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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脱。李文秀奇道:「你有病麽?我扶你上马。」说著双手托住他腰,将他
送上了马鞍。这人瘦骨伶仃,虽是男子,身重却还不及骨肉停匀的李文秀,
坐在鞍上摇摇幌幌,似乎随时都会摔下鞍来。李文秀跟著上马,坐在他身後
,纵马向丛山之中进去。
两人这一耽搁,只听得五骑马已驰进了山谷,五个强人的呼叱之声也已
隐约可闻。那人突然回过头来,喝道:「你跟他们是一起的,是不是?你们
安排了诡计,想骗我上当。」李文秀见他满脸病容猛地转为狰狞可怖,眼中
也射出凶光,不禁大为害怕,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来没见过你,
骗你上什麽当?」那人厉声道:「你要骗我带你去高昌迷宫……」一句话没
说完,突然住口。
这「高昌迷宫」四字,李文秀幼时随父母逃来回疆之时,曾听父母亲谈
话中提过几次,但当时不解,并未在意,现在又事隔十年,这老人突然说及
,她一时想不起甚麽时候似乎曾听到人说过,茫然道:「高昌迷宫?那是甚
麽啊?」老人见她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声音缓和一些,道:「你当真不知
高昌迷宫?」
李文秀摇头道:「不知道,啊,是了……」老人厉声问道:「是了什麽
?」李文秀道:「我小时候跟著爹爹妈妈逃来回疆,曾听他们说过『高昌迷
宫』。那是很好玩的地方麽?」老人疾言厉色的问道:「你爹娘还说过甚麽
?可不许瞒我。」李文秀凄然道:「但愿我能够多记得一些爹妈说过的话,
便是多一个字,也是好的。就可惜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老伯伯,我常
常这样傻想,只要爹爹妈妈能活过来一次,让我再见上一眼。唉!只要爹妈
活著,便是天天不停的打我骂我,我也很快活啊。当然,他们永远不会打我
的。」突然之间,她耳中似乎出现了苏鲁克狠打苏普的鞭子声,愤怒的斥骂
声。
那老人脸色稍转柔和,「嗯」了一声,突然又大声问:「你嫁了人没有
?」李文秀红著脸摇了摇头。老人道:「这几年来你跟谁住在一起?」李文
秀道:「跟计爷爷。」老人道:「计爷爷?他多大年纪了?相貌怎样?」李
文秀对白马道:「好马儿,强盗追来啦,快跑快跑。」心想:「在这紧急当
儿,你老是问这些不相干的事干麽?」但见他满脸疑云,终於还是说了:「
计爷爷总有八十多岁了吧,他满头白发,脸上全是皱纹,待我很好的。」老
人道:「你在回疆又识得甚麽汉人?计爷爷家中还有甚麽?」李文秀道:「
计爷爷家里再没别人了。我连哈萨克人也不识得,别说汉人啦。」最後这两
句话却是愤激之言,她想起了苏普和阿曼,心想虽是识得他们,也等於不识
。
白马背上乘了两人,奔跑不快,後面五个强盗追得更加近了,只听得飕
飕几声,三枚羽箭接连从身旁掠过。那些强盗想擒活口,并不想用箭射死她
,这几箭只是威吓,要她停马。
李文秀心想:「横竖我已决心和这五个恶贼同归於尽,就让这位伯伯独
自逃生吧!」当即跃下地来,在马臀一拍,叫道:「白马,白马!快带了伯
伯先逃!」老人一怔,没料到她心地如此仁善,竟会叫自己独自逃开,稍一
犹豫,低声道:「接住我手里的针,小心别碰著针尖。」李文秀低头一看,
只见他右手两根手指间挟著一枚细针,当下伸手指拿住了,却不明其意。老
人道:「这针尖上喂有剧毒,那些强盗若是捉住你,只要轻轻一下刺在他们
身上,强盗就死了。」李文秀吃了一惊,适才早见到他手中持针,当时也没
在意,看来这一番对答若是不满他意,他已用毒针刺在自己身上了。那老人
当下催马便行。
五乘马驰近身来,团团将李文秀围在垓心。五个强人见到了这般年轻貌
美的姑娘,谁也没想到去追那老头儿。
五个强盗纷纷跳下马来,脸上都是狞笑。李文秀心中怦怦乱跳暗想那老
伯伯虽说这毒针能致人死命,但这样小小一枚针儿,如何挡得住眼前这五个
凶横可怖的大汉,便算真能刺的死一人,却尚有四个。还是一针刺死了自己
吧,也免得遭强人的凌辱。只听得一人叫道:「好漂亮的妞儿!」便有两人
向她扑了过来。
左首一个汉子砰的一拳,将另一个汉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你跟我争
麽?」跟著便抱住了李文秀的腰。李文秀慌乱之中,将针在他右臂一刺,大
叫:「恶强盗,放开我。」那大汉呆呆的瞪著她,突然不动。摔在地下的汉
子伸出双手,抱住李文秀的小腿,使劲一拖,将她拉倒在地。李文秀左手撑
拒,右手向前一伸,一针刺入他的胸膛。那大汉正在哈哈大笑,忽然间笑声
中绝,张大了口,也是身形僵住,一动也不动了。
李文秀爬起身来,抢著跃上一匹马的马背,纵马向山中逃去。馀下三个
强盗见那二人突然僵住,宛似中邪,都道被李文秀点中了穴道,心想这少女
武功奇高,不敢追赶。他三个人都不会点穴解穴,只有带两个同伴去见首领
,岂知一摸二人的身子,竟是渐渐冰冷,再一探鼻息,已是气绝身死。
三人大惊之下,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姓宋的较有见识,解开两人的衣
服一看,只见一人手臂上有一块钱大黑印,黑印之中,有个细小的针孔,另
