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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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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栩看向张子厚:“还请大理寺细细查探——” 

    “赵栩!你根本不姓赵!你不是大赵皇室血脉,怕爹爹知道了你娘的丑事就下毒害死了爹爹——啊!啊——”赵棣终于喊了出来,喉咙就是一痛,他瞪大眼拼命挣扎,想掰开自己脖子上的一只手。 

    肤色如玉,手指纤纤,如铁钳。 

    赵栩垂眸看着手中的赵棣,寒声道:“张理少,你说给诸位相公们听听,阮玉郎是怎么设下毒计,离间娘娘和陛下的母子情的,又是如何诬陷我生母的!陛下又是怎么明辨是非,对赵棣你失望之极的。” 

    高太后脸色苍白:“六郎!你先放开五郎!”她对赵棣何尝不失望!可是赵栩,是个疯子!这里都站着什么人,他敢当众弑兄不成?! 

    张子厚将先前事简单禀报给两府的五位相公。 

    谢相大怒:“诬陷宫妃和皇子皇女,离间天家骨肉亲情,真乃卑鄙恶毒的小人!”他看向太后:“吴王勾结谋逆重犯,觊觎皇位,罪当贬为庶民,流放儋州!” 

    赵栩慢慢松开手指,看了不远处的陈青一眼。看见舅舅身形一动,他就抢着出手了。他出手,最多背上一个暴戾的名头,但舅舅出手,就名不正言不顺有以下犯上杀人灭口的嫌疑。 

    赵棣呛咳着,抱住高太后的双腿。他竟然要输得这样一败涂地!合血法?这是什么鬼东西,就让爹爹轻易相信了! 

    高太后长叹一声,想挪开腿,却一个不稳,被赵栩扶住了。 

    苏瞻和其他四位相公低声商议了几句,上前躬身道:“山陵既已崩,还请燕王至垂拱殿东序即位!” 

    高太后面上的法令纹越发深了,定王、陈青、张子厚也躬身道:“山陵崩,请燕王即位!” 

    赵棣瑟瑟发抖,闭上了眼。赵栩不会放过自己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瑜痛快淋漓地大笑着说道:“报应!报应不爽啊!” 

    他看向赵栩:“若早知道还有这件秘事,我又为何要费心劳力地毒杀我的好大哥呢?让他看着六郎你即位,日后大赵江山姓了高,才更痛快!来来来,六郎,你掐五郎没有用,还是掐死我快些即位去!娘娘,我娘在地下这才安心!” 

    赵栩血涌上头,伸手一把拦开了陈青,手掌已按在赵瑜的心口上,双目赤红:“你方才明明说了你不会害爹爹的!”他说得那么言之凿凿兄弟情深!自己甚至怀疑是阮玉郎利用吴王先下了毒企图一石二鸟。 

    “来人!来人——!拿下他!”高太后哑声呼喝。赵棣赶紧爬起来扶住她,低声道:“娘娘!他也是说六郎不姓赵!”高太后一震,慌乱中看向苏瞻:“和重!拦住燕王!让赵瑜说清楚!” 

    一片混乱的大殿上,苏瞻郎声道:“殿下!请让崇王说清楚他为何弑君!为何认定殿下身世有疑!合血认亲,臣亲眼所见,皇室血脉,绝不容有心人混淆,殿下请放心!齐国公也请莫要冲动,免得落人口实,燕王即位后难免引发非议。” 

    几位相公今夜几起几落,颠来倒去,都已经有些混乱,都跟着苏瞻点头称是。 

    陈青目光森然,若是赵瑜敢陷害六郎,他就敢立刻杀了赵瑜! 

    赵栩咬牙道:“赵子平!你说清楚!你为何要杀我爹爹!” 

    赵瑜怜悯地看着他:“六郎,你难道十分敬爱你爹爹吗?” 

    赵栩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那是我爹爹!是我爹——爹!” 

