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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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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道:“有木与您这个‘一’字同行,可就应了一句话:行将就木!”

病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瘫下了。扶着他来的两个仆人急忙把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背上人,匆匆走了。

赵细烛看得早已发起愣来,呆呆地目送着病人离去。“坐下!”摊主用折扇拍了赵细烛一下。赵细烛猛地醒过神来,苦笑着摆手:“不不,不测了,不测了!”

摊主道:“兴许先生您写下的‘一’字,会是个好字。”

赵细烛指着远处:“您看,那儿又有木头抬过来了!”果然,远远的又有两个人抬着木头走来。没等摊主再开口,赵细烛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

在测字摊一旁角落里,坐着一个要饭的男孩,抱着个破布袋,污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白白的机灵异常的大眼睛。这双眼睛一直在打量着赵细烛。他是灯草。

灯草见赵细烛跑了,急忙拎上破布袋,朝赵细烛追去。

天桥一家小饭铺里挤满了人,靠锅台的板桌上,两双筷子在飞快地扒饭。一只碗空了,灯草抬起了脸,鼓着满嘴的饭,笑道:“还是我吃得快!”

赵细烛放下筷,把嘴里的饭咽了,翻着白眼道:“你人小喉咙倒是不小,再来一碗?”

灯草点头。赵细烛对店小二喊:“再来一碗米饭!”店小二把一大碗饭放下,灯草又往嘴里扒开了。赵细烛道:“你吃了这半天,说实话,我只认你个面熟,还真记不起你是谁呢?”

“我是灯草。”

“灯草?让我想想,我什么时候认得一个叫灯草的?”赵细烛想了起来,笑道,“记起来了,那回,在……在刀子李的家里,你差点被阄了?”

“那天,是你救了我。”灯草又把一碗饭吃尽了。

两人坐在太阳下,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面。灯草问:“你叫什么?”

“细烛。是我爹给起的名。”

“细烛哥,你不是说,你是宫里的人么?怎么又跑出宫来了?”

“已是民国的天下了,我还呆在宫里干嘛?”

“还回去不?”

“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为什么?”

赵细烛道:“这宫里积攒了几百年的怪事儿、奇事儿、吓人的事儿,全让我给碰上了。我命不好,像双鞋子,沾土。”

“这不是你命不好,是你的命太好。”

“此话怎讲?”

“命太好的人,就有鞋穿。”

赵细烛低脸朝灯草的脚上看去,这才发现他光着脚。

两人来到卖旧鞋的小摊,赵细烛把两个铜板放到摊子上,取过了一双旧布鞋。“灯草,”他道,“这可是我口袋里最后两个铜板,一个铜板换一只鞋,这两个铜板全在你脚上了。”灯草穿上鞋,笑道:“我要是少一条腿,你就省下一个铜板了。要不,你现在就砍了一条腿去?”

赵细烛笑了:“我看你,要是去学戏,准能学成!”

灯草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你怎么了?”

“没事。往后,你别在我面前提学戏的事。”

“为什么?”

“我哥哥不让我提。”

“你哥哥?对了,你说过,你哥哥在九春院当戏子。”

灯草一脸伤心。赵细烛道:“好吧,不说这事了。你走吧,我也得回店。有匹马寄在店里,还不知道店家有没有给喂草料。”

回店的路上,赵细烛发现灯草还跟在身后。

灯草道:“细烛哥,你还有马骑?”

赵细烛道:“我可不会骑马。”

灯草道:“你连马都不会骑?不信,看你的腿,也不短哪!”

赵细烛低声:“告诉你件事,不许对人说!那马,是皇上的御马!”

“你偷御马了?”

“跟你说不清!”

灯草笑着重重拍了赵细烛一背:“好啊,原来你也是贼!咱俩,同行了!”

“同行了?”赵细烛站停,看着灯草,眨起了眼睛,“你是贼?”

“是啊!你不也是贼么?盗马贼?”

