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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忘记了,但十年前的情景,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
鸡毛般的大雪一片片的飘下来,落在三匹马上,落上三人的身上。苏普
和阿曼笑语正浓,浑没在意;李文秀却是没有觉得。雪花在三人的头发上堆
积起来,三人的头发都白了。
几十年之後,当三个人的头发真的都白了,是不是苏普和阿曼仍然这般
言笑晏晏,李文秀仍然这般寂寞孤单?她仍是记著别人,别人的心中却早没
了一丝她的影子?
突然之间,树枝上刷啦啦的一阵急响,苏普和阿曼一齐跳了起来,叫道
:「落冰雹啦!快回去!」两人翻身上了马背。
李文秀听到两人的叫声,一惊醒觉,手指大了冰雹已落在头上、脸上、
手上,感到很是疼痛,忙解下马鞍下的毛毡,兜在头上,这才驰马回家。
将到家门口时,只见廊柱上系著两匹马,其中一匹正是阿曼所乘。李文
秀一怔:「他们到我家来干甚麽?」这时冰雹越下越大,她牵著白马,从後
门走进屋去,只听得苏普爽朗的声音说道:「老伯伯,冰雹下得这麽大,我
们只好多耽一会啦。」计老人道:「平时请也请你们不到。我去冲一壶茶。
」
自从晋威镖局一干豪客在这带草原上大施劫掠之後,哈萨克人对汉人极
是憎恨,虽然计老人在当地居住已久,哈萨克人又生性好客,尚不致将他驱
逐出境,但大家对他却十分疏远,若不是大喜庆事,谁也不向他买酒;若不
是当真要紧的牲口得病难治,谁也不会去请他来医。苏普和阿曼的帐蓬这时
又迁的远了,倘若不是躲避风雪,只怕再过十年,也未必会到他家来。
计老人走到灶边,只见李文秀满脸通红,正自怔怔的出神,说道:「啊
……你回……」李文秀纵起身来,伸手按住他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
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计老人很是奇怪,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计老人拿著羊乳酒、乳酪、红茶出去招待客人。李文秀坐在
火旁,隐隐听得苏普和阿曼的笑语声从厅堂上传来,她心底一个念头竟是不
可抑制:「我要去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但跟著便想到了苏普的父亲的
斥骂和鞭子,十年来,鞭子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头响著。
计老人回到灶下,递了一碗混和著奶油的热茶给她,眼光中流露出慈爱
的神色。两人共居了十年,便像是亲爷爷和亲生的孙女一般,互相体贴关怀
,可是对方的心底深处到底想著些甚麽,却谁也不大明白。
终究,他们不是骨肉,没有那一份与生俱来的、血肉相连的感应。
李文秀突然低声道:「我不换衣服了,假装是个哈萨克男子,到你这而
来避风雪,你千万别说穿。」也不等计老人回答,从後门出去牵了白马,冒
著漫天遍野的大风雪,悄悄走远。
一直走到里许,才骑上马背,兜了个圈子,驰向前门。大风之中,只觉
天上的黑云像要压到头顶来一般。她在回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天
色,心下也不自禁的害怕,忙纵马奔到门前,伸手敲门,用哈萨克语说道:
「借光,借光!」计老人开门出来,也以哈萨克语大声问道:「兄弟,甚麽
事?」李文秀道:「这场大风雪可了不得,老丈,我要在尊处躲一躲。」计
老人道:「好极,好极!出门人那有把屋子随身带的,已先有两位朋友在这
里躲避风雪。兄弟请进罢!」说著让李文秀进去,又问:「兄弟要上那里去
?」李文秀道:「我要上黑石围子,打从这里去还有多远?」心中却想:「
计爷爷装得真像,一点破绽也瞧不出来。计老人假作惊讶,说道:「啊哟,
要上黑石围子?天气这麽坏,今天无论如何到不了的啦,不如在这儿耽一晚
,明天再走。要是迷了路,可不是玩的。」李文秀道:「这可打扰了。」
她走进厅堂,抖去了身上的雪花。只见苏普和阿曼并肩坐著,围著一堆
火烤火。苏普笑道:「兄弟,我们也是来躲风雪的,请过来一起烤吧。」李
文秀道:「好,多谢!」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阿曼含笑招呼。苏普和她八九
年没见,李文秀从小姑娘变成了少女,又改了男装,苏普那里还认得出?计
老人送上饮食,李文秀一面吃,一面询问三人的姓名,自己说叫作阿斯托,
是二百多里外一个哈萨克部落的牧人。
苏普不住到窗口去观看天色,其实,单是听那憾动墙壁的风声,不用看
天,也知道走不了。阿曼担心道:「你说屋子会不会给风吹倒?」苏普道:
「我倒是担心这场雪太大,屋顶吃不住,待会我爬上屋顶去铲一铲雪。」阿
曼道:「可别让大风把你刮下来。」苏普笑道:「地下的雪已积得这般厚,
便是摔下来,也跌不死。」
李文秀拿著茶碗的手微微发颤,心中念头杂乱,不知想些甚麽才好。儿
时的朋友便坐在自己身边。他是真的认不出自己呢,还是认出了却假装不知
道?他已把自己全然忘了,还是心中并没有忘记,不过不愿让阿曼知道?
