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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彦梁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说错了。原本吴阿七在大和赌场输了钱,曹然便告诉他,只要他为皇军找二十个女人,这五百大洋的欠债,就一笔勾销。他原本是看见林曼的样子,明白林曼是有意在脸上涂的灰。这念头,不是漂亮女人,谁会这么掩饰自己?所以他才跟踪林曼,准备把她当作自己的第六个猎物。
只是跟踪了一阵,他猛然间发觉这个女人很像皇军要找的人。所以这才有为什么吴阿七都跟踪了一段距离,才派人去搬援兵。
可是肖彦梁永远也不知道这些了。
“这是一份什么情报?”肖彦梁好奇地问道。
“这份情报是关于日军准备在9月集中10余万人进攻长沙的作战计划。”林曼神色一黯,呆了一会才继续说道:“算上我的丈夫,为了这份情报,已经牺牲了九名同志了。”
“作战计划?”肖彦梁和戴安平几乎同时惊讶了一句。他们其实只是从一些零星的交谈里面得知日军有这个计划,可是想不到林曼手里竟然有一份完整的计划书。怪不得总部电报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是的。不然我就陪我丈夫一起死了。”说到伤心事,林曼鼻子有些发酸。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了许多。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为了抗战,谁家没有死人?死得有意义,也算是不枉这一生了。”林曼忽然笑了笑:“太史公说过:‘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者’。我想只要我们能把情报按时安全地送出去,烈士们的牺牲就有意义了。”
肖彦梁读书不多,还是第一次听到“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者”这句话。心里反复读了两边,牢牢地记住了。
“林小姐,你为什么会冒险到我们这里来?而且上海的组织难道都被破坏殆尽了?上海距离这里可至少一个晚上的火车。”应该说戴安平还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对于这个在极其巧合的情况下遇见的情报员,他还是有不少的疑问。尽管林曼表现得很不错。
戴安平的话让林曼有些奇怪:“这很简单,去年的时候,总部就告诉我们,一旦组织被破坏,可以通过你们把情报送出去。至于上海的其他组织,一来我不知道,二来估计也和我们差不多,被破坏了。”
肖彦梁和戴安平相互苦笑了一下。也的确是应该的。他们可以说没有一点情报来源,除了那些道听途说的情报,他们的作用在总部眼里,也只能是备用电台的作用了(|。。)
考虑到目前城里的形式,对于什么时候发报,如何配合发报,三个人协商了很久。
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德贵找到肖彦梁。他把两块大洋放到桌上,苦笑着:“局长,任海把赏钱退了回来。”
“哦?怎么回事?”肖彦梁十分惊讶。
“他说,有机会和小鬼子干,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奖励了。再说自己爱赌钱,这万一露了财,身份就暴露了。”德贵说这个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佩服的表情。
肖彦梁听了。沉默了很久,伸手把钱收起来:“倒还是我想得太多了。他能有这么细致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你来了正好……”把晚上的安排告诉了德贵,让他也通知各路人马准备行动。
但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横边浅这个时候,也正在接电话。
上海方面传来消息,根据被捕人员的供诉,就在他管辖的城市,还有一个备用电台!目前只知道这个间谍网有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要发出,但是是什么样的情报,并不知道。所以要求他严密监视,无论无何不准任何电波传出去。
横边浅放下电话,头都大了。这么说,城里将有两个电台了。这叫他如何是好?上一次那些家伙搞那么大的动静,可能就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下命令,增加巡逻队,专门负责这里和电力局的通讯畅通。
把电台和林曼送到选好的发报地,肖彦梁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嘱咐她多加小心。林曼点点头,大方地把手伸出来,握住肖彦梁:“谢谢你们,多保重。一旦我失败,你们要接着完成任务。”
握住自己的手,虽然瘦小,但是坚决有力,肖彦梁不由得也用力握紧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女人,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奔波数日,来不及休息,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其中重要的任务,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
把们关上,林曼坐下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仔细检查了销毁情报的工具:一个烧水的炉子,她发完一页,就要烧掉一页,八月份的天气,已经是够热的了,加一个炉子,到时候不知道更会热成什么样子。
现在距离发报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她还可以休息一下,放松自己连续高度紧张的神经。躺在床上,绑在自己身上的四颗手榴弹咯得自己很不舒服。
想起肖彦梁、戴安平这两个除此见面的人,她嘴角微微一笑。实在是看不出备用电台的负责人,竟然就是当地最大的汉奸!潜伏下来,他们或许要背着老百姓无数的骂名和仇恨吧。
当初她向肖彦梁要手榴弹的时候,这个人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满足了她,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个局长可真是干脆利落,看什么都看得那么透彻。
为了抗战的胜利,各地的特工都忍受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就是她,作为在日军中间周旋的记者,同样要忍受比一个男人更多的屈辱。面对这些,丈夫仅仅是说了一句:“一切为了抗战,你这么做,只有让我更爱你。”
躺在床上的林曼,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在林曼休息的时候,任海也正在和德贵说话。
“任务清楚了吗?”因为是白天,德贵头上特意找了一个假发套上,不仅带了一副大大的墨镜,还有意在嘴唇上贴上了一溜胡子。这一身打扮,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只是现在的天气,让他不停地抹汗。
“清楚了。保证完成任务。”任海显得特别精神,犹豫了一会问道:“大哥,有没有家伙?最好是手榴弹什么的?我以前玩过的。”
“你要这个干什么?”
