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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恭敬道:“很可能是地。”
在一旁的徐达凝重反问道:
“这会不会是元人特意借术赤来摆下的陷阱?”
“从我们平日里一手掌握的资料来看,元人内部的纷争也甚烈,术赤想借我等之手来令这个对他威胁最大的弟弟受挫,那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术赤?”徐达不温不火的话语里,透出一股少年人不曾有也不会有的老辣之意。“战场上的术赤浑身都被包裹在盔甲之内,只露出一双眼睛,你凭什么说方才你见的就是术赤?再说,他一介王子,弟弟刚刚死在你手上,真的就肯以身犯险来会你这个著名的危险人物?”
徐达提出的这一系列疑点可谓不无道理。而雍正在听了宝玉的话之后,双眉紧蹙,显然被他那句“元人内部纷争也甚烈”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毕竟他的几个儿子也正为皇帝这个宝座争得你死我活。
宝玉听了徐达的话,沉思了半晌道:
“应该不会。”
徐达皱眉道:
“为什么?”
“因为气度。”
宝玉一字一句地道:
“每个人的气度都不一样的,同我会面的术赤具有着那种普通人绝对不会具备的王侯将相的高贵气度。何况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身边的那女人看似娇弱,其实深藏不露,在烤羊身上刷酱料时候,运使刷子间手法行云流水,若如使剑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来会我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宝玉说话的时候,眼睛中闪现着一种知己知彼的智慧光芒。
“他是想要证明自身的勇气,证明他优秀于自己的几个兄弟!以他的表现换取在军中士兵心中的地位!”
雍正淡淡道:
“不要争了,那个人是不是术赤,以及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明日便能揭晓,我们不能因为可能有的猜疑而放弃了战机,我们也不能因为贪图一点便宜而误中陷阱。”
宝玉与徐达对望一眼:
“那圣上的意思是?”
“今天晚上你们两个要辛苦一下了,召集兵部的人做出两套方案来。徐达主持会议,贾宝玉你可以旁听一下,朕特许你有发言的权利,要将两套方案做得滴水不漏!做好之后,马上呈给朕审批。”
…… …… …… ……
计划很快的便被完善了出来,经历了前两战元军那锋芒毕露的锐气,自然而然的人人都把基调定成了防守,第三战已成了雍正乃至大清的面子,那是丢不得损不起的。
然而宝玉却没能赶上这一场代表着两大国家意气之争的大战。他参加会议的时候一直都在出人意料的沉默着一言不发,会议开到一半便自匆匆离去。而在天亮后,雍正收到了一张宝玉事先写好的折子,上面只有寥寥数言,却流露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哪怕是深沉如雍正,读完这张折子不禁也有些动容,立即唤人去宣他……哪里还找得到?这时才有外围的一名随行的将官来报,贾宝玉昨夜蛊惑了一名千总发动兵变……此人正是他北征时候的旧部,竟从他的部下中挑选出了六百余名骑兵后连夜从离此地三十余里的大胜关北出长城而去!随同他一道的还有典韦,赵云等人。
雍正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人竟然叛变!但命人查检他们的随身行李具在后,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这时城外元军已开始溺战,领军的正是铁木真的第四子,拖雷!情势不容雍正多想宝玉的事,便下旨按照军方拟订的第一套方案行事。
这一次领军的却是安明辉……事实上,清这三次会战都派出的是年轻将领,这并不是说他们的水平便超越了徐达,罗老虎这些老将,而是雍正的面子作祟……只因为元人也派出的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雍正自然不肯服输派些老头子出来,两大君主于暗中也藏了较量锻炼新生代的意思。
安明辉吸取了海易的教训,索性排出了以战车为主的防守阵势,更以铁索将车连接成城。这样一来龟缩在里面静候战机,哪怕拖雷的部下精锐非常,面对这浑身包裹以铁皮的战车之阵也生出了老鼠拉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但是这也难不倒天下闻名的金帐精骑,他们再一次展现出了最精锐的猎人风范。这些人看准了风向,一声呼哨,数百骑驰回本阵,不多时就提来了几十个庞大的羊皮口袋,在连接成片的车阵前十余丈倾倒而出,里面赫然是一堆堆晒干了的牛粪!这些人在其上又添加上了一些东西后,放火点燃,在大量神箭手掠阵下,以五十余人策马以铁勺舀上后将冒着浓烟的牛粪抛入战车阵中,顿时刺鼻的浓烟大作蔓延开来。只要一露出破绽,元人的重骑兵队立即以五十人一组分别进行试探性突袭,一旦斩杀数人后又速退,显然这也是元人蚕食战术的一部分,一旦对手露出破绽,便是迅雷不及掩耳式的鲸吞突击!
安明辉显然已抱定主意死守,他不肯束手,便指挥着长矛手和弓手从车阵的夹缝中进行还击,但这时部队的素质就被分明的比出了高下,元人骑兵将刀一入鞘,拔出弓来便是神箭手,一个个骑在高速奔跑的马上的射程更是要比清军远上何止数丈……要知道,拖雷此时率领出战的便是铁木真拨给他的那五百金帐篷精骑中的精锐!这些人入选的第一条件就是要能在疾奔中的战马上射中十余丈外的移动箭靶!
