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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湛源形势落后,苦瓜脸拉得更长了,八字眉不住地掀动,苦苦思索翻盘的对策。
商湛源作为典型的古代力战棋手的风格,中盘战斗力不可谓不强,但无论他怎么四处挑起战端,在棋盘上掀起层层黑浪,但周宣就如中流柱岿然不动,优势始终保持,终局,白棋四子半胜。
赢下这一局,周宣确信自己的棋力长了,把握大局的能力比以前强,优势时面对敌手的挑衅更冷静,不与对手作无谓的纠缠。
商湛源的汗下来了,此局的完败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全盘几乎没有象样的机会,自始至终被白棋压制,这个周宣太厉害了!
商湛源非常懊悔答应周宣的赌彩,明天第三局如果还是他输的话,那他就棋名扫地了,此后再不能名列十八大棋士,这让商湛源忧心如焚,左思右想,没有必胜之策,最后一咬牙,心想:“没办法了,如果明天局势实在不妙的话,我得使出绝招,虽然卑劣,但也是为了自救啊,不然的话我的棋名就毁了!”
周宣并不知道商湛源还有卑劣的绝招,他得胜回府,心情极好,确定自己长棋了,这是比赢了一万两银子还高兴的事,他直接进了小书房,准备把刚才的对局摆一遍,也就是复盘。
书房门开着,秦雀腰肢笔挺地坐在临窗的书桌边,执着毛笔书写着什么。
“哦,今天是五日一轮的休沐日,雀儿不用去医署。”
周宣蹑手蹑脚走进去,雀儿写得很专心,没有发觉他进来。
周宣悄悄站在秦雀背后,忽然发现秦雀今天的衣裙款式很眼熟,这不是上次他给雀儿画的那套古典韵味的女装吗!
旗袍立领的青色碎花紧腰短装,袖子遮住肘下三寸,袖口呈喇叭状,下身是六幅百褶裙,青丝滚边,这套衣裙穿在身材秀颀的秦雀身上,那端坐的背影显得幽深静美。
八、大白天亲热
秦雀午后在小书房研读药王孙思藐的《千金翼方》,觉得心不在焉,想起夫君在“忘忧堂”与商湛源对弈,不知现在决出胜负没有,夫君应该不会输吧?
秦雀又独自摆了一会围棋,针姐姐在她自己房里忙着缝制那种小亵裤呢,夫君说的他们澳国人的妻子真的要穿成那样吗?穿就穿吧,反正穿在里面没人会知道,哦,夫君知道。
想起有一天周宣会看到她穿着那种又窄又小的亵裤的样子,秦雀脸颊就发烫,收起棋子重新坐回书案,铺开一张写药方用的高丽纸,提着小管中锋羊毫,想写点什么东西却又不知写什么,心里全是周宣那浓眉细目、笑口常开的样子,笔下不自禁就写下一串“周宣、周宣、周宣——”
蓦然惊觉,不由得晕红双颊,又在每个“周宣”后面写上夫君二字,这样不会显得无礼。
换过一张裁得小小的高丽纸,一落笔又是“周宣”这两个字,着了魔似的,秦雀心想:“这应该就是《诗经》‘采葛篇’里所写的‘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样想着就在纸上写下:
“彼围棋兮。半日不见,如三秋兮。”
写完觉得害羞,赶紧把这张纸和写“周宣”地那张一起折好夹在《千金翼方》书页里。
又取过一张纸笺,握笔踌躇,忽然想起表兄卢安,这会应该回到寿州了吧。回想小时候和表哥在一起游戏的情景,又写下这样几句诗: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想了想,又把那个“郎”字涂黑,“郎”现在是周宣了,以前也会想起表哥,但哪有现在对周宣这样想呀。简直心里全是他,如今想来,自己对表哥并不是那种男女相悦之情,而是自小的玩伴和姑表的亲情,因为自幼长辈们就说雀儿长大是要嫁给卢安的,所以心里就一直把表哥当成自己的夫君,周宣初来时才会那么厌嫌——
秦雀搁下笔,准备到前院等夫君回来,一扭头看到一个身影就在她背后,吓了一跳。随即娇嗔道:“夫君,你就爱吓唬人!”
