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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得十馀合,瓦耳拉齐大喝一声,左拳挥出,正中苏鲁鼻梁,跟著一腿
,踢中了苏鲁克的小腹。苏鲁克父子先後摔倒,再也爬不起来。原来瓦耳拉
齐的拳脚中内力深厚,击中後极难抵挡,苏鲁克虽然悍勇,又是皮粗肉厚,
却也经受不起。
这一来,变成了李文秀独斗强敌的局面,左支右绌,登时便落在下风。
瓦耳拉齐喝道:「快出去,就饶你的小命。」李文秀眼见自己若撤退一逃,
最多是拉了计老人同走,苏普等三人非遭毒手不可,当下奋不顾身,拼力抵
御。瓦耳拉齐左手一扬,李文秀向右一闪,那知他这一下却是虚招,右掌跟
著疾劈而下,噗的一声,正中她左肩。李文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中便
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招『声东击西』,师父教过我的,怎地忘了
?」瓦耳拉齐喝道:「你再不走,我要杀你了!」
李文秀忽然间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叫道:「你杀死我好了!」纵身又
上,不数招,腰间中了一拳,痛得抛下长刀蹲下身来,心中正叫:「我要死
了!」忽然身旁呼的一声,有人扑向瓦耳拉齐。
李文秀在地下一个打滚,回头看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原来计
老人右手拿著一柄匕首,展开身法,已和瓦耳拉齐斗在一起。但见计老人身
手矫捷,出招如风,竟是丝毫没有龙锺老态。
更奇的是,计老人举手出足,招数和瓦耳拉齐全无分别,也便是她师父
华辉所授的那些武功。李文秀随即省悟:「是了,中原的武功都是这样的。
计爷爷和这哈萨克恶人都学过中原的武功,计爷爷原来会武功的,我可一直
不知道。」
眼见二人越斗越紧,瓦耳拉齐忽然尖声叫道:「马家骏,你好!」计老
人身子一颤,向後退了一步,瓦耳拉齐左手一扬,使的正是半招「声东击西
」。计老人却不上他当,匕首向右戳出,那知瓦耳拉齐却不使全这下半招「
声东击西」,左手疾掠而下,一把抓住计老人的脸,硬生生将他一张面皮揭
了下来。
李文秀、苏鲁克、阿曼三人齐声惊呼。李文秀更是险些便晕了过去。
只见瓦耳拉齐跳起身来,左一腿,右一腿,双腿鸳鸯连环,都踢中在计
老人身上,便在这时,白光一闪,计老人匕首脱手激射而出,插入了敌人的
小腹。
瓦耳拉齐惨呼一声,双拳一招」五雷轰顶」,往计老人天灵盖猛击下去
。李文秀知道这两拳一击下去,计老人再难活命,当下奋起平生之力,跃过
去举臂力格,喀喇一响,双臂只震得如欲断折。霎时之间,两人势成僵持,
瓦耳拉齐双拳击不下来,李文秀也无法将他格开。
苏鲁克这时已可动弹,跳起身来,奋起平生之力,一拳打在瓦耳拉齐下
颏。瓦耳拉齐向後掼出,在墙上一撞,软倒在地。
李文秀叫道:「计爷爷,计爷爷。」扶起计老人,她不敢睁眼,料想他
脸上定是血肉模糊,可怖之极,那知眼开一线,看到的竟是一张壮年男子的
脸孔。她吃了一惊,眼睛睁大了些,只见这张脸胡子剃得精光,面目颇为英
俊,在时明时暗的火把光芒下,看来一片惨白,全无血色,这人不过三十多
岁,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神,却是向来所熟悉的,但配在这张全然陌生的脸上