于是往往要倒下七八名清军,才能换得一名元人士兵落马……大多数是因为坐骑被射中而落马而不是死亡……这些人被同胞救起后,再换上一匹坐骑又卷土重来。被射中的清军大多数中箭处都是眉心,咽喉,一击毙命。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多太久的蚕食的效果也绝不会逊色于一次猛烈的突袭,最关键的是,清军在这样一面倒的情势之下,士气实在被耗费到了最低谷。
第二部 征战边塞 第一百六十章 疑兵
一把把长刀拖过,划出的是四溅的血花,拖出的是惨烈与将来。塞外的青草得到了鲜血的灌溉,必定会生长得更加茂盛美丽,那时谁又会知道美丽背后的代价竟然是如此悲壮?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场彻底的大屠杀。
宝玉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士兵们在尽情的抢掠,他们非常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这个年纪轻轻的主帅只给了他们一盏热茶的工夫来打扫战场……在洗劫第一个村子的时候,就有十七个人为了那迟到的一瞬而付出了代价……永远都不能再有机会来后悔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人人才一面摸着怀中的金银一面深切的体会到了利润越大风险越大这个道理,于兔死狐悲的感觉中回味着快意的贪婪。
“放火吧。”贾诩在旁边神情阴翳地道。他交代了这句话,就像是说“喝茶吧”一样平常,这天生就为了战争而生的谋士能够冷酷而冷静的看待一切,他在北征时没有随同宝玉一道,今日却是作为参谋一道同行,有了他,宝玉大多数时候只需要作个无声的旁观者,静静的在旁观看就是了。
这个命令被迅速的执行了下去,虽是大白天,火苗依旧热烈而冲天,加上他们营救出来的沦为奴隶的汉民的帮助,黑烟升腾而起,哪怕在几十里外也可以看得见。
宝玉的眼中闪耀着跳动的火光,他甚至伸出手去触摸火焰。部下们敬畏地在旁侍立着,没有人出声打扰他的思考。宝玉忽然开口道:
“贾诩?这是我们经过的第几个营地了?”
“应该是第三个。铁木真手下的探子就算反应再是迟钝,也该收到侧后方被袭击的消息。”
贾诩冷静地道。“如果在收到情报的第一时间中铁木真得到反应,那么半刻后我们就应该同他派出的部队会面了。”
“铁木真此人看似率性而为,其实每行一步便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走得稳健至极,我们方才才从那在此养伤的千夫长口中得知,原来就在他率领的那三千人背后不到七十里,就驻扎了一支十七万余人的大军,一旦有事,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赶将过来支援。而我们这支不到六百人的队伍现在稍微不慎,就要面对两者的夹击!你们怕是不怕?”
“当然不怕?”李逵虎吼一声挥动手中的板斧,无意间触到了昨日手臂上的伤处,痛得是呲牙咧嘴直吸凉气。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一名传令兵疾奔来报:
“公子!发现元人的小股搜索部队,应该是由铁木真那处派出的,共分四组,每组五十人,都是一色的狼牙箭,镶金弓,乃是成吉思汗驾前的金帐精骑。”
宝玉淡淡道:
“终于来了,我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一定是来探虚实的,只要见事不妙,立即赶去后面大营请求援军。一旦将这些人全部歼灭,那边正在同我军死斗的元军势必以为后路被断,人人自危,军心立溃!”
他口中说得甚是平淡。可是本来扶着的木头门框竟已被生生的捏出了个手印来!
“传令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 …… …… ……
看着焚烧着的一个个蒙古包,倒在血泊中的族人,这支金帐精骑的小队长充满了愤怒,他虽然品级只相当于一名百夫长,但在军中比一个千夫长的地位还要尊崇!愤怒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此处已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集市,常住的人口只怕不下三四百人。可是四下里除了火苗吞吐发出的“筚拨”声外,连一声痛楚的呻吟呼号求救声都没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狼籍的尸体与死寂寂静。他们甚至完全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情报。这样盲目的战斗是行军作战中最为忌惮的。
但是军人的骄傲却令这支金帐精骑复仇的意志熊熊燃烧起来,他们素来都以最精锐的部队自诩,怎能允许不战而退的耻辱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样一旦被传扬出去,这一生都要背负上这个洗刷不去的污点了。同时为了谨慎起见,主脑的百夫长还特意在镇外留下了二十名骑兵,只要一见事不妙,立即赶赴身后的大军请求援兵。
这群金帐精骑小心防范着又向里面行入了十余丈,浓烟滚滚中一片蒙古包中却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这些人心中一喜,那小队长挥了挥手,顿时有十人翻身下马,拔出腰刀小心翼翼的逼近了去,而后剩余的人马立即呈扇形散开,一面监视附近密集的蒙古包中的动静,一面为那十名抢前进逼的战友掠阵。
但是那十人进去,却久久没有动静,直等到过了袋烟功夫,才有一人行出来,面有难色的请带队的那百夫长进去。那百夫长皱眉下马时,脚下一滑险些绊倒,向下一看才发觉地上很是散落了些黄豆,干草,方圆十数丈中,还有好几个破损了的装粮食的口袋,这些东西散落一地,想是劫掠这镇子的强盗行事匆匆遗留下来的,四下里都是一片狼籍,这百夫长自然对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视若无睹。
他大步行入半塌的蒙古包中,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浴血,身着羊皮袍子的人,这人脸上似是给人斩了一刀,伤重之下神智不清,口中一直在微弱的喃喃自语道:
“大汗……大汗……阴谋。”
听到有关自己君主的名字被唤了出来,这忠心耿耿的百夫长如何不惊……对他而言,便是立刻为了成吉思汗去死也心甘情愿!他忙蹲下来摇晃着那人急切询道:
“大汗如何?大汗如何?什么阴谋?”
被他一阵摇晃,那人急剧的喘息起来,双眼翻白:
“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