赵细烛苦笑起来,道:“咱们不同行,不同行!你站着别动,我得走了!”没等灯草再开口,他撒腿就跑!灯草看着赵细烛跑远,笑了起来,从上衣里抽出了一样刚偷得的东西。

这是赵细烛的黑小三。

天桥街廊下,赵细烛越走越慢,咕哝:“不对,我还得找他!”他站停,回脸张望。没有灯草的影子。他喊了起来:“灯草!灯草!”

“啵!”地一声,一支黑小三在他的耳边重重地吹了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身,这才发现灯草就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他的黑小三。

“还我!”赵细烛一把夺了黑小三,道,“你不让我提学戏的事,莫非你哥哥也不想做戏子了?”

“不知道。反正,他不让我学。”

“你哥哥叫什么来着?”

“豆壳儿。”

“对,豆壳儿。”赵细烛一把抓住灯草的手,“我说灯草,你再去找一趟你哥哥,告诉他,你不想再做贼了,想学戏!”

灯草的脸变了,挣开赵细烛的手:“我对你说过,我哥不让我学!”

“他是你亲哥么?”

“亲哥。”

“你爹妈都死了,你哥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找他学戏,只要把道理讲明白了,他不会不答应。”

灯草泪汪汪起来:“细烛哥,我就认你是我的亲哥哥吧!”赵细烛笑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我得帮人送一匹马到个很远的地方去,要是没这事,我倒真能当你哥!”灯草说:“不就是送匹马么?再远,几天就打来回了。我跟着你一块送马,抱个草料,刷个马背,这活我干过。”

赵细烛高兴起来:“这好哇,我真愁着路上没伴哩!”

“现在就走?”

“现在不行,我得办几件事,办完了,我会找你。”

“好吧,你要找我,就来天桥!”

见到天桥卖玩具的小摊,赵细烛忽想起什么,朝摊子走去。就如当初他卖洋乐器那天看到的一样,摊上依然挂满了各种木偶玩具,一匹木马显眼地挂在绳上。

赵细烛取下木马看着。摊主认出了他:“哟,这不是宫里的那位卖洋乐器的爷么?怎么这身打扮了?不在皇宫里呆着了?”

赵细烛道:“如今皇上都没了,哪还有皇宫?这木头马,上回我买过你一个,警察逮我的时候让马靴给踩烂了,再买你一个,打个半价儿吧?”

“您属马?”

“属马。或许得告诉您,我干上马夫了,得跟马呆些日子。”

“您有了活马,还要这死马干嘛?”

“这马,跟我牵着的那匹马挺像。”

“知道这木马跟谁是伴儿么?”

“不知道。”

“看过前头戏场里演的木偶戏么?”

“你说的是那出《汗血宝马》吧?”

“对了!这马,跟那木偶戏里汗血马是一对儿,木工活儿都出自一个匠人的手。”

“我这人,前世恐怕真是汗血马投胎的,怎么走到哪都要碰上汗血马呢?”

“别吓唬你自己,”摊主笑道,“你要是汗血马,还能活着?”赵细烛的脸僵下了:“我怎么就不能活着了呢?”摊主道:“记着,自古以来,没有哪匹汗血马是善终的!”

赵细烛匆匆付了钱,捧着木马,快步走了。

黄昏已临,昏暗的灯光下,赵细烛捧着木马走着,嘴里念念有词:“……自古以来,没有哪匹汗血马是善终的……”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越想越怕。“我不信!”他看着木马道,“我不信汗血马就不能善终!”

