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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夫人喝了口茶道：“皇上若下圣旨，那臣家不敢违抗。所幸吾皇仁厚，善待臣下，贵妃娘娘也给夏侯家这个面子……既然是问臣家的意思，臣妇还望娘娘为太子殿下另择佳人。”
夏侯夫人说着，又带着夏侯亦德夫妇跪了下来，接着说道：“其实雅枫自小性子顽劣，脾气也被惯坏，恐怕难担母仪天下之尊。入了宫也少不得会让娘娘烦心，她的性子也实在不适合入宫。
贵妃娘娘也知道，臣妇的女儿夏侯亦欢是怎么没的。自从亦欢没了，夏侯家决定再不想送女儿入宫了。
荣华富贵人人都想，可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幸福就好。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请贵妃娘娘垂怜。
贵妃娘娘仁德贤善，臣妇斗胆讲了这些忤逆之言，还望娘娘恕罪！”
（荼靡篇）谢谢你的残忍
回绝皇太子的求婚，夏侯家果然有够傲娇！他们也知道皇上不会逼他们。
我想了下，俯身轻声对夏侯夫人道：“夫人，我有几句话想跟夫人单独讲。”
夏侯夫人微微一愣，又点点道：“是，亦德，你们先下去吧，我与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夏侯亦德夫妇退下后，我拿出当初夏侯夫人赠给我的那把宝石匕首道：“夫人当初答应过若水，如果有天若水遇见为难之事，只要亮出这把匕首给夏侯家的人看，就一定能得到相助。”
夏侯夫人看了看那把匕首，沉默了一会儿，蹙眉道：“贵妃娘娘也知道深宫多怨妇，臣妇只有这一个孙女，还望娘娘能体谅。
不过，臣妇可以帮忙为太子殿下物色一位品貌双全，家世也不在夏侯家之下的名门小姐。恕臣妇直言，其实娘娘和太子殿下看中的绝不是夏侯小姐，而是夏侯小姐的家世不是么。”
我正色道：“没错，太子看中的的确不是夏侯小姐，太子看中的是夏侯雅枫。其实，太子和小姐已经见过两次面。夏侯小姐扮成了小乞丐，所以太子一直以为她真的是个乞丐。即使是这样。太子还是执意要娶她！”
夏侯夫人微微一怔：“竟有这事……”
我肯切道：“夫人，我知道向夏侯小姐求亲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可夫人能看得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么？太子对小姐一片真情，还请夫人成全！”
此情此景，夏侯夫人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自己最终还是拆散了儿子夏侯亦涵的姻缘，虽然她认为自己给了儿子最好的安排，可是这些年她却发现，儿子已经没有了他自己想要的幸福。虽然这七年来他与赵婉瑶相敬如宾，可作为母亲她感觉得到，他不快乐。
其实这几个月来，夏侯家的人也发觉雅枫对太子有意，她还老是追问她爹什么时候再带她去找太子玩儿。但是父母严令不要有入宫的打算，所以她不敢再提了，可她却日日都不开心……
见她神色似乎有几分犹疑，我忙恳切道：“夫人，我保证绝不会让雅枫在宫里受一点儿委屈！不许任何人欺负她！夫人！”我给她行了个大礼，恳求道：“我江若水绝不是贪图夏侯家的权势才如此低声下气，我是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的幸福被辜负。”
“贵妃……若水！”夏侯夫人忙扶起我，她看着窗外，思索了很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好吧，我答应你！今后我们雅枫……就拜托贵妃娘娘关照了。”
我心中一喜：“夫人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会把雅枫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的！”
我离开夏侯府时，刚上了轿子便从窗口瞥见了那熟悉的身影——是亦涵。他怀中抱着雅柏，一手挽着赵婉瑶回夏侯府了，我暗暗庆幸早出来了一步没有被撞见，如此也免了那许多一言难尽的尴尬。
只见赵婉瑶一脸幸福的笑意，而且我竟发现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挺得高高的……看样子没多久就要生了。
夜里，我辗转难眠，心中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傲珊姑姑，你说赵婉瑶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会疼雅柏吗？”
傲珊姑姑：“娘娘放心，她会对雅柏好的。况且除了赵婉瑶还有夏侯一大家子人疼他呢。”
我点点头：“嗯……确是我多虑了。”
傲珊姑姑：“奴婢会派人暗中守护着雅柏少主的，娘娘累了一天了，睡吧。”
——
一转眼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宫中全无一丝节庆气氛。锦妃和丽妃（丽贵仪晋为丽妃了）私下里小心问我的意思：要不要准备皇上的后事了？……
赵宣煜现在非常严重，有时候说昏迷就会昏迷，太医也都说皇上怕是熬不过年关了。
几个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些，他们没事都会围在赵宣煜榻前看着他，眼睛都哭得红肿不堪。
现在是我们几个妃嫔轮流侍疾，因为我还要批折子，所以一个人实在支撑不下来。而且赵宣煜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几乎每天都要发几次火。
这夜丑时，我好不容易伺候赵宣煜睡着了，拖着发酸的腿准备回宫。
刚走出寝殿，我看到方中信在不远处正偷偷地哭泣。方中信才四十岁，伺候赵宣煜二十多年了，说实在的他对赵宣煜的感情可能比我们都要深。
我轻轻走过去想安慰他几句：“方总管……”
他回头一看是我，忙擦了眼泪道：“让贵妃娘娘见笑了。奴才……真的……”
我：“我知道，方总管对皇上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只是……生死有命，有些事我们也只好面对了。”
