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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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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银子,韦白在酒楼赊了一个月的帐也不过二两多。
“嘿,三岁开始练字,到现在也快三十年了,混些生活罢了。”
我暗自咋舌,三岁!我三岁的时候只认识牌九和象棋。
当夜,靠着韦白卖字的收入,我们又在小水西混了大半夜,但是让人扫兴的是苏雪雪身体不适,不能出来见我们。
我看得出韦白的失落,事实上我也很失落。同时,我也看出这个号称要替君王了结天下事的男子并非适合官场。
“你说为什么苏姑娘不肯让我去替她诊治?”我终于忍不住唤醒这个可爱的男人。
“男女授受不亲,大概认识你的日子太短了些吧。”韦白道。
“你在装傻?”他若是不傻,那我就是傻子。
“诶,你想说什么?”韦白有些不耐烦,灌下一杯酒。
“她显然要接客。”我直言道。
韦白的手抖了一下,顺势喝干了杯中的酒。
有些男人是很自私的,自己认准的女人,即便多和别人说几句话也会难过半天。其实,我和韦白都是这种人。
韦白只是喝酒,不再说话。
“你要了却君王天下事,为何不先了却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追问道。在我看来,苏雪雪和韦白实在是才子佳人,天生地设的一对。虽然我对苏雪雪也有些爱慕之情,想来也是男子见了绝色美女自然反应,谈不上爱,但是韦白对她却是痴心一片,真是木头也看出来了。
“你要我怎么办?替她赎身?你知道要多少钱?三百两!三百两黄金!”韦白叫了起来,“我一年的俸禄是三十六两银子,百石稻谷,十斤祭肉,你让我去哪里找三百两黄金!”
我无语,说到钱,的确是个大问题,我的俸禄即便加给他也不过是一夜的渡资罢了。何况,我擅自逃离军营,连一次俸禄都没领过……
“太白兄,莫非读了那么多书,不曾读过《梧桐雨》、《千秋恨》、《碧海情天》?”我笑道。
韦白怔了怔,转而明白了,羞道:“那些淫书浪词岂是君子读的?”
其实我也没读过,倒不是自认君子,而是不喜欢才子佳人之类的故事,尽管如此还是听得不少,笑道:“青楼都是君子去的,这些书中写的才是真性情之人……”
“行了!”韦白高叫一声,转而又压低声音道,“那些书中写的什么?”
我忍不住笑了许久,吐出两个字:“私奔。”
韦白吸了一口冷气,半晌才道:“若是被官府抓住了,拐带妇女可是充军三千里啊。”
“哪有那么倒霉就被抓住的道理?”我从小见惯了,官府抓人若是没有地头上的帮会泄密,抓十年都抓不到一个。
“而且我弃官潜逃,乃是不忠……”
我明白了,其实他是不舍得自己的理想,或许还有他家族的期望。
“所以你想等,等苏姑娘年老色衰,不值三百两时再去赎她?”我说完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残忍,却还是说完了。
“若是两情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韦白拼命一般地喝光了壶里的酒。
我和韦白不过认识了一天而已,却像是真的兄弟。我们的出身,经历和未来几乎没有一丝的重叠,我却不自觉地将他的事看作是我的事。
当夜我没有和韦白回馆驿,虽然小人之言不足理睬,但是让韦白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律令总是不妥。拿着喝酒剩下的钱,我在街脚胡同里的小客栈要了间房。

祸从西来 第三十章 圣驾回师

或许是那日的谈话触痛了韦白,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见到他。我在他卖字的摊位前卖卦,想等到他,却日日落空。
我猜他大概在酒楼买醉,却猜错了。韦白再次站在我面前时,身穿青蓝朝服,带着纱帽。说不上神采奕奕,却也难得的肃穆精神。
“子阳,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会。”看得出韦白时分不舍,“若是子阳进京,还请到寒舍一叙。”
相处日短,却也是离情伤怀,我点了点头,一语双关道了句:“一路顺风。”
韦白略一迟疑,道:“若是兄弟在金城要多逗留几日,还请照顾一下苏姑娘。”
我知道韦白只是想略尽人事,点了点头,算是了他心事。其实,我卖一个月的卦也抵上不上一夜的春资。
“相识一场,莫冷了兄弟之情。圣驾将归,愚兄虽是闲职也偷不得闲,恐怕没空再喝酒了。”韦白道。
“兄弟之情岂是那么容易冷的?此祝太白兄步步高升,置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我挤出一个笑脸。
尧舜是两位圣古贤帝,有君子三百六辅之。
韦白也不脸红地受了,道:“愚兄当以此为座右铭文,永不忘怀。”
我们相对长揖,辞别依依,韦白头也不回地往馆驿走去。
圣驾来了,韦白这个待诏恐怕更要忙个不停。每天都有文书贴在城门口,瓮城里挤满了人。我也去看过,可惜坐在轮椅上实在看不到一个字。
“听说蒋大帅阵亡了!”
