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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盗头子脸色惨白,腿在发抖。他本是被摔出去的十二个中的一个,却同他的手下一样没有还手之力,现在又像小鸡似地被对方提在手中。
而眼前的人明明就像临家的少年在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但却让他忍不住打寒颤。
这个人倒底是谁?
他太吃惊了。
好歹他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十年,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人竟有这么厉害,几招间便将他们摆平,让他们败得这样狼狈和快速。而对方却是如此年青。
“少……少侠……我们弟兄在此占山为王只……只有一个……一个月……”
他颤颤惊惊地回答着。
青衣人笑了——
唇角只是勾起一抹,半弯的孤度,静静的笑。
但那笑容,就像他的声音,飘然、清彻,大汉突然瞪大了眼,眼中闪过一抹痴色——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的笑容,竟然像有一朵花开在了他的心头,若有似无的浮动着浅香,让他粗俗了几十年的心底,突然泛起幼时最单纯的一段回忆。
那些回忆似天上的白云,洁而无暇,是他没有当强盗前最干净的生活片断。
“走——”
青衣人松手。
大汉双脚落地后,回了神,开始又惊又疑,这个人是让他们走?难道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
直到脚下立稳后,他还在拿不准主意,倒底应该立刻撒丫子逃跑,还是——
“你,站起来。”此时青衣人看向了身边地上的狗头师爷。
那山羊胡子呲开牙,不知应该哭,还是笑,显然对方特意点他的名,是要另外“招待”他了。
“不如把我劈成两半,一半挂在这条道上,一半挂在山门上,好给你这山寨填个威风凛凛的标记,让外面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斧头山,斧头山上有个斧头寨……”
青衣人缓缓地说着,山羊胡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仰头看着这个一袭青袍、淡淡立着的人,从对方平静的面色中瞧不出深浅。
而从林隙间投下的阳光照在这个人身上,使对方的皮肤更加的明净,宽阔的眉宇间,竟有一份说不出的让人心里宁静的东西——
他是粗人,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像有一片云从天上落在了地面,浮在了这片树林中,来到他的眼前。
“李三,还不快起来给少侠赔不是?”强盗头子在此时踹了他一脚,催促着。
“是……是……是……”他一边往起爬,一边将跌落在身边的扇子捡拾在手中。
就在他直腰抬头的一刻,几点星芒从他手中扇间闪出,直向青衣人面门扑去。
“小心!”旁边树下的女子惊喊了一声
只见星芒如电,眨眼间就到了青衣人的面门前,那个狗头师爷则在同时三步一窜,四步一跳地向林中逸去——
接着,是安静。
非常安静。
除了山羊胡逃跑时的穿林过叶声,这周围是一片窒人的静。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青衣人,脸上是不可思议,是震惊莫名。
刚刚还在地上“哎呀”呼痛的十一个人都住了口,与他们的老大一样,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暗器呢?
暗器去了哪里?
那可是淬了毒的流星针,见血封喉,中者立刻毙命。
他们明明看到那几点星芒已直奔青衣人的面门,并且躲无可躲了——
要知道,那是铁扇的机簧所发,力道之大、去势之快,人力难为,再加上是偷袭,距离又近,几乎是人就应该躲不过的。
但事情的发展太诡异了。
因为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那几点暗器去了哪里,包括离青衣人最近的强盗头子也没看到!
明明那些流星针在空中飞射着,离青衣人的脸只有一寸之遥了,却在突然之间没了踪影,平空消失。
真是诡异。
他们无法相信世上竟有人有这样的身手,连袖子都没动一下,就收了他们以为是百发百中的暗器,但倒底是对方没动,还是动了,他们没看到?
“带他回来——”
青衣人又开口了,是对旁边的强盗头子说的。
强盗头子在震惊中,就见青衣人看了他一眼,并且对他说了这句话。
他怔了怔,带谁回来?但很快反应过来,青衣人是让他带那个正在逃跑的师爷回来?不知道他跟着一起跑,会不会成功脱逃?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轻功会不会同样高深莫测?
来不及细想,脚下已动,只念着将那说错话的厮给捉回来将功赎罪,兴许对方会只拿那个师爷开刀而放过他们。
就见黑风掠过,带着落叶簌簌,跑出十二丈外的山羊胡被大汉提了回来。
可见他与他们老大的功力比起来,相差甚远,还没来得及钻进密林,就被捉住。
“少侠,这厮任由你处置。”强盗头子将他摔在地上,搓了搓手。
青衣人却没有看他们一眼,抬头透过树林望向天际,似笑非笑地说,“由你代劳,将他的须髯拔尽。”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怔住。
什么意思?
“少侠是让我拔光这老小子的胡子?“强盗头子半惊半疑地问,一脸的小心谨慎。
“他一人受过,换你等平安。”青衣人又丢出一句,再不开口。
其他人听了,脸上又怔,接着泛起喜色。互相看了看,眼里在交流讯息——
难道这个人是让他们把这狗头军师的胡子拔光,就会放过他们所有的人?
但青衣人不再说话,他们无从求证,也不敢求证,再互相对视后,都把目光集中向他们的老大。
包括那山羊胡子也投过去目光,甚至含着喜色。
“难道拔了我的胡子,就能逃过一劫了?”
他这样想着,非常明白青衣人与他们的差别太大,是天上地下的距离,他偷袭不成,跑又跑不了,要死也在对方的一念间,于是,跪在地上,抱住强盗头子的腿,哭嚎——
“大哥啊,你拔吧,如果能用我这点胡子换回众家兄弟的命,我李三甘愿受罚。大哥,你使劲拔吧!”