“前天才行动过,今天又要行动,我怕鬼子有防范。以前我也玩过手榴弹和枪,拿着它们,心里也踏实。我可不想被鬼子抓住,受了酷刑不说,最后还是要死。”任海平静地说出来的话,让德贵惊讶不已。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职员,看问题倒看得这么透。”
“俗话说:‘病多成良医’,家里人死绝了,我和鬼子除了仇恨,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多被抓的人摆在哪里,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就是鬼子要找的人,进去以后必定得扒几层皮,最后还不是被杀死。我听说鬼子喜欢用狼狗把人要死,我可不愿意受这个罪。再说了,有了那玩意,还可以拉上几个垫背的。”
德贵感觉自己墨镜下的眼睛有些湿润:“好兄弟,你等一会我拿给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德贵赶回同济药房,肖彦梁送林曼还没有回来,把这事和戴安平一说,他马上拿出两颗手榴弹交给德贵。
把东西递给任海的时候,德贵看见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而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谢谢你,大哥。谢谢……”
德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怕自己也跟着落泪:“你听着,和鬼子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你可千万要保存好自己,给鬼子更大的打击。”看任海的样子,他有些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去和鬼子拼命。
所有的人都在准备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有所值
任海吃过晚饭就没有回去,一直呆在工作间里。今晚上他和别人调了班。和接头的上线分手以后,他仔细观察了很久,发现任务非常难完成。不仅在机房,就是沿途的道路上也有大量的士兵在巡逻。
不过的上一次被割了电话线,鬼子不至于这么紧张吧?难道日本人也知道他们这一次的任务,也在防范着什么?
他收拾好东西,把手榴弹的盖子拧开放进口袋里,走到了街道上。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约定的行动时间,任海有些着急了。
直接去割电话线显然是不现实的,恐怕他还没有跑到那里,就会被鬼子兵打成筛子。考虑了很久,他一咬牙,反正有手榴弹,不如强行冲入,干脆把机房炸了。
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心里反倒是踏实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提着开水,他走进了机房。趁着给鬼子到开水的机会,他发现里面有三个鬼子,加上门口的一个,一共是四个。另外还有四个接线员带着耳机在那里无聊地打着哈欠。
倒完开水他掏出香烟,却被鬼子拒绝了。其中一个军曹指着墙上的“严禁烟火”的警告标语,脸色有些遗憾。
任海做了一个“到外面”的手势,军曹稍稍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肩膀,跟着他走出了机房重地。
点上香烟,任海连比带划地和军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说着。那个鬼子军曹山大概也是无聊,明明不懂中国话,却不停地点头。
任海没有说官话,他用的是当地土话,不停地咒骂着眼前这个鬼子的祖宗十八代,鬼子是一句也没有听懂,还不停地点头同意,让任海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一支烟抽完,军曹进去了,任海也满意地回到了工作间。刚才的一切,让他对完成任务充满了信心。
坐在椅子上,任海难得还有一点时间回想一下自己早已死去的亲人。想到家人,尤其是他那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一个八岁,一个四岁的儿女,他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自己遭谁惹谁了?一家人明明过着平静,辛苦却不艰苦的生活,为什么会天降大祸?任海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是他和日本人的仇恨算是结成了死结。而几个月前鬼子在四个城门口公开杀人,却还是让他有些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日本鬼子不走,他们这些老百姓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还是要感谢那位大哥,他给了自己向鬼子报仇的机会。伸手摸了模口袋里凉悠悠的手榴弹,他似乎充满了力量。
还差十分钟行动,他提起水壶,再一次走进了机房。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个军曹站起来往外走去,任海心里一动,也跟着他出去了。
林曼伸手按住到点的闹钟,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刚才她梦见了自己的丈夫,还是当年他拿着花追求自己的穿着。
侧头看了一下床,枕头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林曼把炉子点燃,看着火烧旺了,一股热气让她好一阵才适应过来。坐到桌子边上,拧开电台的旋钮,左手翻开情报,右手手指放到了按键上。
警察局里,肖彦梁也坐在那里出神。从林曼向他要手榴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女人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鬼子停电,将很快查出电波信号在哪一个区域,而情报的重要性,将使林曼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发报。这个时候,鬼子的无线电侦测车将很快查出林曼的具体位置。
难道就这样看着她出事吗?万一鬼子动作过快,林曼可能十分之一的电报都发不完就会牺牲,这样的牺牲,有意义吗?
肖彦梁把自己的这些顾虑,讲给德贵听。张旭不在,也只有讲给他听了。德贵立刻说道:“要不我带人把鬼子的那个破车干掉?”
警察局兄弟们的性命,和鬼子进攻长沙的作战计划那个更重要?肖彦梁在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