我虽早就知道,现在听人谈论起来还是免不了伤心。
“听说大帅谥了个烈翼的号,追封烈翼侯。”茶楼里的人讨论着。
一个书生大声道:“有功安民为烈,刚克为伐是翼。蒋栋国虽然有功于朝廷,在西域杀的却都是无辜百姓,如何受得起‘烈’字?杀戮无辜,当谥‘厉’!”
我手一颤,开数十年之禁下令屠城的的确是大帅。
“你放屁!若是没有侯爷,逆贼早就入关了!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人替大帅不平。
“珐楼城三日之屠,死者十之七八,更有甚者,居然放火焚城,此不为残虐何谓残虐?”书生顶了回去。
一时冷场,我坐不住了。
“这位兄台,大帅乃是珐楼城破之时遇伏殉国,焚城乃是数日之后,似乎论不到大帅头上吧。”我冷冷道。
那书生看了看我,面露惊疑之色,支吾不知说了什么,抽身退出茶楼。
我当然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一句话就吓跑了他,茫然不解。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这位客人,你可是腿脚不方便?”掌柜的跑了出来,对我道。
我有些不满,刚才小二帮我抬过门槛,他又不是没看到。
“有何不妥吗?”我反问他。
“嘿,不妥倒是没有,只是昨日山南布政使司下了德政令,凡是腿脚不便者,给予照顾,不得收钱,以示皇恩浩荡。”掌柜的眯起小眼睛笑道。
征战之后,各地使司多有此等德政令,以任德冲杀气。我信以为真,也不和人多说,继续吃我的茶点。直到那个书生带着差役回到茶楼,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我居然被几个市井小民卖了。
“我犯了什么罪?”我高声问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凭什么拿我!”
“布政使司令,凡是腿脚不便者,三日内当去官衙登录在案,你去过吗?”带头的差役问我,颜色不善。
“我自然会去,何必着急一时?”我不得不使出缓兵之计。
“期限已过,我们带你去吧。”差役甩出铁链,套在我脖子上,沉甸甸的铁链差点压断我的颈骨。
“进去吧!”后面的差役用力一推。
要不是地上的稻草,我差点撞到墙上。
金城人多,残疾也多。说是腿脚不便者要去官衙报道,或许以讹传讹,与我拘在一处的还有许多手臂伤残人士。
“这世道,手折了也犯法?喂,你是算命的吧?给大爷我算算,今年冲了什么太岁?”一个手臂打着绑带的壮汉对我嚷道。
我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笑道:“恭喜恭喜,大哥今年时运大转,上半年事务繁忙,较为辛苦,却也说得过去。十月之后,必定旺得发紫,赌场得意,桃花盛开,日进斗金也未尝不会。”
“真的?”壮汉笑了起来,虬须眉毛挤在一处。
“当然是真的!”我正色道,“我看相也有些日子了,有道是人面风水。凸起为山,下凹是水。大哥鼻梁高挺是为险峰,人中微陷是为深渊。山者仙之居,渊者龙之所。大哥左脸的刀疤贯通天地人三才,起于眼角紫极星位,接于人中之渊,是为龙脉!右脸上的那颗黑痔可是出生时就有的?”
