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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自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以来,玉门关便是丝绸之路上极重要的关隘,是中原进入西域的门户,也是西行商旅和文臣武将的重要停息站。因此,虽然仅是一座小小的方形小城堡,却是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的景象。
若登上了望塔举目远眺,四周则遍布沼泽、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那胡杨挺拔、泉水碧绿、红柳花红、芦苇摇曳,与玉门关的雄姿交相辉映,更是教人赞叹不已。
在这儿,墨劲竹与沈君陶已足足等候了整整三天,之后,墨劲竹便决定继续往前进入西域,并非他等得不耐烦了,而是……
“临出京前,三师妹嘱咐过我,若在这儿等候三天尚见不着人,我就必须马上进入西域,因为她需要我的救助。”
“可是我们早到了好几天耶!”
“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到的都一样。”
“原来如此,”沈君陶喃喃道:“君陶还以为,一向最有耐心的大爷怎么也转了性儿呢!”
墨劲竹莞尔。“我还以为最有耐性的是你呢!”
“啊!说得也是,”沈君陶立刻当仁不让地猛点头。“在二爷身边尚能保身至此时此刻,可见君陶的耐性有多坚强耐操,简直是世界一等一的强韧,君陶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呢!”
墨劲竹失笑。“有这么夸张吗?”
“那可不!”沈君陶好似无限委屈地咕哝,可转个眼又扬起了灿烂的笑脸。“但跟在大爷身边就轻松多了,这回君陶非得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不可!”
墨劲竹轻眨两下眼。“这可难说了,如果三师妹算得不差,咱们这回的乐子可也不算小喔!”
呆了呆,沈君陶满脸诧异之色。“不过就是去接回大爷的未婚妻,还会有什么乐子吗?”
墨劲竹沉默片刻。
“以后再告诉你。”
沈君陶倒也机灵,马上就明白这不是他能问的事。“那也无妨,只要不用瞧二爷那副阎王脸,君陶就觉得够轻松了。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四小姐和四姑爷的恩赐呢!”
话说又该轮到水仙进宫当值之前半个月,偏生阳雁儒也要出京去审办一位皇族的案子,为了让水仙心安,墨劲竹便命左林、右保跟随阳雁儒左右。不料,阳雁儒才刚离京没几天,墨劲竹便收到急函催促他赶来西域,当时,他原想孤身一人上路,宫震羽却不放心,硬是让沈君陶陪伴在墨劲竹身边。
“是二师弟太过多虑了。”墨劲竹淡淡地说。
“多虑得好!”沈君陶忙道。“否则,君陶哪来这一趟游山玩水的机会呢!”
墨劲竹又笑了。“君陶,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你,二师弟那性子可不是普通的拗,亏你伺候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居然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天性,真不晓得该说是你迟钝,还是脾气太好了?”
“错,错,错!”沈君陶摇摇食指。“大爷,是耐性,是君陶的耐性实在太好了……不、不!是太伟大了!”
墨劲竹又失笑。“是、是,君陶,你真的很伟大,行了吧?”
“那当然!”沈君陶傲然地扬起下巴。“这两字词儿我可是当仁不让。”
墨劲竹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可沈君陶觑着他片刻,仍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爷,听二爷说,您这门亲事好像不是老爷,或是老夫人为您按下的吧?”
墨劲竹微微一笑,“谁说不是?”没绕弯儿,他很干脆地说出沈君陶想知道的答案。“只不过,这件婚事是皇上先行提出来的,之后师母才挑中了我来定下这门亲事。”
吃了一惊,“是皇上?”沈君陶错愕地惊呼。
“是皇上。”
愣了一会儿,沈君陶突然脱口道:“不是吧!皇上居然要您和番?”
“和番?”墨劲竹再次失笑。“别胡说了,我又不是王昭君,和什么番?”
“但是……”
“好了,君陶,别再问了,这事回京以后,你自然会了解,不必急在这时知道吧?”
主子都叫他别再说了,微不足道的小跟班当然只好听命住嘴啰!可不过半晌工夫,他还是忍不住又大声抗议了。
“可是大爷,皇上竟然让您去娶个番邦公主,君陶实在为您不值啊!”
墨劲竹倒是毫不在意。“哦!番邦公主又有什么不对吗?”
“哎呀!大爷,您怎么这么说?”沈君陶更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番邦公主耶!那种不懂教化、不知礼俗,又凶巴巴野蛮霸道、粗鲁……”
“你是在说四师妹吗?”墨劲竹突然轻轻插进一句话。
沈君陶愣了愣,继而失声大笑。“是、是,就跟四小姐一样,原来……原来两边都相同嘛!那……那就没差了!”
“是啊!”墨劲竹说得更轻了。“四师妹要是知道你拿她跟番邦公主比,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笑声骤失,沈君陶的神情蓦然大变。“不……不会吧!大爷,您要告诉四小姐?”
“你说呢?”
“我说?废话,当然不要啊!大爷,属下三妻四妾尚未娶,五子六女犹未生,还不想死啊!”
“三妻四妾?你可真贪哪,君陶!”
“会吗?不然双妻三妾好了。”
“双妻三妾?你真应付得来吗?”
“那……一妻二妾?”
“两个女人吵架就够逼疯你了!”
“那……一个小小的,很小很小的,非常非常小的妻?”
☆ ☆ ☆
乌裴罗以为他们走得不声不响,瓦剌王子绝对不会察觉到,却没想到才刚离开火州(今之土鲁蕃)不到两天,刚过七克台没多久,乌裴罗的亲妹妹阿部娜就追上来了。
“妳来做什么?”乌裴罗劈头就问,语气很不客气。
阿部娜斜眼瞪着紫乃夜,眼神更不友善。“我好心来警告你们也不对了吗?”
