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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相信,姑娘怎么会想到有此一问?”
“那是因为想到了我的眼睛,”她喃喃地说,“谁又能说这不是老天爷的意思?刚才我忽然想到,这也许是佛祖有灵,故意要我眼瞎的。”
“那又为了什么?”
“为了要我安心事佛,再也不能心生旁念。”
“无——量——寿——佛——”老和尚连声不住地宣起佛号。
麦小乔道:“这么一来,老师父你总不能要我离开这座寺庙了……你又岂能狠心把一瞎子撵出寺庙?”
出云老和尚喃喃地道:“阿弥陀佛,姑娘你想得太多了,且先静下来,疗治伤势要紧,皈依佛门之事,容后再谈也还不迟。”
麦小乔苦笑了一下:“老师父,你难道也认为我这双眼睛还有救?”
“自然有救,老衲刻下想起一人,如果此人能够加以援手,姑娘双眼就大有希望。”
麦小乔神色一振道:“是谁?”
出云老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老衲暂时且不说破,容后自知,我这就先行告退了。”
麦小乔道:“老师父你这就去么?”
出云和尚道:“事不宜迟,几天之内,我就会回来,姑娘这边我自会嘱人照顾,每日服药仍然不可间断,须知你身上毒质虽去,一双目窍内的余毒,却仍然留存,端靠你内功镇压以及眼药不使之扩散,这一点却也不可过于大意。”
麦小乔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师父你放心去吧,既然还有希望,谁又希望变成瞎子,只是劳动大师父,却让我心中不安,唉!我真是佛门中的罪人……”
出云和尚道:“姑娘说哪里话,不要胡思乱想,我走了。”
麦小乔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大师父……”
出云和尚站住道:“姑娘还有什么关照?”
麦小乔痴痴地道:“关大哥他……”忽然停下来摇摇头说,“算了……大师父你请便吧!”
出云和尚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又自宣了一声佛号,便自转身步出。
这里麦小乔只是仰着脸儿发怔,忽然她伏身在厚厚的被褥上,抽搐着哭了。
窗外满是低飞盘旋的寒鸦,尽自在这一小块地方翩翩翱翔,发着“呱呱”的叫声,天色一霎间又显现出了那种灰暗的颜色——人的心,就连那一点点的兴头儿,也压下去了。
麦小乔似乎越哭越伤心,自从来庙之后,她已不知哭过几次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么痛心,心有千结,又能向谁倾诉?只得借助于这阵子断肠的泣声,用以发泄无限的调怅。
哭声惊飞了大群寒鸦,融汇着阵阵寒风,在此呼啸来去,两扇纸窗不时地张开来又合上,寒风由外面灌进来,打着螺丝转儿,禅房里经书纸卷,一时被刮得唏哩哗啦,其势骇人。
明法小和尚受了方丈的重重托嘱,正自从老远走了过来,乍见此情景,便叫了一声:
“不得了啦——”慌不迭地跑了过来。
来不及向麦姑娘通报一声,他就贸然的推开了门,闯了进去。
“啊呀呀……”
嘴里怪声地叫着,一时手舞足蹈,只向空中抬抓着那些飞舞的经文纸卷,哪里又捞得着?
小和尚更急得“哇哇”大叫,一面大声道:“麦姑娘快帮忙,快帮忙呀!”
他忽然想到了风是由窗外面吹进来的,赶忙扑过去关上了窗户,这一下才安静了。
小和尚这才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房子里暗得很,耳边上可就听见了麦姑娘断肠的哭声,接着他可就看见了床上的麦小乔,顿时傻住了。
“姑……姑娘,你……怎么啦?嗳呀!阿弥陀佛……你不要哭嘛!”
麦小乔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自是无从答理。
明法小和尚劝了好几声,对方根本就不理,他真急了,也忘了男女有别,上前用手就去推她,麦小乔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叫道:“滚!滚出去!”
小和尚简直吓傻了。
“姑……娘……”他也哭了,一面抽搐着道,“你不要……哭了嘛……”
“小师父……”
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个小和尚,把脸埋在他肩上,她可又伤心地哭了。
明法小和尚这个罪可是大了,道:“姑……姑……娘……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话呀!”
渐渐地,麦姑娘哭的声音小了,只是有一声没一声地在小和尚肩上抽搐着。
小和尚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只是掉泪,却觉着自己肩上湿了一大块,用手摸摸黏糊糊的,鼻涕眼泪什么都有,便道:“姑娘你这是为什么?”
像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才把小乔的身子搬到了床上。
外面已是天昏地暗,房子里更是黝黑一片,明法小和尚张罗着去点亮了灯。
灯光乍亮,才发觉到麦姑娘敢情已坐起来了,闪烁的光影里,她的脸是那种异常的苍白,呆滞的眼神,沾满了泪痕的脸,披散的一头乱发……
“大……大姑娘……你……”
“唉!”良久之后,麦小乔才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小师父,你别理我,刚才我只是心里难受,哭上一阵子也就好了……方丈师父呢?”
“他……老人家下山了,有事么?我这就去找住持师父去。”
“别去,没事。”麦姑娘欠身站了起来,“外面天黑了。”
“还没有,只是暗得很,看样子八成儿又要下雪了。”
麦小乔点点头,身子往前移了移,不小心踢倒了一张椅子:“噢!”赶忙弯下身子来,用手摸索着,把椅子又给扶了起来。
明法小和尚几乎吓傻了。
“大姑……娘……你的眼睛?”
