一人?一旁的出云老和尚也由不住瞪大了眼睛。
一切的显示,在说明了卢幽的神乎其技,这般灵活身法的奇人,岂能是一个瞎子?
眼前一个麦姑娘,已弄得七荤八素,却又忽然加上来一个卢幽,两个女人,却又都是瞎子,真正给人以扑朔迷离,无限惶恐的感觉。
卢幽微微一笑,转向出云和尚道:“大师父,这不速之客,可以扰你一杯清茶么?”
“阿弥陀佛,老衲怠慢了。”
退一步,老和尚伸臂道:“请——”
卢幽说了声:“打扰。”身形轻轻一晃,已闪身而入。
眼看着那两扇原本关闭的禅房门扉,随着卢幽进身的势子,霍地敞了开来,卢幽首当其先,紧接着关雪羽、匡老人、出云和尚等一行四人鱼贯而入,两扇敞开的门随即又合拢了起来。
小和尚献上了清茶之后,出云老和尚才讷讷地向关雪羽道:“小燕子,你可知道麦姑娘现在住在这里?”
关雪羽点点头说:“知道了。”
出云和尚又道:“你可知她的双眼已瞎?”
关雪羽黯然地又点了点头,他随即站起身来道:“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老和尚轻轻宣了一声佛号道:“你去吧……”
关雪羽转向卢幽道:“干娘……”
卢幽微微一笑道:“你去医她的心,之后,我再治她的眼,去看看她吧!”
出云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即吩咐身边的小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