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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吴晨垂下眸子，“如果这里的人们知道吴家村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会认为那里是乐土……”
这天下哪里有什么乐土！
“整个北栾道十二府，青州府的山地面积是最大的，在这十二府中何存道也还是个要点脸的人，”吴晨慢慢说道，“所以有人提起来北栾道的知府，只说何知府一人。”
吴双双问道：“这么说何知府是个好官？”
吴晨摇了摇头，“好官倒谈不上，不过，他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他懂得放长线钓大鱼，而不是像某些官员一样，只想着捞一笔就换个地方。
“他希望长长久久在青州知府的位置上坐下去，长长久久把银子流水一般收入囊中。面子上还要好看，不得罪上官，不得罪百姓。”
大周一共有南七北六十三道，每道下辖十一到十五个府，数量不等，面积大概相近。
☆、第703章 官油子
吴双双“嗤”的一声笑，“我只听说过兵油子，原来还有官油子呢！”
吴晨想了想，确实挺贴切的。
相对于其他府来说，青州府的情况的确是好了太多。
即便是地震带穿越了青州府，可是何存道的功夫做的也不错，最起码，并没有出现流民匪患，也没有什么卖儿鬻女、易子而食的人间惨象。
但正因为如此，流入青州府的人口也越来越多，而青州府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长此以往，不堪重负，迟早会酿出祸端。
吴双双闭了闭眼，如今他们已经在京畿地界了。
为了隐藏身份，他们早就把路上骑乘的好马换成了骡子，还是瘦骨嶙峋的那种，衣服也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和周围的百姓看起来没什么分别，靠近京城的时候干脆换了步行。
这一路上他们接连不断接收到线报，京城的安置情况也只是草草了事，城内的情况还好些，毕竟如果城内乱糟糟一片，也影响官员们的日常生活。
因为有一段时间，就是刚刚受灾之后，有官员去上朝，还被乱民冲撞了轿子。
官员们有志一同：愚民们吃饱了才不会闹事，所以赈灾才得以顺利进行。
不得不提的就是舆论的力量，这一次地震是上天示警的谶语、民谣满天飞，宁皇后就是想不知道也不行，她想到英年早逝的玄承太子，心里难过极了，特意追加了赈灾的钱粮，还是以东宫的名义发放的，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去赈灾，这才确保赈灾事宜顺利进行。
民间的舆论却如烈火烹油一般，沸腾不休。
士子们激发了读书人的血性，时常出来静坐抗议，指摘时弊。
这些读书人也并不是那种出身特别高贵的，多半都是寒门士子，他们在寻常百姓间的呼声还是很高的，所以他们制造出来的舆论在百姓间传播速度很快。
同时军队中的各种声音也响个不停。
尤其是那些底层的士兵和低级军官，虽然参与了京城大…屠…杀，但是心底总是惴惴不安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言说是他们的家乡也遭了灾，父母亲人也受到了苛待，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心里能好受得了？
大周的征兵制度本来是当兵的都不在原籍服役，所以他们大多数都是外乡人，只是后来征兵制度也不断受到侵蚀，权贵们连续往军中塞人，才导致原籍兵越来越多。
但大部分普通士兵还都是外乡人，他们没钱走门路，便不得不背井离乡。
惦记着家中的情况，当兵的心不在焉，军心涣散，甚至还有那些孝顺的，串联了几个老乡做了逃兵。
世事就是这样，没有挑头的，大家都不会去挑战规则，一旦有人打破了规则，便会有人跟风。
最初出现少量逃兵的时候，军队里并没有引起重视，毕竟上层的这些军官大多都是托关系进来的，来了就是为了贪军功冒领军饷，寻找机会谋得官职。
这些逃兵离开军营，就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自己应得的那部分粮饷，军官们巴不得自己平白无故发一笔小财呢。
宁皇后对京畿守军特别大方，一个小兵一个月的粮饷都有一两银子，一百个小兵那就是一百两银子，别的不说，肥吃肥喝都够挥霍一阵子的了。
☆、第704章 惋惜
上官不管，逃兵的口子一开，可就收不住了。
一开始因为冒着风险，所以逃兵的数量不算多，后来看到没人遏制，军中的各种流言又是愈演愈烈的趋势，偶尔有京城里的兵丁回家回来之后透露了外面的情况，那些家中情况不明的士兵哪里还按捺得住？
逃兵的数量呈现了急剧上升的趋势。
当这种势头刚刚出现的时候，上层的军官还做梦想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进入自己的口袋呢。
没等美梦做醒，才发现自己都快要成光杆指挥官了。
一层一层报上去，等上头的命令下来，才发现，根本就控制不住了！
群情汹涌之下，将官们就好像洪流之中漂浮着的树叶上的小蚂蚁，眼睁睁看着滚滚洪流擦身而去，却束手无策。
他们若是强行发布命令的话，定然会引起军中哗变。
更何况，他们指挥得动的现在只有京城附近的兵，而这些兵都是托了关系才进来的，平日里操练的时候就偷奸耍滑，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至于这些将官们，十之六七都是走后门上来的，哪里有指挥能力？有指挥能力，有真才实学的，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个时候谁愿意做出头鸟？
愤怒的士兵一人一口唾沫都够淹死人的了。
京畿大营都指挥使冯天亮不敢瞒而不报了，赶紧写了加急奏折亲自带着送往皇城，这一次都没有走正规的流程，而是亲自去宫门口求见宁皇后。
宁皇后正在筹备过年的事情呢，虽然年景不好，才经历了太子薨逝、地动，可是年还是要过的啊，趁此机会也得好好安抚人心。