周宣在秦雀背后已经站了好一会了,看到了秦雀写“彼围棋兮,半日不见,如三秋兮。”心里很感动,就很想去抱她、亲她。但雀儿不是针,相对来说针要柔弱一些,而雀儿地性格比较坚定,肯定会拒绝他的爱抚,弄不好搞得双方尴尬。
但周宣接着就看到雀儿写下李白《长干行》的四句诗,明白雀儿是想起幼时与卢安嬉戏的场景了,心里微微一酸,又看到雀儿把“郎”字涂黑。不由得想笑。
周宣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完全体会得到秦雀内心情感微妙的变化,表哥已成淡淡的一抹儿时背影,他周宣才是秦雀的心上人。
听到秦雀地一声“夫君就爱吓唬人。”周宣心中一动,决定真的吓唬吓唬她,沉着脸,一声不吭,瞄了一眼书案红笺上的“骑竹马来”。
秦雀见周宣脸色不对,惊问:“夫君,你今天又输了吗?”
周宣淡淡地说:“赢了。”
“那怎么——”
秦雀察颜观色,顺着周宣目光看到书案上的纸笺,心头一紧:“夫君看到我写这个了,他疑心我还在想着表哥,这怎么办?”
秦雀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下,少女的矜持让她羞于出口。
周宣用一种怆然伤怀的语调说:“雀儿,我周宣孤伶伶来到江州,幸得岳父大人收留,许我以婚姻,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但很快就喜欢上了你,看到你和我拜堂的样子,我就在心里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你快乐时我会陪着你快乐,你不快乐时我也会哄得你快乐——我很努力,我尽量做好,我以后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终于得到了你的心,可没想到——”
“我还是离开吧。”
伴着一声深长的叹息,周宣慢慢转过身,一步步向门外走去,宽宽地双肩有点塌下,背影显得那么的忧伤,其实心里在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哎哟,要是雀儿不来拉住我,我可怎么收场啊!”
周宣深情表白时,秦雀美丽的眼睛里已
了眼泪,当周宣转身离去,秦雀的眼水就“哗”地流朦胧中,周宣怆然的身影已经走到门边,秦雀觉得,只要周宣一出这门,就会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他,永远失去他——
“夫君——”
—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唤,秦雀冲到门边,张开双臂从后面紧紧箍住周宣地腰,把脸贴在他的宽厚的背脊上,泣不成声。
“夫君,你不要走,雀儿心里只有你,雀儿喜欢夫君,非常喜欢——”
这些平时在心里说不出口的话情急之下源源而出,纷纷的泪水把周宣的背心打湿了一大块。
周宣想回过身去,秦雀力气还不小,双手箍得他紧紧的,怕他逃走似的,只好抚摸秦雀交叉在他胸前地双手,说:“你早说啊,吓唬我,我以为你还是不喜欢我!”
秦雀呜咽着说:“夫君,对不起,雀儿是喜欢夫君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周宣有点不好意思了,把个小娇妻吓得哭哭啼啼,罪过,罪过!笑道:“雀儿,快松开我,你力气好大,箍得我动不了。”
秦雀赶紧松手,周宣转过身来迎面抱住她,柔声说:“好雀儿,不要哭了,夫君错怪你了,向你道歉好不好,快,别哭了。”见秦雀白皙的面颊上满是泪水,便用唇去吻。
秦雀任由周宣抱着,心中有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这得更要珍惜不是,所以周宣吻她脸颊时她根本没想过要躲避。
周宣这家伙向来是得寸进尺地,吻着吻着就吻到秦雀的樱唇上,那细腻的触感,娇嫩得仿佛要在他嘴里融化——
秦夫人听到秦雀前面那声悲呼,不知出了什么事,忐忑不安地走到小书房门边,看到的却是爱女和贤婿搂得紧紧的在亲嘴!
