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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卿道:“我刚才回答问题很弱智吗?你怎么看出我震荡?”
医生翻了一个白眼,“小姑娘,你要是再这么尖牙利齿,小心你男朋友真不要你了。你这是别人打的吧?”他推一了推老花镜,“女孩子吧?争风吃醋,最要不得。你这个小朋友我也得说你。”他把矛头转向伍兵,“你喜欢谁就明说,不要两个之间跳来跳去的。男子汉大丈夫,弄得自己像只大猴子,看着两个小姑娘为你打架,舒服啊?〃
文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什么又赶上他值班?
“大夫,您不是外科吗?怎么今天来内科?”文卿忍不住问。
“啊,我全科。怎么啦,不行啊?你们这些大学生,知道一点儿皮毛就怀疑一切,这科室都是人为设计的,其实人是一个整体系统,彼此都不能分开…… blablabla”医生一边开方子,一边普及医学常识。
走出医院的大门,耳边似乎还有医生的唠叨声,文卿嘀咕,“真倒霉,怎么又碰到他了?”
一直没说话的伍兵这才开口,“走吧,上车,我送你。”
“你有车?”
“借的。”傻子也看得出来,伍兵心情不好。
文卿想,我才应该是心情不好的那个,但是看起来我像是打了鸡血的。难道这就是脑震荡的表现?
晕眩,亢奋,各色情绪交织在一起,坐进车里没一会儿,文卿就开始晕车。一路走,一路吐,最后伍兵决定回医院,文卿一听害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不走了。
说破天,我也不去!
呕吐事小,丢面子事大。
伍兵无奈,只能在她身边坐下,“你休息一下,等感觉好点儿了,我们再走。”
文卿靠着他,脑袋歪在他肩膀上,歇了会儿才说:“你还记得咱俩从派出所出来的那个晚上吗?”
伍兵点点头,轻轻移开文卿的脑袋,伸出手臂揽住她,抱在怀里,这样舒服
很多。
“好怀念啊。”文卿大发感慨,“那时候你还是骑自行车呢,转眼都开小车了……唔,还是雅阁。”
“丽莎的车,我借过来开一下。”
“她怀孕了?〃
……
“宋沙告诉我了,我说你烂好人。”
“她没有收入,我只是暂时接济一下。她的钱都寄回老家了。”
“嗯,估计你也不敢。呵呵!”文卿笑道,“我听别人说过一件事,说一个男的找到律师,问他被一女的强奸了,能告不?律师问缘由,男的说,那女的绑着他,给他喂了药,就把事办了。律师说你不是妇女,没有受法律保护的性意志自由,不能告她强奸,不过看起来你也爽了,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充血伤害之类的,拿点儿赔偿吧。”
文卿咯咯地笑起来,心里还诧异,这个傻笑的女人是自己吗?怎么那么轻浮!嘴巴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傻笑。
身后的胸膛震动了两下,伍兵也笑了,“放心吧,那都是编的,不会的。”“真的?〃
“真的。”
“要是、要是她们强迫你,你跟我说,我还要你。我让她们统统进监狱。”文卿胡天胡地地说着,神智渐渐涣散,“呃,你可把我害惨了。我还以为你是可靠的好男人,可是你看看,你把我的生活搅成什么样了。唉,我还离不开你,离不开呀离不开,坏伍兵……你要是对别的女人好,我就真嫁宋沙啦,反正都那么回事,不想谈恋爱了,太累了……”
文卿嘟嚷着,慢慢睡着。
伍兵低下头,小心地绕过红肿的脸,轻轻地吻着她的鬓角。抱着她的手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青筋几番绽露,最后都沉寂下来。
又是吃药又是喝水,文卿睡着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伍兵躺在她身边,轻轻地替她掖好被角,犹豫了一下,起身离开。
胳膊被人紧紧地抱住,他回头一看,文卿瞪大了眼睛看他,连忙说:“我不走,就在这儿。”
文卿也不说话,就那样瞪着他。伍兵只好躺回去,摸摸她的头发,低声说:“我陪你。”也许是敷衍,但是话一出口便笑了。他想说这句话太久太久,藏得又太深太深。看文卿慢慢闭上眼睛,伍兵才无奈地摇头,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是怕害了你呵。”
薄薄的小被子裹出玲珑的曲线,手掌沿着曲线慢慢地滑动。她的头发终于长长了,散落在枕头上,想起那时的玩笑。
“小伍子,给本太后梳头。”
“切,还太后呢,你头发跟我差不多长。”
从那以后吧,她就不进理发店了。
手指慢慢地梳理着枕上的头发,柔软顺滑,还有些发黄,是营养不良吗?轻轻地捻开打结的地方,这些日子她过得也辛苦。但是,人在弦上不得不发。
文卿,给我些时间,等这件事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早上,文卿醒来,听到洗漱的声音,恍惚觉得在做梦,伍兵怎么可能回来?等到明白不是做梦,伍兵真的回来了,昨夜的一切也钻进脑袋里,欣喜、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来,鼻子一酸,真真正正地委屈起来。
伍兵冲了个澡,放松地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文卿在那里掉眼泪,以为自己又哪里做错了,连忙慌手慌脚地走过来,一边递过自己的擦脸毛巾一边说:“我没走,就洗了个澡。”
文卿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恶狠狠地推开道:“讨厌,现在才来,姓王的打我时你在哪里,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王律师?打你的!”伍兵慢慢站直了,一字一顿地说。
文卿立刻收了眼泪。坏了,说漏嘴了。
“为什么?”伍兵不肯放过,沉着脸。
文卿已经忘了昨夜坚持不肯说的原因,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讲了一遍。也许因为面对的是伍兵,她不想再在心里藏任何秘密,连自己的调查结果都一一道出。说完了,她长吁一口气,颓然地瘫倒,似卸了一副重担。
出人意料的沉默,文卿拾起头,看见伍兵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响起了警报,严律师的抱怨和对宋沙的警告竟出奇地与伍兵联系在一起。
云南省公安厅的人,伍兵的战友,能有那么巧吗?