一人却是胸口有个黑印。他登时省悟:「这妞儿用针刺人,针上喂有剧毒。
」一个姓全的道:「那就不怕!咱们远远的用暗青子打,不让这小贱人近身
便是。」另一个强人姓云,说道:「知道了她的鬼计,便不怕再著她的道儿
!」话是这麽说,三人终究不敢急追,一面商量,一面提心吊胆的追进山谷
。
李文秀两针奏功,不禁又惊又喜,但也知其馀三人必会发觉,只要有了
防备,决不容自己再施毒针。纵马正逃之间,忽听得左首有人叫道:「到这
儿来!」正是那老人的声音。
李文秀急忙下马,听那声音从一个山洞中传出,当即奔进。那老人站在
洞口,问:「怎麽样?」李文秀道:「我……我刺中了两个……两个强盗,
逃了出来。」老人道:「很好,咱们进去。」进洞後只见山洞很深,李文秀
跟随在老人之後,那山洞越行越是狭窄。
行了数十丈,山洞豁然开朗,竟可容得一二百人。老人道:「咱们守住
狭窄的入口之处,那三个强人便不敢进来。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
文秀愁道:「可是咱们也走不出去的。这山洞里面另有通道麽?」老人道:
「通道是有的,不过终是通不到山外去。」李文秀想起适才之事,犹是心有
馀悸,问道:「伯伯,那两个强盗给我一刺,忽然一动也不动了,难道当真
死了麽?」老人傲然道:「在我毒针之下,岂有活口留下?」李文秀伸过手
去,将毒针递给他。老人伸手欲接,突然又缩回了手,道:「放在地下。」
李文秀依言放下。老人道:「你退开三步。」李文秀觉得奇怪,便退了三步
。那老人这才俯身拾起毒针,放入一个针筒之中。李文秀这才明白,原来他
疑心很重,防备自己突然用毒针害他。
那老人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甚麽刚才你让马给我,要我独自逃命
?」李文秀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见你身上有病,怕强盗害你。」那老人
身子幌了幌,厉声道:「你怎麽知道我身上……身上有……」说到这里,突
然间满脸肌肉抽动,神情痛苦不堪,额头不住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来,又过
一会,忽然大叫一声,在地下滚来滚去,高声呻吟。
李文秀只吓得手足无措,但见他身子弯成了弓形,手足痉挛,柔声道:
「是背上痛得厉害麽?」伸手替他轻轻敲击背心,又在他臂弯膝弯关节处推
拿揉拍。老人痛楚渐减,点头示谢,过了一炷香时分,这才疼痛消失,站了
起来,问道:「你知道我是谁?」李文秀道:「不知道。」老人道:「我是
汉人,姓华名辉,江南人氏,江湖上人称『一指震江南』的便是。」
李文秀道:「嗯,是华老伯伯。」华辉道:「你没听见过我的名头麽?
」言下微感失望,心想自己「一指震江南」华辉的名头当年轰动大江南北,
武林中无人不知,但瞧李文秀的神情,竟是毫无惊异的模样。
李文秀道:「我爹爹妈妈一定知道你的名字,我到回疆来时只有八岁,
甚麽也不懂。」华辉脸色转愉,道:「那就是了。你……」一句话没说完,
忽听洞外山道中有人说道:「定是躲在这儿,小心她的毒针!」跟著脚步声
响,三个人一步一停的进来。
华辉忙取出毒针,将针尾插入木杖的杖头,交了给她,指著进口之处,
低声道:「等人进来後刺他背心,千万不可性急而刺他前胸。」
李文秀心想:「这进口处如此狭窄,乘他进来时刺他前胸,不是易中得
多麽?」华辉见她脸有迟疑之色,说道:「生死存亡,在此一刻,你敢不听
我话麽?」说话声音虽轻,语气却是十分严峻。便在此时,只见进口处一柄
明晃晃的长刀伸了进来,急速挥动,护住了面门前胸,以防敌人偷袭,跟著
便有一个黑影慢慢爬进,却是那姓云的强盗。
李文秀记著华辉的话,缩在一旁,丝毫不敢动弹。华辉冷冷道:「你看
我手中是甚麽东西?」伸手虚扬。那姓云的一闪身,横刀身前,凝神瞧著他
,防他发射暗器。华辉喝道:「刺他!」李文秀手起杖落,杖头在他背心上
一点,毒针已入肌肤。那姓云的只觉背上微微一痛,似乎被蜜蜂刺了一下,
大叫一声,就此僵毙。那姓全的紧随在後,见他又中毒针而死,只道是华辉
手发毒针,只吓得魂飞天外,不及转身逃命,倒退著手脚齐爬的爬了出去。
华辉叹道:「倘若我武功不失,区区五个毛贼,何足道哉!」李文秀心
想他外号「一指震江南」,自是武功极强,怎地见了五个小强盗,竟然一点
法子也没有,说道:「华伯伯,你因为生病,所以武功施展不出,是麽?」
华辉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立过重誓,倘若不到生死关头,决不
轻易施展武功。」李文秀「嗯」的一声,觉得他言不由衷,刚才明明说「武
功已失」,却又支吾掩饰,但他既不肯说,也就不便追问。
华辉也察觉自己言语中有了破绽,当即差开话头,说道:「我叫你刺他
後心,你明白其中道理麽?他攻进洞来,全神防备的是前面敌人,你不会甚
麽武功,袭击他正面是不能得手的。我引得他凝神提防我,你在他背心一刺
,自是应手而中。」李文秀点头道:「伯伯的计策很好。」须知华辉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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