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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素才不和我通音讯,以免泄露了行藏,以大活佛的身分地位而论,若要保持秘密,确实需要加十倍的小心,才不致为人觉察。
进了书房,以白素行事之从容,也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我向她望去,眼神之中,不免有责怪的神色。
白素一开口就道:“大活佛和二活佛的转世灵童,神会过了。”
我向大活佛望去,神情疑惑之至。大活佛神态安详,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问:“阁下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下和他相会,又怎知他是真的?”
大活佛道:“我在坐床之前,负责寻找我的格桑活佛,曾晋见二活佛,蒙二活佛的指点,才找到了我。我坐床之后,曾和他相晤数次。这次重晤,当年相会时的一切细节,他全记得,可知是真。”
大活佛和二活佛的转世灵童,在正式被确认之后,就有“坐床大典”,相当于帝皇的登基 当年的大活佛只是小孩子,如今情形倒转,二活佛是小孩子了。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并未曾回答,白素说他和二活佛的转世“神会”过了,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神会”的真实情形如何?
照我的理解,活佛之间的“神会”,是指“神通的会合”或“心神的会合”而言,是两个人之间心灵或精神或思想的交会,并不是真正的两个人面对面的相会。
“神会”没有实体,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若是做梦见到了一个甚么人,那也可以算是神会的一种形式了。
我当然不怀疑大活佛具有神通,但要是不说清楚,或只是大活佛梦到了或是想到了,那当然没有说服力!
我等了一会,白素和大活佛没有进一步的解释,我就把问题提了出来:“请把‘神会’的经过情形,详细地告诉我!”
大活佛并不出声,可是面露不愉之色。可能是他受信徒崇拜惯了,说太阳是方的,也不会有人怀疑,所以对我的要求,他感到了不快。
但我并非他的教众,而且料定,他秘密屈驾前来,一定有事要求我,所以我坚持,我把问题,用较高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而且,也现出不甚高兴的神情来。
白素明白我的意思,背著他向我作了一个鬼脸。大活佛又发出了一些表示不满的暗示声,但我只装听不懂。过了一会,他才道:“我教注重精神、性灵的修养,相信灵魂不灭,也相信凭藉修行,或是前生的灵智回复之后,就可以具有神通。”
我点头,用很是诚恳的语气道:“是,贵教教义博大精深,是佛教之中最突出的一支,至于具各种神通,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这样一说,看来大活佛心中的不快,减退了不少,他“唔”了一声:“上世二活佛圆寂时,我年纪还小,灵智未曾全复,所以竟然找了假的转世灵童,登珠活佛被排挤这些事,我全不知道。”
我诺诺连声,心中却在想:“你前生的灵智,一定早已恢复了,又何以不早知道二活佛是假的?”
我心中在这样想,表面上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后来温宝裕说我真虚伪),可是大活佛望了我一眼,却道:“凡事都有时机,时机未到是一团谜,时机一到,自然会水落石出!”
他这几句话,倒像是看穿了我在想甚么一样,我乾咳了几下,以掩饰尴尬。
大活佛又道:“在登珠活佛圆寂之前的话传入我耳中之前……是在假的二活佛死了之后,我就不住接到讯息,讯息来自真的二活佛,告诉我,死了的二活佛是假的,是我教该有的灾劫之一,但是灾劫即将过去,绝不能再听人摆布,又立一个假的二活佛。”
我仍然看来十分用心听,但心中仍不免想: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在接到了白素传出去的讯息之后,要编上这一番话,再容易不过。
大活佛又很具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因为那只是我个人的神会,我说了,是我教教众,自然深信,但是外人必然说我造谣,另有目的 我如今的地位,动一动都会得罪强大的权势,若是把我收到的讯息公布出来,就只有令事情更糟。”
大活佛的这一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之至,我“嗯”了一声:“是,单凭你个人接到的讯息,没有说服力。”
大活佛道:“讯息告诉我,这事实为大众接受的时日不远了。果然,登珠活佛临终遗言,在埋没了多年之后,又传了出来 既然出自阁下之口,想来一定全无虚假了。”
自大活佛的口中,忽然发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我不禁吓了一跳,立时向白素望去。大活佛这样说法,等于说“才死的二活佛是假的”这个讯息,是由我传出去的了!
这事情可大可小,大起来,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也难以担负。
白素神情镇定:“我早说过,我见了大活佛,必然会实话实说!”
我顿足:“可是这讯息不是由我 ”
我一句话没说完,就陡然住口,心中叫苦不迭。
因为,这讯息正是我传出去的。
本来,知道这秘密讯息的,只有登珠活佛。不知道基于甚么玄妙的原因,登珠活佛把这样的一个大秘密,传出了教外,告诉了七叔。
登珠圆寂之后,知道秘密并且掌握了三件法物的,只有七叔一个人。但是在宁活佛率众前来,无功而还之后,七叔却把这个秘密转告了我,七叔下落不明之后,秘密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了。
或者应该说,我一个人知道秘密的一半 因为我没有那三件法物。
这秘密,我一直不以为意,一点也不觉得它的严重性,甚至在白素上次,义助喇嘛教,干下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之际,我也没有向白素提起过。
如果不是那封来自刚渡的信,这秘密也就永远不会成为甚么讯息,就算我说出来,也当作笑话讲,听的人,也会只当作笑话听。
可是突然之间,情势出现了急剧的变化,这个讯息在传出去之后,如果可以证实,将起到巨大的对抗作用 不是为了这一点,大活佛也不会前来了!