方中信哽咽道：“贵妃娘娘说的是……”
我想了想又道：“方总管，只要有本宫在，你永远都是这宫里的大总管。”
他听了微微一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没想到我会对他这样说。
我接着说道：“如果方总管厌倦了这宫中生活，想离宫颐养天年，本宫也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本宫觉得方总管正值盛年，为人忠诚，做事又稳重妥帖，所以本宫更希望你能留下继续伺候太子的。
说句实在的，在这宫里这么多年，本宫信得过的人没有几个。可方总管却一直是本宫最信任的人。”
方中信似乎被我的话所感动，忙道：“奴才多谢贵妃娘娘抬爱。”
康元十五年腊月二十九，夜，大雪。
已经三天四夜都没睡个囫囵觉的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我刚刚躺下，赵宣煜又派人急急地宣我过去。
我立刻赶到赵宣煜的寝宫。今晚他的寝宫四围调来了大批的御林军，就连通向他寝殿的回廊也都是带刀侍卫，满满站了一排一直到他寝殿的门前。我心下不由感到奇怪，又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今日进到他寝宫之前，方中信竟还带了两个嬷嬷搜了我的身。方中信一脸歉意道：“还请娘娘见谅，这都是皇上的旨意。”
一走进赵宣煜的寝殿，突然身后“砰”的一声，门不知被谁给关上了！
赵宣煜最近都喜怒无常，大半夜的他这又是要闹哪样？尤其这两日他的情况非常非常不好，秦太医也悄悄告诉我，皇上恐怕撑不过除夕了……
我见桌上摆着一碗刚刚喝完的汤药，估计这会子他也是靠着药物强调起来的精神，看来他是有心愿未了啊。
我小心走近他榻前：“煜郎。”
他睁开眼睛，冷冷吐出两个字：“跪下！”
我不知何故，也不想惹怒他，只好乖乖跪了下来。
赵宣煜看向我怒道：“有个叫白云的宫女是朕的锦衣卫，可是她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柳丞相是朕的托孤之臣，可是昨夜他竟然过世了！哼！江若水！朕到底还是被你蒙蔽了！”
我：“皇上的锦衣卫都是由皇上亲自管辖的，为何问臣妾要人呢？柳丞相已经七十八岁了，常言道：人活七十古来稀。柳丞相是寿终正寝，皇上为何要责怪臣妾呢？”
没错，就在几日前柳得宜已经把那密旨偷了出来并暗暗送到我手上，我已经烧了。后来听说柳丞相因此被气得病倒，看来也是天不假年。
“啪”！脸上突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个大耳光！很痛……没想到他病成这样，打人的力气却不小。
此刻，我只感到心如冰冻！
我微微低下头，蹙眉道：“皇上，那日看你那样想念戚蕙的样子，其实当时我很想问你……如果我没有再回到你身边，当年慈和宫一别之后……我就那样永远活在皇上的记忆之中，是不是皇上反而会爱我更多一些呢！我很奇怪，为何历朝的皇帝……他们最爱的女人都是已经死了的女人……现在我懂了，因为死人是不需要防备的……”
赵宣煜：“哼！你的确不如已经死了的人让朕省心！走的是朝晨，回来的是若水……呵呵！看来这许多年都是朕自己在骗自己，江若水，终究不再是姜朝晨！”
他看着我恨恨道：“还是当初柳丞相说得对，朕立了太子之后第一个就该除了你！就像汉武帝除了钩弋夫人，如此也先一步了断了太后专权！”
我淡淡道：“没错，汉武帝这步棋的确先一步了断了太后专权，可惜他一定没想到，若干年后又有了霍光的专权！权臣乱政……也正是拜他这步棋所赐！真不知道汉武帝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你什么意思？”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问道。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将来，比将来更难测的……就是人心了。上到帝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没有谁能主宰一切，最后还是要各安天命。”
“呵呵，很好！各安天命！”他冷笑了几声：“若水，虽说朕可以即刻下旨赐死你，可是朕还真的是不忍心呢！既然你说各安天命，那今日咱们就顺天意吧！呈上来！”
他话音刚落，方中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面摆着两杯酒！
赵宣煜幽幽道：“这两杯酒其中有一杯是毒酒，你自己选一杯饮了吧！你若选了那杯无毒的，就是老天爷要留着你，朕自然也会顺天意。而且朕会把朕手中掌握的兵权和御林军全部交给你掌管！
你若选了那杯毒酒，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毒发身亡！如此……贵妃正好就随朕驾鹤西游吧！朕现在也不怕告诉你，章太医已经告诉朕，朕恐怕撑不到明日了，今夜该料理的人和事也该料理了！”
赵宣煜见我呆呆地看着那两杯酒不言语，他又威胁道：“若水，刚才外面的御林军你也都看到了，没有朕的旨意……你出去，立刻死！”
“呵呵！”看着他那双瞪得血红的眼睛，我竟突然觉得可笑……那双曾经俊美深情的眸子，现在只剩下满满的绝情和杀机……还有那一脸杂乱的胡茬，似乎也在诉说着他内心对自己英年早逝命运的不甘……
赵宣煜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一笑：“没什么，这是我人生中第三次被强迫饮毒酒了！第一次是戚蕙……第二次是西戎人……万万没想到第三次给我毒酒喝的……竟是皇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我。
托盘上的两盏青花瓷精美小盅闪耀着深深的恶意……好吧……
我随手选了一杯酒便一饮而尽！他看着我喝下去，露出满意的神色，我放下酒杯，立刻又端起另一杯酒……仰头一口干了！
赵宣煜一惊：“若水！你干什么？！”
我冷冷道：“如此，皇上可安心了？”
他神色立刻变得无比慌张：“快宣太医！”说着下榻一把抱住我道：“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