“出生时倒是没有,只是后来长出来的……”
“唉,可惜可惜!”我见他脸色一变,急忙道,“此痔乃是天龙吐珠之相!若是出生就有,必定位极人臣,封妻荫子,大富大贵,天机不可言!可惜是后天才有的,乃是见龙在田,利见达人,与庙堂无缘,却能扬名江湖,成名立腕……呃,我看大哥乃是赌场中人?可对?”
“对,对,老子开了两家堂子,道上也是有名的豹子手雷通,你小子看来还有些道道嘛。”
“不敢,只是大哥的相实在太好了,所以在下说得准些。”我淡淡一笑。
其实,他脸上的刀疤是去年的陈伤,下手这么重,不是兵士就是流氓,这两种人的区别旁人或许分不清,可我从小到大只和这两种人混过,怎么可能看错?由此可见,他的手也是被人打折的。看他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外加手指忍不住抽动,必是赌场里的混混无疑。豹子手?我心中不禁冷笑,当年我自己练骰子手法,也是练得十指抽筋。
“小子,你有福了。这里是老子说了算,你跟着老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雷通用力拍着我的肩膀。
“多谢雷大爷。”我拱手道谢。
总算安全了,最怕得罪这种牢油子,暗无天日的牢里是最没公理王法的地方,死上个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讨好狱霸,将来的日子也就没人敢欺负我。可是官府为何要和残疾之人过不去?
我的心不由跳得如同擂鼓,未来是福是祸根本无从把握。
牢里日日夜夜都有人在哀嚎,哭喊着自己是冤枉的。我有了雷通的照顾,起卧都有人帮忙,吃饭只在雷通之后,甚至如厕都比其他人优先。
“出来出来,都给老子出来!”三天了,狱卒将我们赶出牢房,用绳索圈了,带出大牢。
“给老子排好!”
狱卒带我们到大牢后面的空地上,用鞭子让我们乖乖排成一排。
一个看似官长的人点头哈腰地请某人进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急忙低下了头。
熟悉军靴在我眼前走过两次,都没有叫我,莫非他有心放我一马?
“不是他们,放他们走吧。”
“是,大人。”狱卒开始用鞭子把我们赶出去。
我下定决心,立即离开金城,或许祖籍绍欣是个不错的选择。

祸从西来 第三十一章 面圣

“布先生,小将有礼了。”一身戎装的王宝儿远远对我叫道,身后还有十来个侍从兵士。
我知道躲不过,索性迎了上去,道:“王将军是来抓我归案的?”
“末将不敢,先生战功显赫,有位贵人想见见先生。”王宝儿行礼笑道。
我长揖回礼,道:“学生今日早起卜了一卦,诸事不宜,恐怕惊扰了贵人,还是算了。”
王宝儿有些慌了,侧步上前,轻声道:“那位贵人,乃是圣上。”
“这……在下残疾之身,面圣实在太过无礼。”
“君命不敢违,先生总不会让小将为难吧。”
我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道理,无奈地拱了拱手,顺从地让王宝儿的人推我去面圣。
王宝儿并没有直接将我推去圣上的行宫,而是进了馆驿。
“这些人乃是内廷派来伺候先生的,还有位公公给先生讲解面圣的仪礼。”王宝儿指着前面的一群人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两名宦官和四个宫女向我行礼,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还礼,不过我朝内廷宦官总管也不过是从九品,我应该可以坦然受之不必回礼。
“还请先生沐浴更衣。”那个年轻内侍对我说,后面四个宫女推我入了浴房,就要给我宽衣解带。
“我自己来!”我一把拉住衣襟,脸色有些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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