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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重托的林涵蕴直到天黑也人影不见,也不知道她去找了林黑山没有!
周宣心里后悔:“我真是糊涂,林涵蕴这种小女孩能办什么事呀,叫她找人,她自己都不知道玩到哪里去了!”
苏纫针出来了,表情有点沉重,对周宣、秦雀说:“凤阿监说她会尽量帮义父开脱罪责的,只是选秀使李大人刚正严厉,能不能成功很难说。”
周宣说:“不要急,我义兄林黑山这些天都是陪李大人跑这跑那,我晚边去找山哥,让他在李大人面前为我岳父说个话,官场嘛就是一个人情,国法云云那都是看人来的,好了,我们先回去,这里有来福照应就行了。”
秦雀三人坐上马车,纫针说:“周妹夫上来一起坐吧,你跑东跑西连午饭都没吃呢。”
周宣的确有点累了,上车坐在靠车门边的位置,笑道:“你们不也都没吃吗!不要搞得这么紧张,没事的,岳父大人明天一定能出来。”
周宣的从容镇定让三位少女稍微安下心来。
马车出了刑狱宪司,驶过州衙前的一排柳林时,忽听有人憋着嗓子叫道:“是周兄吗?”
车厢里的秦雀立即说:“是表哥。”
周宣跳下车走到那排柳树前,昏暗中树后转出一人,家丁打扮,帽子压得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啊,周兄,没事了吗,我表妹和姑父呢?”
秦夫人见周宣去了那么久没回来,不知道情况到底怎样了,府上又没有别的人好支使,就让卢安来探听消息,本来卢安从寿州带了一个老仆来,只是这老仆有点耳聋,差他办事很费口舌,所以卢安咬咬牙,自认为冒着极大风险勇敢地来了,在州衙前藏头缩尾地等周宣他们。
周宣见卢安敢在州衙前出现觉得有点意外,说:“秦小姐回来了,在车上,岳父大人还在监牢里,得继续想办法营救。”
卢安愣了愣,走到马车边和秦雀说话。
周宣说:“小卢,先回家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安是乘他自己的那辆单辕马车来的,周宣便坐他的车一道回秦府。
到秦府门前那三棵大槐树下停车,下来一看,秦府大门紧闭,拍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是秦夫人那个贴身的老丫环,周宣奇怪:那些仆妇都到哪去了?
秦夫人牵着晓笛出来,见到秦雀,三个人都哭了起来,秦雀抽抽噎噎把州衙经过说了一遍。
秦夫人听说周宣有办法救秦博士,心神稍安,感激地说:“贤婿辛苦,这回全仗贤婿出力了。”
周宣说:“这是小婿应该做的,咦,岳母大人,那些仆妇丫环呢,怎么就你们三人这么冷冷清清?”
秦夫人一听,悲从中来,流泪说:“那些人都走了,都散了,以为我秦氏遭了难,没指望了,就一个个弃老妇而去,还要争工钱,老妇就把她们都打发走了,只有这个老丫头不肯走。”
周宣很气愤,说:“岳母大人不要难过,秦府有我在就不会垮,我们看着,那些势利奴仆还会回来求我们收容的。”
仆妇厨娘都走了,自然没人做饭,周宣只好和卢安去坊间酒楼买些饭菜带回府上。
周宣随便吃了一些,放下筷子说:“我先去都护府看看我义兄回来了没有。”独自一人骑上那匹花了九两银子买来的老马,往朝阳坊行去,晓笛在后面带着哭腔喊:“姐夫,早些回来,晓笛害怕。”听得周宣心里酸酸的。
进了朝阳坊,来到都护府那条街口,把守的军士不让周宣进去,周宣说是找义兄林黑山的,那几个军士才客气起来,其中一个说:“林守备一早就陪选秀使大人出去了,还没回来。”
周宣又问:“那林二小姐呢?”
其中一个军士上次看到过林涵蕴带周宣进去,说:“二小姐也没回来。”
正说着,辚辚声响,一辆马驶了过来,车夫说话了:“二小姐,周宣在这里。”
周宣扭头一看,原来是林涵蕴的车夫老董。
马车停下,林涵蕴跳了下来,叫着:“累死了,累死了,今天累死了!”