“瞎了。”
“瞎……了?”小和尚身子在打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麦小乔摇摇头,半天才说:“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会儿……”
“啊……”小和尚用着抖颤的声音说,“是……”缓缓地转身步出。
泪水汩汩的由小乔那双大眼睛里淌出来……
她脑子里憧憬着方才与凤姑娘对答的情景,回忆着彼此所说的每一句话。
凤姑娘曾说过的一句话:“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你的眼睛并非已经绝望,为人为己,哼哼……你总不能就真的去寻死吧!”
这句话凤姑娘当时说时,麦小乔正在痛心头上,听过未加注意,这时回想起来,不禁觉出来有些不寻常的弦外之音,关键处便在于那为人为己一句话上。
“怎么说为人为己呢!”她心里不禁在想着:“难道她指的是关……”
情不自禁地她又联想到了关雪羽,由不住心神为之一振:“难道说他们之间……并没有婚姻之约……只是我自己的一番多疑?”
这个念头猝然的兴起,一霎间就像是一盏光明四射的明灯,陡地出现在黑暗的心坎里,确实使得她为之大大震惊,一颗心立时为之紊乱起来。
只是这番热情,只在她心里盘踞了极短的一霎,紧接着便自又冷了下来,那是一番彻骨的冰冷寒意,重复着打消了她前此的激动热情。
她想到了她的眼睛……
“就算是关雪羽他没有忘情于我,可我又岂能?我又岂能……”
更何况凤姑娘是如此的美,两相对比之下,她再一次感到了失望,陷入到痛苦的深渊。
窗外寒风兀自继续吹着,不时有尘土打向窗上的“哗啦啦”声音,她感觉到无比的冷,身心俱寒的冷……
第三十七章为情丝纠缠慧剑难挥脱
星皎云净。
空中只是几颗闪烁的星,洒下来的光,亮若烁银,静寂的山岭之巅,甚至于连昆虫的鸣叫声也难以听见。
这已是关雪羽来到七指雪山的第十四天,也是第十四个夜晚。
偶尔的邂逅,竟使他有了如此意料不到的丰硕收获。
今夜,在他面对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瞎婆婆卢幽之际,内心里实在充满了深切的感激与由衷的敬佩。
这一切太奇妙了,简直无从解释,匪夷所思,他忽然感觉到,这番造就恩情,其重如山,不容稍忘,而事实上,对于这位造就自己的大恩人,他竟是了解得如此之少,确实有更进一步了解她的必要。
“你进步得很快。”卢幽睁着那一双深邃却实已失明的眼睛打量着他,“我已没有什么好再传授给你的了……”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这十天以来,我已把我数十年所领获的心得,统统传授给了你……当然,你所学到的只是一种方法,一种心得,但是,这就足够了……只要你肯努力,在今后的数年里遵循着我所传授给你的法则勤习、苦研,哼哼……不出十年之内,我敢说,当今天下,再也难找出一个人能是你的敌手,希望你努力自勉,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我知道,我知道……”
卢幽脸上显示着前所未见的愉悦道:“你无需对我保证些什么,我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是我的心却不瞎,自从头一回见你,跟你交谈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个足以能让我信得过的人,要不然我不会把我隐藏了几十年的武学心得统统传授给你。”
微笑了一下,她的样子显得那么轻松:“你还不知道,我对你在暗中确实已考察仔细。每当我传授给你一样新的东西,我都在暗中观察你的反应和领悟之力。如果你不能达到我预期的要求而作出正常的反应,我也会中途停止,改变初衷。但所幸,你并没有让我感到失望……我太高兴了……你猜我心里想到了什么?”
关雪羽见她一扫苦闷的沉郁,竟然显现得如此开心样子,心里也甚是高兴。
“我实在猜不出来……难道你要收我为徒?”
卢幽一笑摇摇头:“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已经说过了,你是你们燕家门的第三代传人,不容你改拜外人为师。不过我却有资格收你为我的膝下义子,以后就改口称呼我一声‘干娘’,这倒使得。”
关雪羽正感平白收受了对方如此大的恩惠,既不能拜其为师,诚不知何以为报,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诚然是正合我心。
当下不再犹豫,一口答应,随即行了大礼,口唤了一声“干娘”,那卢幽竟自热泪涟涟地淌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点一下头,算是受了对方的称呼。
关雪羽叩了个头方自站起。
卢幽道:“慢着,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一面说,即见她探手袖内,但闻得锁链声响,即由袖中取出了尺许左右长短的一口弧形薄刀。
设非是她自己取出,外人绝难看破。
原来那是一口打制得极具匠心的兵刃,连刀带鞘,通体现出一片灿银颜色,妙在尾鞘之处设有巧妙的细细银链,可以缠扣腕上,刀身连鞘更有一定的凹弧之处,一经贴在手腕之上,即使大力运动,也不愁滑落,刀柄吞口处,设有黑色玉质的按钮哑簧,一经按动,即可如意抽出,确是构思精巧之极。
卢幽取刀在手,颇有感慨地注视着道:“此刀原是我先师所留下来的贴身之物,在我手里也近一甲子了……可笑的是,我除了暇时拿它来练习消遣以外,至于临敌搏杀,竟是一次机会也未曾有过,也许你留着倒可一展所长,就送给你,权作是见面礼吧。”
关雪羽迟疑了一下,双手接过来,只觉得入手分量甚轻,料想着刀身必是极为锋薄,当下随即抽开来,顿时眼前展现出一弯银虹,有似灵蛇般闪烁不已,只见刀身中缝,显著的凹下去一道朱红色浅浅印痕,悉知可以刺敌于无知之间,确实厉害得很。
卢幽道:“你不要小看了它,如果你熟悉了我所传授给你的那些身法之后,再加以运用,便可知道此刀的无穷威力,它更可以会合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