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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花开-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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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毕戏笔半痴狂,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情肠。

因时就景,改了几个字。然后,缀上落款,添上年月。

写完起身搁笔,毕竟是抄袭人家的,心里很是惶惶,于是也不再说些什么漂亮的谦虚之词了,向着人群施了个礼,退下,任人评说。

白云瑞上前来,跟我站在一起。

人群里已经此起彼伏着溢美之词。

诗不是我写的,对于这些夸奖我也就不甚在意。

让我在意的是从我写诗的时候,就一直粘在我背后的两道目光。

我没有回头看就知道,那目光的主人,就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温碧游。

白云瑞站到我身边之后,我就抬头看了一眼。

他站在温冷香的身后,眼睛一直望着我这里。与我视线交接的那一刹那,我觉得他的眼睛幽深地像一潭深水,我怎么看都望不到底。

当针尖遇到了麦芒(1)

接连赶了十几天的路,终于到了沐阳城。

城门的守卫见到我们一行人之后,没有立刻放行,转而向城墙上面高呼起来:“大人大人,沈小姐回来了!”

然后就看到沈括站在城墙上往下面探出头来,大喊了一声:“夕颜丫头!”

我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挥手回应了一句:“爹!爹爹!”

城墙上又出现了沈博毅的身影,他跟着喊道:“妹妹!”

“哥,是我!”我想让声音高亢一点,却发现随着眼泪涌出来,嗓子也堵住了般,怎么都喊不大声。

白云瑞上前拉住我的手,温碧游也跟着走到了前面,看看他的手,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沈括和沈博毅终于都下了城楼出现在我面前,沈括拉过我去左瞧右看说:“哎呀呀,我家颜儿真是出落成一个心慈貌美的绝代佳人了呢!”

“沈伯父,”白云瑞上前道,“晚生白云瑞拜见伯父。”

说着就跪下去行了大礼。

温碧游也上前说:“大人,碧游回来了。前事隐晦,多有得罪,碧游给您赔罪了。”

说完也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我很是尴尬地看着他们,心里五味陈杂。

沈括倒是面色自若地上前一并搀起他们,嘴里说着:“哎呀,不要多礼,不要多礼,快快随我回府吧。”

又转向温冷香说:“夫人快先请。”

怎么也到了沐阳,我也算是主人,因此上前去虚搀一下温夫人,当先进城去。

听到后面沈括对着白云瑞说:“你母亲日前已经到府了。”

白云瑞赶紧问道:“母亲她身体可好?”

沈括拍拍他的肩膀安抚说:“连日奔波,有点劳累,不过没有大碍,已经休整得差不多了。”

温碧游在一旁也问道:“大人,我父亲他还在府上吗?”

沈括说:“说来也巧。你们久久未归,想是路上耽搁了,你父亲放心不下,出外迎了数日,说好迎不到今日也回来的,可能要比你们晚一步了。我派了卫队跟随,你不用担心。”

温碧游拱手道:“多谢大人。”

此时白云瑞忽然插话说:“我说日前母亲的飞鸽传书上怎么把我骂了一通呢!原来如此啊。”

“哦?却是为何?”沈括饶有兴致地接过话茬。

“母亲怪我催她得紧,呵呵,累着了呗,到了一看,温府的人不在,就生我气了,肯定是这么回事。”白云瑞回答说。

说笑间,就到了沈府。

大门新用铜漆油过,金灿灿的发着厚钝的光芒。右边的大红灯笼下面当先站着沈夫人,也就是我的娘亲,身后还带着一干佣人。

左边的红灯笼下,白云瑞已经当先跑了过去,不用说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就是白夫人了。后面亦是跟着不少人,仆役、丫头,还有护卫。

沈括两手扶住我的肩膀说:“夫人,颜儿回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她比起白云瑞和温碧游的母亲都要年轻些,只是鬓角也出现了几根银丝,想来是思念女儿所致。

我犹豫着不敢上前,心里对于她请来道长千般百般作法来“驱除”我的事情还是有些介怀。

温碧游上前几步,恭敬地磕头行了个礼说:“碧游拜见夫人。”

白夫人推推白云瑞,白云瑞也上前了几步,不过他看了看我,终究没有跪下去,只是恭恭敬敬地弯腰深揖,行了个规矩的晚辈的见面礼,说:“晚生白云瑞拜见沈伯母。”

“都起来,都起来。”沈夫人上前搀起他们,目光却看着他们身后的我,“夕颜,长大了。”说完眼泪就涌了出来。

我一看到她的眼泪,心里就软了下来,是啊,爱女心切的她,又有什么错呢?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张口低低地叫了一声:“娘亲。”

“哎!”她也是哽咽着答应了一声,眼泪更多地涌出来。我掏出手帕走上前去帮她擦泪,沈括在后面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见过小姐,欢迎小姐回府。”认亲完毕,绿意和绿雪带着一众仆人适时地在后面跪下喊出早就准备好的口号。

白云瑞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若干个精致的小钱袋递给离他近的绿雪说:“这是你家小姐昨天晚上细细给你们包好的见面礼,你分给大家吧。”

我忍不住看他一眼,他冲我笑笑。

“谢谢小姐,谢谢白公子。”下人们齐声回答。

白云瑞又回身对着白府的人们说:“今次长途奔波,都劳烦大家了,回府后再论功行赏。”

白府的下人们也自道谢不提。

沈括这时才又说道:“来来,咱们别在家门口站着了,回府,大厅叙话。”

