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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血流如注;瞳色再也没有那冶艳的红,再也没有号令万鬼的力量,却如释重负地叹息。
“终于……看不到了。”
天上地下,人间海底,一时间气流紊乱翻腾。瞳雪与丑门海牵制着漂流在海面上的天网也发出一声悲颤。
瞳雪斜靠在软榻之上,灰白色发丝披散,双目幽黑无尽。他先是斜睨那铺散万里的天网嗡嗡震动,又抬头看着那道气流激荡,从九幽之下直冲天阙,贯穿寰宇,直至消匿于无形。
短暂的冲击蕴荡开来,席卷八荒,足以震慑一切。即便在那茫茫世界中,也能形成一道一闪而逝的亮光吧?
“麒麟角不知和什么共鸣了,强行回溯入你的记忆,不看到最后绝不可能停止。现在共鸣骤然消失,难道其中有一样器毁?”
瞳雪皱眉自语,最后一句又像是说给丑门海听:“点千秋应该是其中最强横的碎片了,不太可能陨落。你怎么想?”
从刚才起,丑门海就只是背对他蜷缩着,并不答话。
瞳雪感觉不对,抱着她的肩膀把人翻转过来。丑门海静静睁开眼睛,一双黑目已经变成一道猫瞳似的细细竖线,剩下的皆是苍白的虚空。
“怎么了?”瞳雪把人环进怀里:“是谁进了你的记忆?”
丑门海只是有气无力地摇头,两只空白的瞳仁里正在重演那一切。瞳仁里的丑门海在时间的乱流中默立,无悲无喜,一跃而下摔在洪荒大地。血液迸溅,把白色的眼眸染成无数血红与残肢的颜色。
人形的瞳雪微笑着站在仅有的残损身躯面前,低头掬起一捧血肉,冶厉刺目的颜色顺着指缝纵横蜿蜒,滑到手肘处才滴滴嗒嗒落下。
瞳雪望进那双眼睛,随着对方记忆漂流了片刻,直到那段记忆完结。
低头去看,怀里的女孩已经断气了。
他无奈地摇头,把人小心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静静陪着她,看一片波澜汪洋。
结束了回忆的丑门海也慢慢转动眼珠,茫然看着海面。她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所有生命迹象,即便只是记忆的景象再现,都带着巨大的负面力量,不是这身躯能够承受的。
丑门海还是没有动静,瞳雪把嘴唇贴在她耳边,用那种温柔的声线说起了情话。
那些深情的字眼,甚至不存在于任何文明之中。生于洪荒之前,存在末世之后,比下了任何誓言。
过了天荒地老那样久,怀里的人慢慢张口,低头咬住他的手。
连呻_吟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两排牙齿,用尽混身的力气研磨。
被瞳雪从背后抱住的丑门海恢复了呼吸和血流,开始颤抖,瞳雪闭口不语,两人静默无声地偎在一起,看满海里漂着被天网缠住的僵硬吸血鬼。
天色渐渐黑沉,丑门海终于长长叹了口气,用哽咽喑哑的声音低喃:“九黎幻瞳血脉里也有一片碎屑,我撮合大壮和萧晨,也是希望它终止于此……谁知大壮竟然自毁幻瞳。”
“看来埋得再深的旧账,也有被翻出来的一天。”瞳雪低柔地摩挲着她的背:“算了,随他们去吧。”
“旧账么……”怀里的人那濒死的感觉复苏了些,喘匀了气息,低低叹了口气:“以旁观的角度看,你那时还是挺温和的么。真不明白之后自己为什么做出极端的事,然后刺激得你拿出不温和的手段。”
“嗯?”瞳雪凝视着她:“何时?”