    “你母子兄妹三人,因为长得肖似我生母,多年来被娘娘憎厌,没少被宫内的人欺侮吧?没少被四郎和没骨头的五郎欺侮吧?”赵瑜叹息着:“我的好大哥,你的好爹爹,可有维护你们过?可有责罚他们过?可有为你们顶撞娘娘过?你没有怨恨过这样的爹爹?” 

    赵栩抿了抿唇,手掌有些微微的颤抖。想起最后爹爹竭力要成全自己和九娘,赵栩点了点头:“不错,我是曾怨过这样的爹爹!” 

    苏瞻摇了摇头,看向其他几位相公。高太后露出厌恶之色:“雷霆雨露,尽是君恩!六郎你竟敢!”这样的赵栩,怎么能够以仁孝治理天下! 

    赵栩压住泛上来的泪意,有些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爹爹,他永远听不见了,可是他还是想说。也许爹爹的在天之灵和荣国夫人一样,不放心自己的儿子,会停留在这里,甚至也能附在哪个有缘人的身上。他忍不住要说给爹爹听。 

    “我儿时被欺凌得厉害时,自然会怨爹爹为何不维护我。我被罚跪的时候,自然也生气爹爹待我不公平。但他是我爹爹!我想学什么,他面上不说,一应器具就都到了会宁阁,我称赞谁的字好谁的画好,他就派人找了来给我。我能动手打四哥五哥后,他也从来没维护过他们。我后来才明白,爹爹,就是当他自己是我们的爹爹,而不是我们的君王。做爹爹的,难道就不会犯错?就不会偏心?可他还是我的爹爹!我敬重他,想讨得他的欢心,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让他知道,这个儿子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赵栩声音嘶哑,两行泪无声地顺着脸颊落下,在他微微扭曲的俊面上滑过。 

    苏瞻和几位相公默然不语。他们都曾身为人子,也都身为人父,对赵栩这段话,虽然觉得有不孝的感觉,却又无法反驳。想起阿昉和阿玞,苏瞻眼睛骤然湿了,他也会犯错,阿昉也会怨恨他,可是阿昉也说过“爹爹,您是阿昉的爹爹!这个一辈子也不会变。” 

    赵瑜的目光有些迷茫,六郎说的是他赵栩,还是他赵瑜?他对那人,其实也是这份心吗?他对自己再不好,自己也会怨恨,可还是会什么都尽力做到最好,他想让那人记住他在世上还有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盼着他能多在意自己多去看看自己一些。他读书明理,就想放下,放下娘,放下腿疾,放下大赵,可他也和那人一样,时而灰心,时而愤恨,最后总归是放不下。对赵璟也是这样,他越对自己好,自己越歉疚,又越痛恨。 

    赵栩点了点头:“爹爹耳根子软,因为他心软,他待三叔你的好,你能抛之脑后,可我做儿子的,不会。爹爹哪怕多夸我一句,多宠阿予一点,我都高兴得很,点点滴滴记在心里。你知道吗?三叔。我们这许多兄弟姊妹,其实我不贪心,爹爹能给我十份里哪怕二十份里的一份,我就很高兴了。可是爹爹给了我十份,甚至——还要多——我想告诉爹爹我有多欢喜,多感激他!你却——害了他的性命!” 

    他再难控制自己的愤恨,掌心用力一压。 

    赵瑜心口一疼,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的手掌,血点溅在如玉的手掌上,如雪地红梅,凄美得很。 

    “可你,真的不一定是我大哥的儿子。”赵瑜叹息道:“合血法是无稽之谈,他们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明白?” 

    赵栩眼中厉芒闪过,就听见赵棣大叫起来:“苏相公!皇太叔翁!六郎要杀三叔灭口了!啊——” 

    赵栩侧头,见陈青已一脚踹翻了赵棣。 

    殿上更是混乱,几位带御器械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太后嘶声大喝:“住手!” 

    陈青拎小鸡一样拎起赵棣,冷冷地说:“你敢污我妹妹清名,死不足惜。”他扫了高太后和惊慌失措的几位相公:“崇王已供认毒杀官家,吴王和阮玉郎相互勾结,这等攀诬,居心险恶。两府还犹豫不决什么?!” 