赵细烛抱着木头汗血马,轻轻推开了马神庙的庙门。

他走到供案前,抬眼看着马神菩萨。

“马神!”赵细烛双手合十,对马神菩萨道,“保佑我赵细烛将汗血宝马送回天山草原去!我知道,这一路上,会有许多沟沟坎坎,也会有许多人要夺汗血马,会让我遇上许多我解决不了的事儿……马神菩萨,或许您还不知道,我赵细烛,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没学过文,二没学过武,连马背都没爬上去过,让我送马,这是难为着我……可是,可是这汗血马,我不送它,它就回不了家乡!如今,它不再是皇上的御马了,它得回家,回到它自己的家去,它的这份心情,我懂!我赵细烛,也是个回不了家乡的人,我出了皇宫,心里天天想着回家,可我……可我哪里还有家啊!……”

他的脸上滚下泪来。好一会,他抹了下脸,继续道:“马神菩萨,这是我赵细烛平生头一回求菩萨保佑。因为我没有本事,我才来求您的!可我不会多求您,我只求您一件事,那就是,要是我赵细烛没能将汗血马送回家,那么,您就帮我找个好心的人,把它送回去,让汗血马有个善终!马神菩萨,您要是答应我,您就将这木头汗血马收下吧!”

赵细烛把木头汗血马轻轻地放在了供案上,跪了下去,弯下腰,深深地磕了个头。他抬起了头,眼睛突然直了。

木头汗血马已经不在供案上,而是在马神菩萨的怀抱里!

赵细烛惊得目瞪口呆!

马神菩萨身后,鬼手在默默在看着赵细烛。显然,木头汗血马是她放在马神菩萨怀里的。

胡同里的客栈外,一群孩子在门前玩着“马推磨”游戏。赵细烛走来,也玩了一轮,玩完,笑着走进了大门。

后院马厩的石槽旁,只有一头小叫驴在吃着料,店主在往厩里搬着干草。汗血公马不在马厩!

“我的马呢?”赵细烛急声问店主。

店主道:“牵走了。”

“牵走了?”赵细烛愣了,“谁牵走了?”

店主笑了笑,道:“从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你的朋友,把一匹马寄在你这儿,见你不在,就把马给牵走了。”

“牵走了?”赵细烛的脸色变了,“这个牵走马的人,长的什么样?”

店主想了想:“和你长得差不多。”

“这人把马牵到哪去了?”赵细烛脸色惨白,几乎要哭了。

店主道:“我也没敢多问,他牵了马就走了。怎么,这人不是你的朋友?”

赵细烛重重地打了自己一拳,转身往店外跑去。

店主喊:“你去哪?”

赵细烛的声音已在门外:“找马去!”

店主的脸上浮起得意的冷笑。

北京大街小巷里,赵细烛慌慌张张地走着,到处找着汗血马。

他满脸汗水地奔行着,嗓子已哑,不停地扯着喉皮。

有一辆马车驶过。他盯着拉车的白马看。突然,他觉得这白马有点眼熟,便追起了马车,哑着声喊:“喂!赶车的!停一停!停一停!”

马车轮子隆隆地响,淹没了他的声音。

赵细烛见路边有辆自行车停着,急忙推上车,连奔跑边往上跨,竟然也骑了上去,一路摇摇晃晃地朝马车追去。

他与马车越来越近。后头猛地响起喊“抓贼”的声音,有个男人追来。赵细烛愣了下:“抓贼?莫非是抓我?”

他一走神,连人带车跌倒。

追来的男人夺过车,恶骂着,对着赵细烛重重地踢了几脚,推着车走了。

赵细烛捂着腰挣扎着站起,再朝前看去,哪里还有那马车的影子!

天已大黑,赵细烛仍走在街上。空荡荡的马路见不到几个人影,赵细烛漫无目标地走着,边走边东张西地朝胡同口、黑大门里张望。

他越走越沮丧。

一列挎枪佩刀的骑兵驰来。

赵细烛避着马,身子贴着墙,目送着骑兵马队,看到了马队里有好几匹白马,忽自语:“那人会不会把汗血马买给兵爷爷了?”他突然傻乎乎地喊了起来:“兵爷爷!兵爷爷!停一停!停一停!”

骑兵马队停下。赵细烛奔了过去,喘着大气,一匹一匹查看起骑兵的坐骑。骑兵们垂着脸,默默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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