丑门海偏头想了想,用极轻的声音描述道:“你记不记得,我的肠子拖出去五米多,堆叠着淌得满地都是。那时候还没有食物这种东西,一看自己的肢体就很有食欲。”
“可惜再放回去有点不干净,只能扯断让它慢慢长。你看我像不像海参?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说罢,她自嘲地摇摇头:“不,没有必要恢复……反正你需要足够的空间让我可以承欢……唔……别拦着我,我要继续虐心地寒碜你。”
瞳雪吻得对方发不了声,放开后又蜻蜓点水地啄了啄说话人苍白的唇。
他俯视着丑门海嘴角几乎看不出的笑容,陈述道:“不错,这次你学会笑了。”
“我……”丑门海语塞。前几年还难受得反复逃离,吭哧吭哧咬断腿也要跑;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能说得这么不痛不痒?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瞳雪从袖中掏出一个笔记,认真在上面写道:
“X年X月X日,
“巫祖血脉幻瞳与点千秋两器共鸣,再现旧时场景,小海在观摩后情绪稳定。”
丑门海无语,继续转过身背对着瞳雪。
瞳雪把自己的治疗笔记收好,从丑门海身后抬起对方的下巴,拥着瑟缩冰凉的身体斜卧在床榻上,嘴角勾出深深的笑:“其实我也很好奇。”
“如果他们都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你又不是堕神,没那么大得恨意吧。”丑门海拍开对方揉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指。
“我倒觉得,到时候他们恨我比恨堕神还多些。”瞳雪想到什么似的轻笑,撕开丑门海肩上的衣料:“有人能这么对你,我很为你高兴。”
丑门海沉默半晌,方说:“我知道你在尽力弥补……也知你对我情意。”
后面的话不言自明:可我还需要时间。
我怕我爱你至深,就会对你当初所为感到伤心。
我们只能磨合,只能等待,看我是先原谅你,还是先对你有超过“爱”这个词语的情意。
她不置可否地笑:“人类……没有那些词,却有原谅这个词,这不是很有趣么。”
“大概是等你来用的。”瞳雪温存以对,只化出额角,期待一场非常理智温柔的缠绵。
“你把时间停下来再折腾吧,我要赶着去救人。”丑门海煞风景地看看怀表说。
瞳雪笑而不答,手指轻轻滑过曾经留下伤口的各个位置,用人型指腹上敏锐的皮肤感受指下的肌理和温度,享受美好。丑门海只好自己催动禁制,凝固时间,剥离空间。
纯白的纱帘一重重铺展开去,整个位面只见一层苍茫。她无助地躺在整个位面中心,被瞳雪的肢体禁锢压制,就像被冻结在了万年的寒冰之中。
那样虚无的颜色只出现在瞬间。无数黑暗的光芒就像燎灼吞噬着纱帐的火星,仅仅维持了一霎那的空荡色彩便蒙上了黑色的火焰,位面中无数星海浩荡罩落,在黑焰的烧灼下溅落纷纷扬扬的碎屑。仿佛风雪飘摇,冰屑飞扬。
时间之外是永恒,永恒之外是无常,无常之外又回到了领域的中心。
这是丑门海的领域。白得不彻底,黑得不干净,却也不是一片可以交融的灰色。
黑白未明的浑浊,是黄昏或者黎明,新生或者破灭。
“现在还要我再把记忆封起来吗?”瞳雪睫毛也被染上白色的碎屑,用爪尖蹭掉落在丑门海额头上的星辰碎片,俯身把脸贴到对方脸颊上。不需要呼吸的生命如今呼吸炽烈,不需要血流的生命在此时每一滴血液都陷入缠情。
黑色的光流静静在两人身侧流淌而来,流淌而去,带走无数晶莹的粉筛,无垠的微光构筑一片惊心的辉煌。
丑门海默然把额头抵在男人的锁骨上,不去看瞳雪的表情,自己害怕无法回应:“算了,就让我一直记着吧。这身躯连个痕迹也留不下,记住的只有记忆了。”
瞳雪动情,渐渐欲_望接管了被九天世界所认可的理智,汗水顺着自己贴在对方额边的发丝滑落,呓语道:“但是你留下了那个伤害你的家伙。”
“……在你身边。”
十一点半。
深夜的派出所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收拾东西的声音,寒气铺在玻璃上,和室内的温暖冲撞,形成了薄薄的霜层。