周宣忙问:“林二小姐,找到我黑山哥没有?”
林涵蕴说:“没找到,我听说他们一伙人往武宁方向去的,就和老董一直往西赶,都没追上,老董看天色晚了,就回来了,不知道黑山侄孙今夜会不会回来?”
周宣心想:“凤阿监还说选秀使李大人刚正严厉,这整天就知道游山玩水的官吏能严厉到哪里去,恐怕是收起贿赂来很严厉吧。”说:“林二小姐辛苦了,那等黑山哥回来再说吧。”牵着老马,转身要回去。
林涵蕴叫道:“等一下,急着走干什么,我问你,明天斗虫你去不去?”
周宣说:“我岳父还在牢里,我这个做女婿的却自顾去斗虫,那还不被人戳脊梁骨骂死!该做的我都让汤小三做了,我去也不见得能提高‘小将张苞’的战斗力,明天就让汤小三携虫应战吧。”
“汤小三,他行吗!”林涵蕴说:“我刚才还去了吴宽吴胖子家,想找那个瘦猴文士把明天的虫战推迟——”
“啊!”周宣惊道:“万万不可,明天决战那还有一线赢的希望,越推迟越完蛋。”
林涵蕴不解地问:“这又是为什么呀,你还挺玄奥,好象懂兵法似的,我听汤小三说你上次和吴宽斗虫时,说‘小将张苞’多拖一天赢的希望就大好多,这回怎么不能拖了?”
周宣没空回答,急问:“你找到那个清瘦文士了?”
林涵蕴说:“没有,吴府没有这么个人,吴功曹父子向我赌咒发誓,说决没有请人来和我们斗虫,说他哪敢呀,没那么多银子输。”
周宣也觉得以那清瘦文士拥有三只青背将军虫、出手就是五千两豪赌的大手笔,似乎吴府没这个能耐请得动他,说:“没找到更好,明天按时斗虫就是了,我没空去,你去押阵,记住,让小三上场就行了,你林副董是一店之主,坐镇‘超级秋战堂’,不必亲自上场,好比大元帅在后方运筹帷幄,小兵在前冲锋,对不对?”
周宣就是怕林涵蕴要亲自斗虫,她这毛性子肯定坏事,所以送她一顶大元帅的高帽戴上。
林涵蕴点头说:“嗯,那就让小三上吧。”转念一想:“唉呀,汤小三那么个小毛孩能担此重任吗?周宣,我平时积攒的零花银子可全投在店里了,你一下把我输得精光我找谁哭去?你,明天还是给我去斗虫,我保证你岳父大人平安出狱,怎么样?”
五十七、静宜仙子的茶
周宣虽然知道林涵蕴的保证是算不得数的,但想想也对,有林黑山出面,岳父出狱应该没问题,不要这边岳父出狱了那边输得精儿光,“超级秋战堂”没了,那可郁闷,说:“到明天看情况再说,反正又不远,随时可以赶过去。”
周宣叮嘱林涵蕴如果林黑山一回来就派人通知他,林涵蕴说:“我知道了,你这人真是小题大作。”
“小题大作!”周宣瞪眼说:“你说得轻巧,我岳父一入狱,府上的奴仆就都跑了,现在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林涵蕴说:“好了好了,我记住了,你快滚蛋吧。”
周宣骑上老马,正要回去,都护府一个小婢匆匆出来说:“二小姐,静宜仙姑让二小姐请周宣周公子进去品茶。”
林涵蕴喃喃道:“奇怪了,姐姐怎么知道周宣来了,难道姐姐真的掐指会算?嗯,前些天我看姐姐在看袁天罡的《六壬课》,学习占卜——”提高声音:“喂,周宣,随我进去拜见大姑婆吧。”
周宣对那个神秘的、自称贫道的林大小姐很感兴趣,不过现在他没那心思,推辞说:“不了,改日吧。”
“啊!”林涵蕴两道秀气的眉毛竖起来:“周宣你可真不识相哎,我姐姐的茶道是江州一绝,可不是谁都能品尝得到的,连我爹爹想喝都得陪小心呢,我姐姐是欣赏你能填词作曲,这才请你品尝,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一朵花呀,你很香吗?哼,我这就告诉姐姐去,竟然有人拒绝她的邀请——”
周宣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婉拒的话,林涵蕴反应却这么过激,难不成她姐姐真是什么仙姑,喝了她的茶会成仙?不过呢,这林大小姐是不能得罪的,看林涵蕴的态度就知道,这个女道士姐姐在她心目中分量很重,恐怕在都护府中的地位也很高。
周宣赶紧说:“我哪里拒绝了,我是觉得现在时候不早了,想改天吃斋沐浴后再来细品林大小姐的茶,这叫尊重茶道,懂不懂?”