,反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文秀呆了半晌,这才「啊」的一声惊呼,将计老人的身子一推,向後
跃开。她身上受了拳脚之伤,落下来时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说道:「你…
…你……」
计老人道:「我…我不是你计爷爷,我…我…」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
大口鲜血来,说道:「不错,我是马家骏,一直扮作了个老头儿。阿秀,你
不怪我吗?」这一句「阿秀」,仍是和十年来一般的充满了亲切关怀之意。
李文秀道:「我不怪你,当然不怪你。你一直待我是很好很好的。」她瞧瞧
马家骏,瞧瞧靠在墙上的瓦耳拉齐,心中充满了疑团。
这时阿曼已扶起了父亲,替他推拿胸口的伤处。苏鲁克、苏普父子拾起
了长刀,两人一跛一拐的走到瓦耳拉齐身前。
瓦耳拉齐道:「阿秀,刚才我叫你快走,你为什麽不走?」
他说的是汉语,声调又和她师父华辉完全相同,李文秀想也没想,当即
脱口而出:「师父!」
瓦耳拉齐道:「你终於认我了。」伸手缓缓取下白布头罩,果然便是华
辉。
李文秀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抢过去伏在他的脚边,叫道:「师父,师
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我起出猜到是你,但他们说你是哈萨克人瓦耳
拉齐,你自己又认了。」瓦耳拉齐涩然道:「我是哈萨克人,我是瓦耳拉齐
!」李文秀奇道:「你……你不是汉人?」瓦耳拉齐道:「我是哈萨克人,
族里赶了我出来,永远不许我回去。我到了中原,汉人的地方,学了汉人的
武功,嘿嘿,收了汉人做徒弟,马家骏,你好,你好!」
马家骏道:「师父,你虽於我有恩,可是……」李文秀又是大吃了一惊
,道:「计爷爷,你……他……他也是你师父?」
马家骏道:「你别叫我计爷爷。我是马家骏。他是我师父,教了我一身
武功,同我一起来到回疆,半夜里带我到哈萨克的铁延部来,他用毒针害死
了阿曼的妈妈……」他说的是汉语。李文秀越听越奇,用哈萨克语问阿曼道
:「你妈是给他用毒针害死的?」
阿曼还没回答,车尔库跳起身来,叫道:「是了,是了。阿曼的妈,我
亲爱的雅丽仙,一天晚上忽然全身乌黑,得疾病死了,原来是你瓦耳拉齐,
你这恶棍,是你害死她的。」他要扑过去和瓦耳拉齐拼命,但重伤之馀,稍
一动弹便胸口剧痛,又倒了下去。
瓦耳拉齐道:「不错。雅丽仙是我杀死的,谁教她没生眼珠,嫁了你这
大混蛋,又不肯跟我逃走?」车尔库大叫:「你这恶贼,你这恶贼!」
马家骏以哈萨克语道:「他本来要想杀死车尔库,但这天晚上车尔库不
知道那里去了,到处找他不到。我师父自己去找寻车尔库,要我在水井里下
毒,把全族的人一起毒死。可是我们在一家哈萨克人家里借宿,主人待我很
好,尽他们所有的款待,我想来想去,总是下不了手。我师父回来,说找不
到车尔库,一问之下,知道我没听命在水井里下毒,他就大发脾气,说我一
定会泄露他的秘密,定要杀了我灭口。他逼得到实在狠了,於是我先下手为
强,出其不意的在他背心上射了三枚毒针。」瓦耳拉齐恨恨的道:「你这忘
恩负义的狗贼,今日总教你与在我的手里。」
马家骏对李文秀道:「阿秀,那天晚上你跟陈达海那强盗动手,一显示
武功,我就知道你是跟我师父学的,就知道那三枚毒针没射死他。」瓦耳拉
齐道:「哼,凭你这点儿臭功夫,也射得死我?」马家骏不去理他,对李文