天色渐渐黑了,李文秀坐得远了些。苏普和阿曼手握著手,轻轻说著一
些旁人听来毫无意义、但在恋人的耳中心头却是甜蜜无比的情话。火光忽暗
忽亮,照著两人的脸。
李文秀坐在火光的圈子之外。
突然间,李文秀听到了马蹄践踏雪地的声音。一乘马正向著这屋子走来
。草原上积雪已深,马足拔起来时很费力,已经跑不快了。
马匹渐渐行近,计老人也听见了,喃喃的道:「又是个避风雪的人。」
苏普和阿曼或者没有听见,或者便听见了也不理会,两人四手相握,偎依著
喁喁细语。
过了好一会,那乘马到了门前,接著便砰砰砰的敲起门来。打门声很是
粗暴,不像是求宿者的礼貌。计老人皱了皱眉头,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著
一个身穿羊皮袄的高大汉子,虬髯满腮,腰间挂著一柄长剑,大声道:「外
边风雪很大,马走不了啦!」说的哈萨克语很不纯正,目光炯炯,向屋中个
人打量。计老人道:「请进来。先喝碗酒吧!」说著端了一碗酒给他。那人
一饮而尽,坐到了火堆之旁,解开了外衣,只见他腰间上左右各插著一柄精
光闪亮的短剑。两柄短剑的剑把一柄金色,一柄银色。
李文秀一见到这对小剑,心中一凛,喉头便似一块甚麽东西塞住了,眼
前一阵晕眩,心道:「这是妈妈的双剑。」金银小剑三娘子逝世时李文秀虽
还年幼,但这对小剑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的,决不会错。她斜眼向这汉子一瞥
,认得分明,这人正是当年指挥人众、追杀他父亲的三个首领之一,经过了
十二年,她自己的相貌体态全然变了,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了十二岁年
纪,却没多大改变。她生怕他认出自己,不敢向他多看,暗想:「倘若不是
这场大风雪,我见不到苏普,也见不到这个贼子。」
计老人道:「客人从那里来?要去很远的地方吧?」那人道:「嗯,嗯
!」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喝了。
这时火堆边围坐了五个人,苏普已不能再和阿曼说体己话儿,他向计老
人凝视了片刻,忽道:「老伯伯,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计老人道:「谁啊
?」苏普道:「那是我小时候常跟她在一起玩儿的,一个汉人小姑娘……」
他说到这里,李文秀心中突的一跳,将头转开了,不敢瞧他。只听苏普续道
:「她叫做阿秀,後来隔了八九年,一直没在见到她。她是跟一位汉人老公
公住在一起的。那一定就是你了?」计老人咳嗽了几声,想从李文秀脸上得
到一些示意。但李文秀转开了头,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嗯、嗯」的
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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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听到她唱歌。她还住在你这里麽?」计老人很是尴尬,
道:「不,不!她不……她不在了……」李文秀插口道:「你说的那个汉
人姑娘,我倒也识得。她早死了好几年啦!」
苏普吃了一惊,道:「啊,她死了,怎麽会死的?」计老人向李文秀瞧
了一眼,说道:「是生病…生病……」苏普眼眶微湿,说道:「我小时候常
和她一同去牧羊,她唱了很多歌给我听,还说了很多故事。好几年不见,想
不到她……她竟死了。」计老人叹道:「唉,可怜的孩子。」
苏普望著火焰,出了一会神,又道:「她说她爹妈都给恶人害死了,孤
苦伶仃的到这地方来……」阿曼道:「这姑娘很美丽吧?」苏普道:「那时
候我年纪小,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歌唱得好听,故事说得好听……」
那腰中插著小剑的汉子突然道:「你说是一个汉人小姑娘?她父母被害
,独个儿到这里来?」苏普道:「不错,你也认得她麽?」那汉子不答,又
问:「她骑一匹白马,是不是?」苏普道:「是啊,那你也见过她了。」那
汉子突然站起身来,对计老人厉声道:「她死在你这儿的?」计老人又含糊
的答应了一声。那汉子道:「她留下来的东西呢?你都好好放著麽?」
计老人向他横了一眼,奇道:「这干你甚麽事?」那汉子道:「我有一
件要紧物事,给那小姑娘偷了去。我到处找她不到,那料到她竟然死了……
」苏普霍地站起,大声道:「你别胡说八道,阿秀怎会偷你的东西?」那汉
子道:「你知道甚麽?」苏普道:「阿秀从小跟我一起,她是个很好很好的
姑娘,决不会拿人家的东西。」那汉子嘴一斜,做个轻蔑的脸色,说道:「
可是她偏巧便偷了我的东西。」苏普伸手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喝道:「你
叫甚麽名字?我看你不是哈萨克人,说不定便是那夥汉人强盗。」
那汉子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向外张望。门一开,一阵疾风卷著无数雪片
直卷进来。但见原野上漫天风雪,人马已无法行走。那汉子心想:「外面是
不会再有人来了。这屋中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都是
手一点便倒。只有这个粗豪少年,要费几下手脚打发。」当下也不放在心上
,说道:「是汉人便怎样?我姓陈,名达海,江湖上外号叫做青蟒剑,你听
过没有?」
苏普也不懂这些汉人的江湖规矩,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见过。你是
汉人强盗麽?」陈达海道:「我是镖师,是靠打强盗吃饭的。怎麽会是强盗
了?」苏普听说他不是强盗,脸上神色登时便缓和了,说道:「不是汉人强
盗,那便好啦!我早说汉人中也有很多好人,可是我爹爹偏偏不信。你以後
别再说阿秀拿你东西。」
陈达海冷笑道:「这个小姑娘人都死啦,你还记著她干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