他倒是一副就义凛然的样子,跟先前的猥琐大不相同,只有眼里闪过几丝阴沉。
于是,林中传来哀叫声——
“哎呀”“哎哟”“啊”……
各式各样的呼痛声,叫得是山摇地动,就像在被剥皮一般,全是从那山羊胡口里传出来的。
第三章 我的名字 风吉儿
在所有的强盗都提着裤子,狼狈仓皇地离开后,青衣人挥挥衣袖,带起清风一缕,向前而去——
“恩人!”
一声娇唤,桃红身影携着淡香,卷到了他身边——
而这一次,青衣人没有让她抱住,身形似乎没有动,便闪过了她的搂抱。
女子的双臂扑了个空,瞪大春水双眸,看着青衣人,并收到了一句轻缓的、飘然的话——
“我出手,只因他们挡了我的路。我不出手,你同样能过——”
他在说什么?
“恩人,你若不相助,小女子今日就会惨遭凌辱了,这林中又再无他人,谁会来救我?”那女子眼珠一转,笑得嫣然。
“你。”
青衣人脚下不停,一个字作回答。
而那个字仍带着他特有的语气,像淡花浮落。
女子眸中立现流光异彩,竟是十二分的艳丽!艳丽的夺人!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艳的真是极致!
她放下手臂,偏着头,笑眯眯地说,“你的声音这般好听,我喜欢。”
梨涡随着她的笑容,顿现,只有一个,现在右颊边,一闪一闪,将她的容颜点缀的生动,仿佛玉雕的天人活了一般,不再只是弱柳扶风的娇柔。
青衣人也看着她,看得仔细,微笑缓缓地浮起——
女子怔了怔,眼又眨了眨,“你的笑,竟像花开有声!”
她很吃惊。
在先前,她立于树下,并没有从正面看到这个人的笑容。
青衣人脚下又动,衣袍轻扬,没有惊起半丝尘土——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跟了过去,走在青衣人身边笑微微地自我介绍,“我的名字,风吉儿。”
青衣人没有回应。
“你的眼神倒是厉害,看得出我刚才是在装模作样,”她又上下打量身边的人。
“我闲极无聊,便逗那些贼人讨讨乐子,没成想遇上了你,”她嘿嘿冷笑出声,“如果你不出手,老娘会痛快地修理他们一顿,可不会像你那样轻易地就放过他们。”
青衣人看了她一眼——
“只是——”
她却又叹了口气,颇为失望地说:“有些日子没出来了,这次刚出门就碰上这么一路货色,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功夫却是三脚虾,若非你出现,姑奶奶我也失了装下去的兴趣,会直接踢他们回老家——”
言下之意,她是很看不起那些强盗的身手的,而她掰了掰手指,眼睛又斜了一眼旁边的人,补充,“难道江湖上太平了几年,大盗大匪都改行了?就剩下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跑出来唬人,真是坏了盗匪的名声。”
说到此,她的脸上现出些迷离。
“但我风吉儿真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三招两式便摆平了他们,招式普通,身手却莫测,江湖少见——”
言罢,双眸微眯,一直瞅着青衣人的侧面。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开口回个话?姑娘我的名字是风吉儿,江湖人送个外号叫‘柳叶刀’,今日相见,看你万分顺眼,对你可是掏心挖肺地坦白到底,你倒是开个口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双眼珠子紧紧地绞在青衣人身上,死死不放松,似乎非要盯地对方有了反应。
“你的夫,放心你一人出来?”
青衣人有反应了,声音似落花入水。
但他吐出的这句话,让风吉儿吃一惊,脸上变了几变,才恢复常态,“咯咯”地笑着说,“哟,恩人哪,人家可是个大姑娘,你怎么这样说?”
青衣人看她,似笑,却也非笑,目光中似乎能洞察一切——
“如果,二十三四岁的女子仍未出阁,也许,你是单身。”
风吉儿的美眸眨了几眨,在对方的那种目光下,心思几转几回后,纤细的指尖摸上了自己的脸,反问,“我有那么老吗?是奴家的妆没化好,还是你这人的眼格外毒辣?”
她说着说着,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给青衣人——
青衣人静静地笑。
风吉儿也“咯咯”笑起,突然把头向青衣人的肩上歪去,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在青衣人的耳旁呢喃着,“好人儿,你的怀抱可真是舒服,比我家那杀千刀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说着,合上眼睑,头舒适地在青衣人的肩上蹭了蹭,似乎在回忆着先前身旁人环抱着她的感觉,但她的话中也承认了她有个“杀千刀”的夫婿。
而青衣人这一次没有闪开她,任她靠着,一边走一边拖着个眉目间有万千变化的丽人儿。
小径上,便是二人相依相傍的影子,斜斜地拉着——
“恩人,你身上有种体香,好像是……”吉儿又睁开眼,笑嘻嘻歪着头思索。
不一刻,弹了个响指,惊喜地说:“对了,是茶香,是绿茶的盈香,这味道不错,比我们这种女儿家的脂粉气雅致多了。”
说罢,她的眸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试探,盯着身旁人。
风正穿过,树影舞婆娑,青青的绿色映在二人彼此的身上——
她盯着、盯着——
眼里渐渐失神——
似乎,看到了一幅山水图,泼墨而成,笔法恣纵,意境旷达,并且带着一些隐隐的雄俊,似恬淡,又似巍然,更多的却是悠扬、高远,让她的心中是无限的延伸——
耳旁好像在同时伴有一曲流水之音,缓缓地、缓缓地拨动着——
…………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