今夜他加班,那二愣子说好了来接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离说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决定直接回家。
人家凭什么来接自己呢?章桓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比亏欠人情更难受的,是亏欠一个理由。
他还记得自己的哥嫂对那个外人的殷勤热络。
汪曼曼满脸堆笑,眼睛笑成一条缝,把最密集连针都插不进去的笑容毫不吝啬地抛给每一个人。甚至在大家谁也没看谁都在看看向窗外时,她也兀自常备不懈地笑着。这样,无论他在何时何地多么突然看到那女人,她总是一副笑脸。
“老二,我和你哥年纪大了,章家以后可就全靠你们了,你大哥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你这孩子,盼着你这辈子有出息。”那女人说:“说实在的,要是我家晓渝能有你一半出息也好啊。”
章桓笑了笑,没有当真。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大嫂了。
他还记得弗里厄当晚拉自己去吃夜摊,被一扎啤酒放倒后的一脸迷蒙深情。
一杯扎啤就能让那家伙原形毕露,踩着夜摊的小饭桌为自己抱不平:“你看你这些亲戚,刚才冷嘲热讽,现在阿谀奉承,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们,哼!”
章桓气息一滞,截声道:“我家怎样关你什么事!
弗里厄缓缓低头:“别这么说,桓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又是桓儿!
章桓锁好档案柜,关上电脑,披了一件厚大衣。
鼻子不通气,估计是感冒了。
章桓不禁苦笑:过去日子饥一顿饱一顿,身子骨结实着呢;现在吃的好住的好,反而生起病来。
这是在告诉他,自己根本不属于这种生活吗?
“哎,早出来五分钟就好了。”章桓看着空荡荡的终点站小声嘀咕。
从第一趟公交车下车之后,他果然错过了转乘巴士的最后班次,只得步行回住处。
“算了,也算搭乘11路公交车了。”他自我宽慰道。走就走吧,这段路白日里也走过。
黑压压的乌云,没有路灯,没有月光,连星光也透不下来。
平素走得习惯的小路今天莫名其妙地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越走脚步越沉,有什么湿漉漉的寒气一路浸湿了裤管。
章桓察觉到不对劲,已经迟了。
乌云散开,金色的月光照亮了地面。
漆黑的未知被妖异光线揭露昭卓,展现出了惨绝人寰的场景!
凹凸不平的黑色地面上铺满了残肢,在金红色的光华之下反映着蓝色的幽光。幽关所及之处,都是血。
他虽闻不到血腥,那味道却似顺着双目之钻心底!
章桓大骇,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他不知该退还是快步穿过去寻求庇护,只感觉脚下一滑,竟然是踩到了一个尸体破开的肚子,肠子内脏黏连,折断的肋骨交错,勾住了他的脚,一时间居然拔不出来,就象陷入了噩梦里一般。
他回身看向来路,自己来时的脚印,甚至踩爆了一个死者的头颅。
章桓觉得胃部一阵紧缩,天旋地转。下意识一摸口袋,手机不在身上。
“来人啊!有没有人!”明知此时不太可能有人经过,他还是艰难地把脚拔出,小心翼翼退开到墙根位置,大声呼救。
回应他求救声的,是一些“咔嚓咔嚓”好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地面八方间或响起。
渐渐地,那希希簌簌的脚步声明显从四面围拢过来。章桓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反而忽然沉入谷底。机械的,僵硬的脚步声,正常人不会这样走路!
那些迟缓的声音拖拖沓沓,绕过了小巷的转弯,脚步声的主人终于露出真面目。
闻声而来的这群家伙,勉强还能看出人形,只是皮肉多被撕烂,身体以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