她是畏兀儿族里少数几个敌视紫乃夜的人之一,原因很简单,她明明是独生女,紫乃夜却半途跑来抢去了父亲和哥哥对她的宠爱,甚至连她的未婚夫朵儿坎都在偷偷喜欢紫乃夜,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连她的未婚夫都要“抢”,这就太过分了!
乌裴罗狐疑地看看紫乃夜,再瞥向阿部娜。“警告我们什么?”
阿部娜这才转过眼来。“玛哈它已经派人追过来了。”
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的?”乌裴罗冲口问。
“你对着我凶干什么?又不是我告诉他的!”阿部娜不满地横眼白他。“是他原本就派人监视着紫乃夜,那又不关我的事!”
乌裴罗皱眉想了想。“他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吗?”
“陇西(今之甘肃)!”
咬了咬牙,“无论如何,目的已经来不及变更了,现在我们只能先越过天山了!”乌裴罗断然道。“既然玛哈它已经知道我们要到陇西,他一定认为我们会循着最快、最直接的路线去,绝不会想到我们会越过天山的。”
于是,他们毅然转进天山,希望能甩掉玛哈它的追踪。
不料两天后,当他们在奎苏村过夜时,阿部娜竟然暗中将紫乃夜骗了出去,而且准备把她交给在村外等候的瓦剌族人,紫乃夜震惊得以为自己在作梦,一场噩梦!
“为什么?阿部娜,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恨妳!”阿部娜恨恨地道。“从妳来到畏兀儿第一天开始,父汗和王兄的眼里就只有妳,族人喜爱的也是妳,甚至连朵儿坎中意的也是妳!同样的……”她冷笑。“妳不知道吧?提拉古丽也讨厌妳,因为王兄喜欢妳,所以,只要有妳在,王兄眼里就不会有她,因此,她就偷偷去密告玛哈它,想让妳嫁给玛哈它,这样妳就永远别想再回到火州了!”
紫乃夜呆住了。她知道阿部娜和提拉古丽不喜欢她,却没料到她们竟然这么恨她!而且……
王兄喜欢她?哪种喜欢?
难不成是那种喜欢?
老天,难怪王兄说要娶她做侧妃!
“现在,妳还是乖乖和他们走吧!”阿部娜冷冷地说:“横竖妳都要嫁给妳会害怕的人,倒不如嫁给玛哈它,至少妳还见过他两、三次吧?”
天哪!就是因为见过,才更觉得可怕呀!
紫乃夜永远也忘不了玛哈它眼中那股邪佞无情,还有他冷酷狂暴的笑声,光是远远地瞧见他,她就想逃进火山里去了,更何况是要嫁给他?
她宁愿死!
“好,那我把她交给你们了。”说着,阿部娜就想将手中的缰绳交给瓦剌族人。“我得赶快回去,免得王兄起疑。”
就在这当儿,紫乃夜突然做了一件谁也没料到,甚至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的事──她竟然没有尖叫,而是蓦然一把抢回自己的缰绳,同时双腿一夹马腹,吆喝一声后,马儿就拉开四蹄狂奔而去,只留下尘雾满天飞。
几个人愕然地张大着嘴吃了满口灰,直愣了好片刻才回过神来,因为他们谁也没料到,一向胆小的紫乃夜居然会做这种事!这就好像看到鱼儿在陆地上走路一样教人不敢置信。
可之后,阿部娜马上气急败坏地跳脚怒声大吼,“你们这几个笨蛋,还呆在这儿干什么?不快快去把她给追回来!否则,不单单是你们要被玛哈它剥皮,连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到一会儿,瓦剌族人就全都追上去了,只剩下阿部娜一个人杵在那儿恨恨地咬牙切齿。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嫁给玛哈它呢?
☆ ☆ ☆
也不晓得是运气好,抑或是运气不好,紫乃夜才策马狂奔不久,就因为太过惊慌而跌下马,一路滚进土道旁的草丛去了,而她那匹不知何谓忠心的笨马儿却丢下主子傻傻地继续往前奔驰而去。
正当紫乃夜犹在草丛中摸着自己的屁股寻找自己的手脚时,蓦闻另一阵马蹄声快驰而至,探头一瞧,只见明亮的月光下,飞奔而过的正是适才那些要逮她去奉承主子的瓦剌人,她不禁心头狂跳不已。
好……好险!
随后,在她苦恼地斟酌考虑半晌后,还是决定设法回去找乌裴罗,请他带她去找她的未婚夫,因为她决定要嫁给未婚夫了。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总比留在这儿让王嫂和阿部娜痛恨,也比嫁给玛哈它要好吧?
于是,环视周遭一圈后,她便往自以为是的回途上走去。虽然四周黑抹抹的一无人烟,三不五时还会掠过几道怪声怪影,可是这样她反倒不会害怕。
或许大家都以为她胆子小得实在不像样,其实,她什么都不怕,不怕黑、不怕暗,也不怕妖魔、不怕鬼怪,更不怕毒蛇猛兽,甚至不怕死,唯独怕人,而且怕得要死!因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或猛禽野兽,而是人!
只有人类才有办法让另外一个人生不如死!
可是走呀走,走呀走的,直到天色大亮后,她终于惊觉不对,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啊?
同一时刻,在天山南麓这一边的大南湖,沈君陶突然一把抓住正待继续上路的墨劲竹,同时用一双流露着无限渴望的眼神湿漉漉地瞅着墨劲竹。不过,他要是个姑娘家那还好,偏偏他是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