    苏瞻坦然道:“汉臣兄还请先放开吴王,殿下您也请先放开崇王,事已至此,若众人心存疑虑,总是不妥。娘娘也莫担忧。齐国公和燕王殿下绝非动辄行凶之人。” 

    片刻后,柔仪殿内才静了下来。张子厚一颗心悬着,皱起了眉头,开始思忖最坏的结果。他看向陈青,两人交换了眼神。陈青松开了吴王,退开了一步。张子厚切上前一步,靠近了苏瞻。 

    “崇王,敢问合血法为何是无稽之谈?”苏瞻眸色深沉,镇定地问道,强压住心中翻江倒海。


 第175章

  孟在一出了柔仪殿;就直奔偏殿,见到九娘和陈素都在;放了些心。 

    “里面还僵持不下;娘娘抓了我娘和表嫂,我先去慈宁殿救她们。你们躲在这里;万一有什么动静,就跳窗往坤宁殿跑,找圣人庇护你们。这条路今夜当值的将士是我以前在殿前司时的部属,都认得表妹你;会护着你们的。”孟在柔声叮嘱陈素,他推开偏殿的后窗;拎过一个绣墩;轻轻跃了出去,搁在窗外的地上;摇了一摇;放稳了。 

    树丛后的殿前司当值士兵一列列还在巡逻。 

    孟在轻轻跃回殿内,随手拎了把椅子放在窗下;看向正在关窗的九娘:“九娘;记住了;外头一有动静,就跳窗跑,千万照顾好你表姑。她怕高,晕血。” 

    陈素扯了扯孟在的袖子,眼中泪光盈盈:“表哥——” 

    孟在转过身,从来都没有笑容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吸了口气:“放心。” 

    陈素点了点头,松开了手,看着孟在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年大哥出事,陈家孟家因为姑母的死早就疏远了,是表哥一个人跑来,守着她,又去开封府上下打点,大哥在牢里没吃什么苦头,充军赶路的时候也没有戴枷,才平安地到了秦州。 

    她记得等案子判定的那两个多月,表哥每夜睡在院子里树下的藤席上,早上用大哥的弓,练一个时辰射箭,晚上用大哥的长剑,练半个时辰。他除了说说大哥的案子外,几乎不言语。给他一碗茶,他笑一笑。给他一碗面,他笑一笑。他不会生火,也不会劈柴,连日常要挑水都不知道。十天八天就给她一贯钱买菜,出门买菜他总是走在她左边,有人多看她几眼,他就冷冷地看回去,和大哥一模一样,大概是大哥叮嘱他了。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官家知道了她,再后来她就被封为正四品的美人,进了宫。送她入宫的也是他。她拽着他的袖子不敢哭。他也是说放心,他说他也要去秦州从军。 

    九娘看着对着门出神的陈德妃,想起前世种种。当年有一次她出了慈宁殿,下大雨。看见殿外席上披发赤足跪着一个女子,问起来,才知道是四公主的乳母指证三公主推四公主落水,犯了诬陷三公主挑拨是非之罪,乳母被娘娘下旨杖毙,陈婕妤特来请罪。她想了想,又回过身去求见娘娘。娘娘感叹一番后让人送陈婕妤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太后那时已经怀疑她就是赵毓了,三天两头召她进宫说话。二房也常常送王璎到百家巷小住。苏瞻应该完全不知道吧,他还很高兴她得了太后和圣人的喜欢。再细想,她那天出宫,怎么就莫名被两个引路宫女带去掖庭,那两个宫女几乎从没在慈宁殿露过脸,在掖庭又会有什么事,竟然耽误了她两刻钟,她竟也没有疑心。掖庭里又无端端有一个老宫人跟她说了郭太妃的旧事,她更没疑心过。看来太后手下该是有一批宫人专门做这些暗中的事宜。后来她陪娘娘去巩义祭陵的时候,娘娘特地安排她去拜祭元禧太子的永安陵,大概也是在试探她吧。连官家都认定了自己的病死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陈素忽地看向九娘:“娘娘那么厌憎我们母子三人,她不会让六郎即位的。六郎会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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