她这一阵子也够焦头烂额的，虽然说她现在还是实际上的掌权者，但是因为太子薨逝，她手中没有储君了，说话办事就有点底气不足，而那几位早已成年的皇子也都纷纷活跃起来。
她正在派人到处寻找幼子姬玄胤，可是他就好像消失了似的，怎么都找不到影踪。
她有点后悔，当年做得太过了，只怕那孩子都寒了心。现在就盼着他在外头过的日子不如意，越是困窘越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她找到才好，那时候他便会知道，没有了她这个母后，他只能做最低贱的蝼蚁！
而她才是能赐予他荣华富贵的人。
她常常感到惋惜，因为玄承太子。
其实她虽然有权力野心，但也没想着一辈子霸住权力不放，她迟早有人老力衰的那一日，到时候一切都是玄承太子的。
只是没想到，玄承那孩子竟然……
宁皇后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皇后常服，即便是日常在自己宫中，也打扮的一丝不苟，只是因为太子刚刚薨逝，又经历了一场地动，所以她的打扮素雅了不少，若在往日是应该身穿大红凤袍的。
虽然已是暮年，宁皇后的精神却比一般的小姑娘还要好，妆容一丝不苟，头发一丝不乱，端端正正坐着，静静听着跪在脚边的凤仪宫大太监跟她奏禀过年的安排。
凤仪宫里一片安静祥和，宫女太监脸上都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这就是太平盛世。
☆、第705章 娘娘慈悲
冯天亮来了的消息宁皇后已经知道了，但也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进来奏报的小太监，慢条斯理地道：“事有轻重缓急，连这个也不知道，还用在本宫这里当差么？”
小太监吓得赶紧跪下，浑身抖成一团，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宁皇后静静听完了太监总管的奏禀，指出了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又问：“钟贵妃和贤妃那里有什么动静？”
太监总管讨好地笑道：“娘娘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钟贵妃和贤妃虽然有心，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想蹦跶，可到了您面前，哪儿值得一提啊！”
宁皇后勾起唇角，“那也不能等闲视之，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认清谁才是后宫之主！虽然太子薨了，可是这储君之位还轮不到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觊觎！”
“是是是，”太监总管忙道，“娘娘英明。”
宁皇后端起手边官窑缠枝莲花纹的青花瓷盖碗喝了一口茶，问道：“玄胤那孩子还没有找到？”
太监总管一脸的谄媚：“娘娘也别着急，正所谓好事多磨，咱们的人遍布天下，暂时都没有消息，就说明九皇子的日子不大好过……娘娘大慈大悲将九皇子从泥淖里捞出来，九皇子一定会感激涕零，将来好好孝顺您的。”
“唉……”宁皇后悠长的叹了口气，舒缓优雅的把手帕抽出来擦了擦干燥的眼角，“都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本宫又怎么舍得厚此薄彼？实在是……
“但愿玄胤这孩子，能体谅本宫一片苦心……”
太监总管跪爬了几步，劝道：“娘娘快别伤心了，九皇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一定能体谅您的！”
“你带人把东宫收拾出来……”宁皇后将手帕拿下来，转手递给身边侍立的宫女，宫女将之叠好放在身侧小宫女端着的沉香木填漆托盘里，又把一块折好的手帕双手递过来。
宁皇后接了手帕，才继续说道：“玄胤自小就爱和玄承亲近，等他回来就让他住在东宫，毕竟年纪不小了，也不能在后宫厮混。等他住得习惯一些了，本宫就带他去面圣请封太子，也足够补偿他这些年的颠沛流离之苦了。”
“娘娘慈悲！”太监总管诚心诚意地道，“九皇子一定会非常感激娘娘厚爱的。娘娘也请放心，奴才一定盯紧了那边，一切铺陈、用物都选最好的，服侍的宫女太监也都是顶好的。”
宁皇后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嗯，你再把各世家适龄未婚闺秀的名单整理一份给本宫瞧瞧，他也不小了，该考虑成亲生子了。若是他不喜欢做太子，早日生几个儿子，挑一个做太孙也是好的。”
太监总管满面堆笑：“还是娘娘细心！奴才这就去办，原先准备给太子充盈后宫的名录还在，奴才再让宫廷画师去一趟各府，把名录上的闺秀都画下来，娘娘先筛选一遍，要是觉得合适，奴才再把人给您带过来瞧瞧。”
宁皇后满意的勾了勾唇，“你办事本宫还是放心的。”
☆、第706章 咯噔一下
因为心情好，宁皇后还许诺：“过年期间当差稳便一些，差事只要不办砸了，本宫都赏你们双份月例。”
阖宫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来谢恩，凤仪宫里的气氛热烈而喜庆。
门边跪着的那个“没眼色”的小太监就显得与这个大环境格格不入了。
大太监又凑趣儿陪着宁皇后说了一阵闲话，把宁皇后哄得高高兴兴的，这才下去办差。
大宫女过来换了茶水点心，宁皇后喝了一杯茶，尝了两块点心。
又在几个宫女的伺候下摘了手上的护甲、戒指，用泡了玫瑰花瓣的温水洗了手，有专门的太监过来跪着帮她修剪了指甲，再次重新洗手，让人伺候着涂了护手的脂膏，重新戴上戒指、护甲，就着大宫女的手喝了半盏燕窝粥，这才漫不经心抬起眼皮，看向恨不能把头扎进地里去的那个小太监，曼声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额头有汗水不断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