我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活佛望著我,似乎在进一步肯定他刚才的话。
事实确然如此,我转眼之间,也镇定了下来,摊了摊手:“是的,讯息传得极快!”
大活佛笑:“这一类讯息,永远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流传,而听到的人,都希望讯息属实,那实在是振兴本教的大好锲机!”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和白素早就分析过了,如果大活佛和二活佛都齐心一致对抗外来强势,对抗的力量,增强何止一倍!那和“双剑合壁,威力大增”的道理,完全一样。
大活佛又道:“我推算了一下,照登珠活佛所说,如今,二活佛的转世灵童,应该已在五岁到十岁左右了。经过那么多年才转世的二活佛,灵智应该恢复得比较快,我有希望通过‘神会’的方式,和他联络。”
大活佛说到紧要关头了,我一声也不出,唯恐打断了他的话头。
大活佛道:“于是我闭关七天,运展神通,要和二活佛神会,到第三天,神会便已开始,转世灵童,降世已经八年了。”
我皱著眉:“他今世叫甚么名字?在何处?”
大活佛沉声道:“现在不能泄露。”
我摇头:“贵教若要昌盛如昔,阁下也应该知道,单凭你的力量,难以达到目的,但如有二活佛共同努力,合教上下齐心,就大有希望,应该尽快把二活佛请出来才是,还等甚么?”
大活佛道:“就是因为二活佛的出现,对我教太有利了,所以一定要普天下人都信服那确是二活佛转世,并且再由他的口中,证实有一世二活佛是假的,那才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化。若是能一出就令天下人信服,我一刹那也不会等。”
我吸了一口气,向白素望去,意思是问她可曾说出那三件法物来,白素的动作幅度极小,但我已领会了,她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大活佛并没有在白素处知道有那三件法物的事。
如果大活佛能说出那三件法物来,当然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和二活佛“神会”时,由二活佛告诉他的了!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考验他的所谓“神会”,究竟是真是假!
大活佛像是知道我又在怀疑他,轻叹了一声:“二活佛说,经过了有一世是假的之后,必然有几方面的势力,都希望继续出现假的,可以受他们的控制。所以,他的真正身分的确认过程之中,必然会出现意料之中,强大无比的阻力。”
我吸了一口气:“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大活佛又道:“所以,他要通过一种极独特的方法,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地点,一举而使得所有的人都无法否定他的地位,确认他才是二活佛转世灵童。”
我默然不语,照大活佛的说法,转世灵童今年才八岁,就算他有大活佛的全力支持,也绝难出现大活佛所说的那种一下子使所有人确认他的情形。
因为事情的复杂程度极高,二活佛和大活佛,在教中是两个系统,各自拥有自己的拥戴者。二活佛方面,在登珠活佛受排挤,有一批喇嘛得了势之后,这一批喇嘛拥立的,是一个假的二活佛。
这一批利用了假二活佛的喇嘛,已经确定了他们的权势,他们自然希望二活佛一直假下去,怎会轻易认同真的二活佛?
更何况,这一批喇嘛又和外来的强势相结合,绝难使他们改变主意。
想到了这些,我非但默然不语,而且,不由自主,暗暗摇头。
大活佛继续道:“我问他有甚么方法可以做得到,他说细节不能泄漏,连我也不能告知,因为在确认他的地位上,我也出不了力,是他那一系统的事。”
第九部:适当时候
我没有甚么表示,只是略翻了翻眼 老实说,在听了这几句话之后,我心中对大活佛的敬意,已经减低到了最低程度。
因为说来说去,他仍是不知道暗号是甚么!他也不知道那三件法物是甚么!
他和二活佛的“神会”,二活佛难道就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大活佛一再强调“天机不可泄”,看起来也很是牵强。
大活佛凝视著我 又一次我感到他知道我心中在想甚么。我也不必掩饰。
大活佛道:“他准备用甚么方法证实自己的身分,连身负重任的登珠,也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登珠。”
我怔了一怔,确然,七叔在叙述登珠的话时,只说到时,那三件法物会起作用,转世灵童会有很特别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身分。
这样看来,大活佛的话,也不是全不可信的了。
我神情有点阴晴不定。大活佛又道:“他把能说的,都告诉了我。例如他说的适当时间,适当的地点,你可能够设想是甚么样的情况?”
我想了一想:“我认为难以出现这样的适当情况!”
我特意在“适当”两字上加强了语气,以示其实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大活佛的神情,刹时间变得凝重之至:“我也认为难以有这样的情形出现,可是他却告诉了我。”
我扬了扬眉,望向白素,白素摇头,表示大活佛没和她说过。
大活佛一字一顿:“这是一个关系重大之极的秘密,我如今告诉两位 ”
我不等他讲完,立时阻止:“请别告诉我们 我们不想负保守重大秘密的责任。”
大活佛被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话头,他住了口,却并没有生气,而且神情更是庄严。过了一会,双手合什,喃喃有声,多半是在念诵甚么经文。
在那短暂的时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