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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晨苦笑了一下，又道：“这样算不算背信弃义？”
“不算吧？”吴双双摇了摇头，“虽然是合作，却是暂时的，因为某种共同利益联合在一起的。其实在自己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事信义？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而已。
“再说了，对方既然能被你用利益打动，那么别人如果许以更大的利益，焉知他不会背信弃义？所以这种合作，是建立在相互防备上的合作，谁若是在这样的乱世存了要将合作伙伴当做手足来看待的心思，那才是蠢材。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便是手足就能一条心了么？看看你的手足们便知道了。”
吴晨深以为然。
当初昌明帝姬玄礼出逃之后，原本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的七皇子姬玄澄也跟着逃出了京城。
剩余的皇室宗亲有的没来得及逃走，有的逃走了但是因为目标太明显，都被反王们斩杀了。
姬玄澄逃出京城，并没有稍作停留，他假扮成了一个逃荒的人，身上衣裳穿的破破烂烂的，尽管贴身带了不少的银票愣是没有拿出来用过，一路乞讨，直接去投奔永安侯房九凌。
房九凌如今驻守在当阳关，处于大周和东陵的交界处，他擅长带兵，治下严禁，手下兵强马壮的。
最要紧的一点是，他忠君爱国，从来不介入党派之争，不管外面风声如何，他只管守好自己的本职，不让东陵人从自己把手的当阳关得到半点便宜。
所以姬玄澄才会选择了他。
到了当阳关，见到房九凌之后，姬玄澄二话不说，大嘴一张，来了个嚎啕大哭。
房九凌每隔三年就会进京述职一趟，所以这些皇子们都是见过的，老实说，他对姬玄澄印象并不好。
可是不管怎么说，姬玄澄在这个时候投奔了来，他也没有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姬玄澄抱着房九凌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讲述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说他的王妃甚至为了护送他过关，而失去了生命，两个孩子也先后失去了踪迹，等他找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被人丢进了锅里煮熟了……
而他为了抢回孩子的尸体，冒着自己也被杀的风险去和那些人交涉、打斗，最终，终于把孩子们都安葬了。
这样惨烈的经历，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而他又对沿途所见的人间惨剧表示了极大的心痛，并且自责，自己当初没有向父皇进言，否则这天下也不能乱成这样。
虽然那些流民杀害了他的妻儿，可他并不痛恨他们，他痛恨的是这个乱世。
他甚至跟房九凌说：“侯爷，子不言父过，何况我的父亲不单单是父亲，还是一国之君。但是我也不得不说，是父皇识人不明，才导致治下不严，乱子越来越大……
“今日大周这样满目疮痍，父皇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他的儿子，我有责任和义务拨乱反正，只是可惜，我一个人独力难支……”
☆、第1053章 消息有误？
寥寥数语，就刻画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子，想要替父亲弥补过失的好儿子形象，甚至他还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原本在房九凌的印象之中，姬玄澄就是一个满肚子蝇营狗苟，成日想着怎么结党营私，怎样争权逐利的人，可是眼下这人却又推翻了他的全部印象。
若说这个人不是七皇子却又是不对的。
难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房九凌满肚子的疑惑，可是人投奔了来，他又不能不管，何况京城里的消息，他还要通过姬玄澄来了解呢。
当房九凌问道昌明帝的下落时，姬玄澄放声大哭，抽抽噎噎说道：“侯爷有所不知，当初父皇根本就不是正常死亡，虽然父皇龙体有恙，却也不至于送命。
“侯爷想必知道，本王当初犯了些错，父皇训斥本王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的，怎么没过多久就驾崩了呢？
“本王不敢相信，所以就悄悄派人去查，查证的结果却让本王不寒而栗！原来，父皇驾崩竟是被人害的！罪魁祸首就是那登上帝位的姬玄礼！
“侯爷！你远在边关，想必对京中之事所知不多，您肯定不知道，我母妃的死、宁皇后的死，乃至八弟的死，都与那一对母子脱不开干系。
“父皇的那份遗诏根本就是他们母子伪造的，姬玄礼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不择手段，可是登上皇位不久之后，他就知道，外头已经乱套了，为了不做亡国之君，所以他带走了皇宫大量财宝，包括传国玉玺。
“他这样不负责任一跑，京城里就乱了套，人心惶惶，但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也都带着财货逃走，守城的士兵也没了心思守城。
“原本我是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的，可是这并不妨碍外面的消息传进来。可是得到消息毕竟比较迟，等我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的时候，那所谓的反王已经开始攻城了。
“倒也不是本王贪生怕死，若是本王那时候振臂一呼，未必召集不到几个守城的士兵，只是区区几个士兵相对于来势汹汹的反贼，就等于杯水车薪，本王又何必坑害了那些士兵，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
“不瞒侯爷说，本王那时候都准备自…焚其身，与京城共存亡了，是王妃百般劝诫，要给皇室留一条根，所以本王这才拖家带口从京城离开。
“单单是为了出城，就费劲了周折，来到京畿之后，身边的护卫已经一个不剩了，我们夫妻带着孩子也是狼狈不堪。
“我们夫妻一商量，侯爷是国之栋梁，投奔侯爷肯定是没错的。
“我们也知道，想要让侯爷起兵重整山河，是痴人说梦，这种推侯爷入危险的事情，我做不出来。现在，我只求，侯爷能给我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让我给大周皇朝留一条根……”