绿意和绿雪当先引路,我和娘亲陪着温夫人和白夫人当前先行,爹爹沈括陪着白云瑞和温碧游在后面跟上来,仆人们也各自跟进来,除了在大厅伺候的,各自去忙了。

到得厅中,发现家中重又整修了一番。

当下丫头上了好茶,众人分宾主坐下。

主位上自然是爹娘的座位,我和哥哥在斜后方各自站好。

左面坐着的是白夫人和白云瑞,右面坐着的则是温冷香和温碧游。

沈括让过茶后,便说:“两位夫人能够不远千里来到沈府,实在是让沈某受宠若惊,鄙府亦觉蓬荜生辉。在下先谢过两位夫人盛情。”

当下两位夫人都客气说:“应当应当。”

沈括道:“我先给二位互相引荐一下。这位是月亮谷温家堡的当家主母,温冷香温夫人,以及少谷主温家的公子温碧游。”

接着又指着白府这边说:“这边是云南白府的白夫人及白家公子白云瑞。”

白夫人点头道:“幸会幸会。月亮谷的大名,连我这个很少出门的妇人也是知晓的。”

温夫人却若有所思地盯着白家人看了半晌,没有答话。

白夫人脸上渐渐不好看起来。

温碧游在身后轻轻推了母亲一下,代为答话道:“岂敢岂敢。云南白府世代书香,在下也是久仰得很。”

温冷香此时像是才醒过神来似的问了一句:“云南白府?哪个白府?”

白夫人不高兴地回了一句说:“温夫人说笑了。在云南敢说世代书香的也就是我们白氏一族了,虽说犬儿顽劣,却也是秀才出身,不知温夫人有何见教?”

温冷香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眼见没说三两句话场面就要糟糕,沈括赶紧起身说道:“二位夫人,有话不妨饭后细细再聊。沈某已经备下薄酒给大家接风洗尘,还请务必赏脸才是。”

白夫人先是回缓了脸色说:“沈大人哪里的话,有劳了才是。”

温夫人脸色还是很差,不过也回神说了一句:“如此,就叨扰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情势急转直下的也太快了点,我完全来不及反应。不知道这二位还会在饭桌上搞出什么花样儿来,我心里真是惴惴不安。

娘亲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才惊觉众人已经随着爹爹出了大厅去吃饭了,连忙快步跟上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温碧游和白云瑞一左一右站在门边等着我呢。

他们几乎同时问了我一句:“夕颜,没事吧?”

我翻翻眼睛,嘴角抽搐起来。

没事……没事才怪呢!

废话少说,先跟上吧!

当针尖遇上了麦芒(2)

到了饭厅,又不免互相客套了一番,才一一入了座儿。

等到大家都入了席,有几个府里新来的穿着同样质地和款式粉色衣衫的小丫鬟上来给布菜,而绿意和绿雪穿的都是同样质地和款式的绿色裙衫过来一一给众人倒上了酒。

温夫人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温碧游在旁边跟她低声地交谈着什么。

不知道温夫人忽然问了他一句什么,他的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温夫人看看他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又说了句什么,温碧游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了回来。

只是温夫人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

我心头忽然泛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直觉地感到要出什么事。

爹爹沈括端起酒杯站起来开始劝饮,被劝饮的客人一般这时候喝下之前总该说句什么的,白夫人也确实要开口说两句场面话,结果没开口前,温夫人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白夫人此时肯定认为她是故意找茬了,不悦地哼了一声说:“不知沈大人此次拿出的是什么名贵佳酿?竟然让富可敌国的温家夫人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温夫人忽然看着她冷笑了两声说:“我月亮谷的那点家业,云南白府又怎会放在眼中呢?再说金银无非俗物,真正值得珍惜的是人才对。”

白夫人此时也已经干了杯中酒,放下酒杯不理温冷香,转而像沈括说道:“这话我倒是同意。我虽远在云南,平日里也甚少出门,但是亦曾听犬子多次表达对沈大人的敬重之情,尤其是治理沐水改造良田这一利国利民的好事,更是令人佩服。府上的夕颜姑娘年纪轻轻心灵手巧,我亦甚是喜爱。难得这孩子不嫌弃我儿鲁莽浮躁,两人相处的也甚好。因此我才不远千里前来贵府向沈大人求亲,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爹爹微笑着回头看我,我哪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只得含羞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信号吧。沈括转着酒杯微笑着避重就轻地回答说:“夕颜这孩子这几年在外,多亏了夫人您时时照拂,在下心中真是有莫大的感激啊。令郎相貌出众、文韬武略,夫人刚刚未免是过于自谦啦。”

好一个官场太极功夫啊,话说得漂亮,还避过了实质问题。

白夫人正待趁热打铁加问一句的时候,温冷香开了口说:“沈大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呢亦讲究个先来后到。白公子的确是人中之龙,不过相信小儿也并非池中之物。另外,姻缘巧合,小儿与令嫒自小相识,结伴长大,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儿还曾追随大人数载,相信大人对小儿的性情秉性也甚是了解。结亲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之间呢感情也不错,我们做父母的又何必阻挠呢?”

我看着他们针锋相对,讨论的又是我的终身大事。这个说她的儿子与我要好,那个说她的儿子与我不错,丫鬟仆人们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光却时不时地向我这边斜扫上一眼,似乎是好奇我到底愿意跟着谁似的。一下子成为了八卦新闻的主角,还是在这么封建保守的古代,我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紫堂木的椅子上似乎是长出了尖尖的细刺一般,无论我怎么动,总是扎得我难受。

还是女人心细,或者说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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