“伍兵,你,都知道的,对吧?”文卿猜测道。
“什么?” 伍共倏地收回神思,有些紧张地否定。
“泉韵里肯定有个毒窝。伍兵,你是不是答应别人什么了,”文卿着急。
“什么啊?泉韵脏是脏,毒品早扫光了。别瞎想,这事儿别掺和,人都死了,你跟着闹哄什么?”
这话太不像伍兵,文卿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云南那边有人过来了,是你的战友对吧?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他们有枪有钱,你跟着掺和什么?做线人,那是要死人的!”
伍兵站起来,拿着毛巾背对文卿擦脸,含糊地说:“你说什么啊?什么云南的,我的战友早走了,你不是知道么?”
“你那天告诉他们说你不干,是什么?”
“旅游啊,我那时没钱,不能带你去,自然不行。”
伍兵抵死不承认,文卿又急又气又委屈,硬咽着说:“伍兵,我不要你出人头地,也不要你发财,我就想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可以安心地吃饭,安心地睡觉,安心地去爱一个人,安心地待在你身边,一辈子。你、你不明白吗?”
文卿看着伍兵,那是她熟悉的男人,站在屋里就是像刚开始认识时那样。
可是,当他随着她的话,慢慢地停下擦脸的手,背影仿佛一座黑黝黝的大山静立在那里时,文卿才绝望地想:自己真的找错人了。他始终是不甘雌伏的伍兵,而自己却一直以为他就是个送快件的。
伍兵一直沉默着。文卿平息了喘气,知道这事不管真假伍兵都不可能说,但是心里已经十有八九地确定。
谁都不是傻子,从一开始的不乐意,到后来突然接受,并且还切断了两人的关系,若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伍兵也不会如此决绝。他一步步地接近宋沙,一步步地借宋沙接近泉韵——这个他一度极端反感、现在却竭力保护的地方。
文卿叹口气,论心思、论身手,也的确无人能比伍兵更合适。
下床,她从包里拿出裴融给的资料,“你看一下吧,这是裴融和小万的联系。签名的叫贾艳秋,是小万的男人。”
伍兵看了看文卿,接过来一页页地翻着,看到签名那页,突然不动了。
“怎么了?”文卿有些奇怪。
“这个贾艳秋,是小万的男人?”伍兵指着签名问。
“嗯,小万亲口说的。账户什么的都是她男人管,签字合同都是她男人弄。”
伍兵摇摇头,“不对,这是俞露的笔迹。这个‘秋’字我认得。前一阵子她给人寄国庆中秋的贺卡,上面有‘顺颂秋安’的字样,这个‘秋’字就是这样。”他指了指那个“火”字,两朵火焰连成一条直线与“禾”成为一体,很古怪的样子,“我印象很深,这是俞露的笔迹。”
文卿看了看,又想了想,扑哧笑了,“你、不会不知道俞露和唐嫂的事吧?”伍兵眨眨眼,突然一拍脑门,“啊呀,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竟兴奋地笑起来。
贾艳秋的确是俞露,小万嘴里的男人只是因为俞露在她们的关系里扮演一号而已。
文卿喃喃自语,“真没想到,俞露那么漂亮的人,竟然是个T。”
伍兵点点头,“我说那里的姑娘还为了俞露争风吃醋,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实在大男人,对这种非同一般的取向有一种刻意的忽视和贬低,一旦在他的视野起关键作用,就会觉得不可思议。
文卿歪头看着伍兵,抿着嘴,似笑非笑。不用说了,一切都明白。伍兵尴尬地抬起头,嘿嘿一笑,耸了耸肩。
跪在床边,文卿伸出双臂,伍兵乖乖地走过去让她钩住脖子,额头对着额头,鼻子对着鼻子,呼吸间,人就融化了,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般黏着不肯松开。 “别再抽烟了。”伍兵低声嘱咐。
“好。”
“不许酗酒。”
“好。”
“不许接近宋沙。”
“呃——”文卿轻轻捶了一下他的后背,“我不许你接近俞露!”
伍兵嘿嘿笑了,他只是表示一下关切,天知道每次看见文卿和宋沙在一起他有多想砍人。
“不许吸毒。”轮到文卿提条件。
“不许嫖娼。”
“好。”
“不许受伤。”
……
“我不许你死!”文卿终于忍不住,趴进伍兵的怀里痛哭起来,多少掩饰的本领都遮不住此刻的担心与害怕,坐实了的猜测比现实更让人崩溃。只要想起自己的猜测曾经成真,看着将来无数可能,就会更加恐惧——怕它再次成真。
伍兵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摇晃着。他没有办法许诺,也没有办法安慰,他只能陪着她,等她平静下来,然后一起面对未来。
慢慢地,文卿止住哭泣,抬头送给伍兵,一个微笑。
放心,我明白的。
我明白生活本来就有很多不得已,无法改变的时候也只能挺起腰杆开动脑筋,生生地受着。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文卿的手指从敞开的衬衫领口钻进去,抚着他的锁骨,低声说:“我们所做刑诉的一个律师说,生活就像强奸,不能反抗时能享受也不错,好不好的心里知道,要不要起诉还是看自己。”
手指似风拂过身体,在锁骨上流连却像拂过身体的每一处,呢喃的话从耳朵钻进感官内部,沿着中枢神经一路向下……伍兵绷紧了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考虑应不应该继续。
可是,这是理智判断,不会出现在此时文卿的脑海里。她想的只有一件事:伍兵。
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