秀道:「这十多年来我躲在回疆,躲在铁延部里,装做了一个老人,就是怕
师父没死。只有这个地方,他是不敢回来的。我一知道他就在附近,我第一
个念头,就是要逃回中原去。」
李文秀见他气息渐渐微弱,知他给瓦耳拉齐以重脚法接连踢中两下,内
脏震裂,已然难以活命,活过头来看瓦耳拉齐时,他小腹上那把匕首直没至
柄,也是已无活理。自己在回疆十年,只有这两人是真正照顾自己、关怀自
己的,那知他两人恩怨牵缠,竟致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她眼眶中充满了泪
水,问马家骏道:「计……马大叔,你……你既然知道他没死,而且就在附
近,为甚麽不立刻回中原去?」
马家骏嘴角边露出凄然的苦笑,轻轻的道:「江南的杨柳,已抽出嫩芽
了,阿秀,你独自回去吧,以後……以後可得小心,计爷爷,计爷爷不能照
顾你了……」声音越说越低,终於没了声息。
李文秀扑在他身上,叫道:「计爷爷,计爷爷,你别死。」
马家骏没回答她的问话就死了,可是李文秀心中却已明白得很。马家骏
非常非常的怕他的师父,可是非但不立即逃回中原,反而跟著她来到迷宫;
只要他始终扮作老人,瓦耳拉齐永远不会认出他来,可是他终於出手,去和
自己最惧怕的人动手。那全是为了她!
这十年之中,他始终如爷爷般爱护自己,其实他是个壮年人。世界上亲
祖父对自己的孙女,也有这般好吗?或许有,或许没有,她不知道。
殿上地下的两根火把,一根早已了熄灭,另一根也快烧到尽头。
苏鲁克忽道:「真是奇怪,刚才两个汉人跟一个哈萨克人相打,我想也
不想,过去一拳,就打在那个哈萨克人的脸上。」李文秀问道:「那为甚麽
?为甚麽你忽然帮汉人打哈萨克人?」苏鲁克搔了搔头,道:「我不知道。
」隔了一会,说道:「你是好人,他是坏人!」
他终於承认:汉人中有做强盗的坏人,也有李英雄那样的好人,(那个
假扮老头儿的汉人,不肯在水井中下毒,也该算好人吧?)哈萨克人中有自
己那样的好人,也有瓦耳拉齐那样的坏人。
李文秀心想:「如果当年你知道了,就不会那样狠狠的鞭打苏普,一切
就会不同了。可是,真的会不同吗?就算苏普小时候跟我做好朋友,他年纪
大了之後,见到了阿曼,还是会爱上她的。人的心,真太奇怪了,我不懂。
」
苏鲁克大声道:「瓦耳拉齐,我瞧你也活不成了,我们也不用杀你,再
见了!」瓦耳拉齐突然目露凶光,右手一提。李文秀知他要发射毒针,叫道
:「师父,别——」
就在这时,一个火星爆了开来,最後一个火把也熄灭了,殿堂中伸手不
见五指。瓦耳拉齐就是想发毒针害人,也已取不到准头。李文秀叫道:「你
们快出去,谁也别发出声响。」
苏鲁克、苏普、车尔库和阿曼四人互相扶持,悄悄的退了出去。大家知
道瓦耳拉齐的毒针厉害,他虽命在顷刻,却还能发针害人。四人退出殿堂,
见李文秀没有出来,苏普叫道:「李英雄,李英雄,快出来。」李文秀答应
了一声。
瓦耳拉齐道:「阿秀,你…你也要去了吗?」声音甚是凄凉。李文秀心
中不忍,暗想他虽然做了许多坏事,对自己可毕竟是很好的,让他一个人在
这黑暗中等死,实在是太残忍了,於是坐了下来,说道:「师父,我在这里
陪你。」
苏普在外面又叫了几声。李文秀大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等一会出
来。」苏普叫道:「这人很凶恶的,李英雄,你可得小心了。」李文秀不再
回答。
阿曼道:「你怎麽老是叫她李英雄,不叫李姑娘?」苏普奇道:「李姑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