“算了吧,”林涵蕴撇嘴说:“你还吃斋沐浴呢,等下给我老实点就行,我姐姐可不象我这么慈祥,你敢胡言乱语那就乱棍打出。”
周宣站住不动:“那我不去了,品茶又不是上公堂,小心翼翼有什么意思。”
林涵蕴见周宣有点生气,她倒软下来了,说:“小气鬼,和你开玩笑的嘛,走吧。”让军士看好那匹老马,她拉起周宣的手往里走。
那个小婢看到二小姐随意地拉着这年轻男子的手,微显惊讶,赶紧回头,在前面急急领路。
这是周宣二进都护府,还是从上次那个门进去,周宣记忆力极佳,几百手的棋谱都能记下来,走过一遍的路哪会忘记,只是这都护府实在是大,曲院回廊,歌台水榭,而且夜里光影明暗,就显得和上次看到的大不一样,如果不是跟着林涵蕴,周宣也要迷路。
这一路行来,听得笙歌处处、酒令声声、猜枚博戏、棋子叮叮,简直令周宣怀疑这不是都护府,而是游乐场。
林涵蕴说:“这些都是我爹养的清客,古时孟尝君不是有食客三千吗,我们都护府上三千是没有,好几百是有的,个个都有点本事,斗虫斗鸡、斗酒斗茶、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反正怎么玩的都有,嘻嘻,周宣,干脆你来都护府当清客算了,陪我玩,还有陪我姐姐玩。”
周宣听到林涵蕴最后一句话,心里“突”的一跳,看着青衣小帽难掩丽色的林二小姐,心想:“陪你们姐妹玩,玩什么?好象唐代的女道士都比较放荡,比如薛涛、鱼玄机这些,都是借修道之名乱交男朋友,这林大小姐该不会也是个风流女冠吧——”
周宣赶紧用“岳父仍在狱中受苦”这个念头把脑海里的邪思绮念赶跑,正了正衣冠,跟着林涵蕴进了内院。
内院与外院由一面高达七米、有磨砖雕饰的高墙隔开,在两隅各有一个六角形的月亮门,周宣上次是从左边那个月亮门进去的,而这次是右边。
走过一条环绕小池假山的长廊,来到一个清幽的小院,院门有匾,题着“九难山房”四个篆字。
两个容貌不俗、身材高挑的侍女迎上来,引着林涵蕴和周宣二人来到一间雅室外,但见明窗净几,布置清雅,西墙一侧的木柜上陈列精致壶、瓯、碗、盏,颜色不一,晶莹剔透,两张黑紫檀木的长方形小几,左右各一。
侍女轻言细语说:“请两位安坐。”
林涵蕴脱了鞋子,趿上木屐走进去跪坐到左边那张黑檀木矮几后,把家丁帽摘下,拔了玉燕钗,摇摇头,一头秀发披散下来,从一个活泼的小家丁变为一个秀美的少女。
周宣也脱掉那双跟他一起穿越千年的皮鞋,准备坐到右边那张茶几后。
就见一个侍女鼻尖微微一耸,随即秀眉蹙了起来,低声说道:“周公子,让婢子先带你去濯足吧。”
周宣脸皮不薄,这时也红了红,说:“我今天是路走多了,往常都是香喷喷的。”
林涵蕴讥笑道:“臭脚,赶快去洗。”
那侍女领着周宣来到一间耳房,说了一声:“阿芬、小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