秦夫人赶紧退后几步,觉得老脸发烫,心想:“这两个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大白天的搂在一起亲热,成何体统啊!”
秦夫人怕被书房里的女儿、女婿看到她而尴尬害臊,悄悄的回到自己房里,坐在靠背大椅上摇着头在那笑,心里只有一片宽容的慈爱,这要是针和周宣在亲嘴被她看到,那秦夫人是要严格训斥针的,至少罚抄一百遍《女训》——可是雀儿嘛,不是已经拜堂成亲了吗,小夫妻新婚燕尔,忍不住偷偷亲热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书房里的秦雀第一次被噙住舌头,芳心乱跳,两只手不知往哪放,夫君热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让她双颊滚烫——
忽然,秦雀用力把周宣推开,红着脸说:“门外好象有脚步声。”
周宣很有偷情的天赋,敏捷地闪到门边朝外一看,摇头说:“没人。”
秦雀走到书案前,翻开《千金翼方》,拿出写满了字的两张高丽纸笺,贝齿咬着下唇,薄怨轻嗔:“夫君,你看——”
周宣早就看过了,这时装作第一次看到似的露出惊喜之色:“我真是错怪雀儿了,原来雀儿这么爱我。”
秦雀抚着胸口说:“夫君这回真是把雀儿吓死了,心都快跳不动了。”
周宣看着秦雀纤手抚酥胸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很想给她抚抚为她压压惊,说:“我也被雀儿吓坏了,伤心得觉得天地苍茫、人生无趣,简直想去东林寺出家为僧——”
一只小手盖上他的唇,秦雀温柔的声音说:“夫君别说了,还是雀儿不好,雀儿向夫君陪罪好不好?”
周宣色色地说:“好,那你夜里到我房里来,向我陪罪。”只是玩笑话,没指望秦雀会答应。
但周宣的人生总是这么充满了惊喜,秦雀竟低眉垂睫轻轻的“嗯”了一声。
周宣大喜,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睛问:“雀儿不要骗我。”
秦雀看着周宣那又惊又喜样子,心里挺爱惜的,想:“夫君已经和我成亲,我却不和他同房,他也没有怨言,对我还是这么好,刚才我都快把他气得要出家为僧了,这都是没有入洞房才会引起的误会,我早日把身子交给他就没有这些事了。”
秦雀是个有主见的女子,既然拿定了主意,就没有再犹豫,说:“不骗夫君,雀儿夜里一定来,亥时后吧。”
周宣喜得目瞪口呆,又应了那句大俗话——“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只是想和雀儿开个玩笑,没想到后果这么喜人!
九、烛影摇红开海棠
晚时范判官来到秦府,请周宣去看朱雀坊新宅。
要看新宅自然全家都去看,晓笛最踊跃,先就坐到马车里等着出发了。
秦博士是不愿意搬家的,对秦夫人说:“就让贤婿他们搬过去,我们老夫妻还是住这里吧,几十年了住惯了,搬个新地方只怕夜里都要睡不着。”
秦夫人说:“先去看看,我们老两口搬不搬再说。”
周宣、针、秦雀、晓笛、秦博士夫妇、家丁来福、小香和老丫头,一伙人兴冲冲去看朱雀坊新宅。
朱雀坊在九莲坊的西南一侧,西边与朝阳坊相邻,街道宽广整齐,居住的都是豪门大宅,林都护送给周宣的这套宅院原是为女儿林道蕴准备的,自然修建得格外精美,占地面积至少是秦府的三倍,前后五进,每进都有房屋二十余间,有通廊连接各进,正屋两旁有侧巷、独厅、独院、独天井,后园很大,还有一个半亩大小的小池,池中种着荷,池水是从小浔阳江引来的活水,原先因为林大小姐爱花,所以后园种了很多花卉,这两年花木无人照料,枯死了不少,范判官已派花匠将后园清理了一遍,假山怪石,花树扶疏,让人赏心悦目。
门楼已经镶嵌上“周府”的大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