说到这里，姬玄澄再次嚎啕大哭。
房九凌为之动容，“七殿下，既然那个人是矫诏夺位，便做不得数，您现在当阳关住下来，以后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姬玄澄还有些奇怪，按照他调查得到的结果，房九凌不应该立刻拍案而起，带着他杀回京城么？难道是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误？房九凌不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
☆、第1054章 模板
但不管怎样，乱世之中找到这样一个避难所着实不易，他需要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图谋。
姬玄澄经历了这一路的生死逃亡，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颐指气使以权压人的七皇子，他懂得，自己要学会借势，学会委曲求全，学会隐藏。
所以在当阳关住下来之后，他不挑吃不挑穿，一日三餐能够果腹就好，穿衣只要能够蔽体即可。
房九凌送来给他做花销的银子，他都送到了军中，或者给了街头的百姓，自己手里只留了一点点足够自己应付日常开支比如买笔墨纸砚的。
他也不四处游逛，除了上街买东西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自己的屋子里，写写画画。
他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从小接受的也是极为严格的教育，也是有一定的才干的。
再加上这一路来，果真见到了之前自己从未见过的一些场面，接触到了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阴暗面，所以下笔是言之有物的。
房九凌趁着他外出买纸笔的时候，进了他的屋子，看到他写的那些东西，有一部分是痛定思痛，分析大周之所以走入末路穷途是哪些原因造成的，针对这些原因要做怎样的调整和改进。
沿途他看到百姓们颠沛流离，衣食无着，易子而食、暴尸荒野者比比皆是，要怎么样才能改变这样的人间惨剧，云云。
房九凌在他屋子里里逗留了很久很久，几乎每一页纸都看了三四遍，然后才离开，整个过程一言未发。
姬玄澄回来之后立刻就发现自己写的东西被人动过了，心中大喜，却不形于色，他知道，房九凌这样的人心硬如铁，想要打动他并不容易，所以自己还要下一番苦功。
姬玄澄在动乱之前曾经在户部挂职，虽然那时候并未想着做什么实事，但是为了搞一搞政绩，还是需要把户部所有的职能摸一个遍的。
他把户部存档的卷宗全都看过一遍，虽然说走马观花的成分不较大，却也不能不说看过之后确实得到了不少的启发，只是那时候他想着怎么着要把自己见到的那些实施起来，也是要等到自己登基之后了。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彻底与皇位失之交臂。
那时候他不是不愤怒绝望，甚至派人把户部存档的那些卷宗全都偷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把那些卷宗仔细研究了一遍之后就全部烧掉了。
此刻来到当阳关，略一整理思路，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些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户部掌管天下一切税收、朝廷收支、农田水利等等，职能非常强大。
他整理出来一系列关于调整税收结构，却不会影响税收整体水平的方案，还建议建立难民收容所，统一管理的同时给他们安排一定的任务，防止他们游手好闲寻衅生事等等。
房九凌当然很快就见到了这些，不说拍案叫绝吧，最起码也是非常喜欢的。他治军有一套，但是关于管理地方，抓好国计民生大事方面，却是短板。
姬玄澄所归纳总结的这些，相当于给了他一个治理百姓的模板！
☆、第1055章 信任
姬玄澄到达当阳关两个月后，房九凌和他展开了第一次正式对话。
姬玄澄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张口闭口也不再“本王”“本王”的，而是直接自称“我”。
不光陈述自己的观点，还能举例证明。
房九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七殿下，您是知道的，如今天下大乱，伪帝弃国逃窜，还遗失了传国玉玺。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大周已亡。
“刚开始臣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恨不能立刻举兵去平叛，只是臣一走，当阳关何人来把守？无人把手，东陵大举入侵又当如何？
“所以臣是左右为难。时局变化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让人捉摸不定，如今天下已经成了这样，便是臣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施为，何况臣还是一介凡夫俗子。
“所以只能徐徐图之。七殿下来的正好，咱们可以以当阳关为跳板，一点点经营扩大，等咱们的力量足够大的时候，可以分出人手驻守当阳关，另有一部分人手可以去打仗的时候，便是咱们一点点收复河山的时候了。”
姬玄澄红了眼眶，却连连摆手，“侯爷，如今大周已亡，这是不争的事实。天下乱成这样，我们姬姓皇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有什么资格腆着脸求侯爷收复大周的江山？
“侯爷，天下反贼多如牛毛，大多数都是当初的朝廷命官、一镇诸侯，若是他们肯，早就团结起来，重整山河了。
“但是没有，他们对大周的朝廷已经失去了信心。没有凝聚力了。
“这天下本也不是我们姬姓的天下，我们无德无能，失去人心，是我们罪有应得。
“所谓有德者居之，谁要是有能耐有本事有魅力，重整山河，自然是可以让皇朝换姓的。
“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求乱世存身就够了，将来延续了我们姬姓血脉不让宗祠祭祀无人，就满足了。
“侯爷为人耿直，忧国爱民，若是侯爷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倒是可以倾尽所有，协助侯爷。”
原本房九凌对姬玄澄还是有些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