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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间隙中透下来的阳光,他伸手接过桃木钉的时候,目光也久久地盯着我的手腕。
白云瑞重重地咳嗽一声,他回身坐正,重又低下了头。
我心里泛起一个疑问,就问道:“为什么你们都有天蚕丝的手链啊?”
清灵姐姐这时候笑了说:“这应该是个巧合。这二位都想用最结实的材料做手链把印鉴标记什么的做好,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解不开的困龙索扣。只是,我奇怪的是现今世上会系困龙索扣的巧手神匠丁老前辈早就失踪了啊,而他老人家早就制作的带有困龙索扣的物件中也未听闻有天蚕丝的链子,况且你们把印鉴套上应该是这几年的事情吧?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巧合啊?”
白云瑞这时候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说:“这段,就换我来说吧。”
绿月知道又将揭开一段她未曾听闻的往事的面纱了,于是赶紧正襟危坐起来,并且再次把我的手紧紧攥在她的掌心中。
白云瑞缓缓地开了口:“其实,夕颜想要知道的是她晕过去后怎么会离开了沈家。这段就我来说吧。”
当时,我们也都尾随着温碧游进了屋,夕颜被放在她卧室的床上,我一进屋就看到她留着血的掌心。
绿雪小丫头打来了水,放在床边,又赶紧缩到别人身后去,只露出头来看着这边的情形。
温碧游给夕颜清洗了掌心的伤口,倒了上好的刀创药,缠好纱布。然后有点为难地转头过来说:“膝窝还有伤口。”
这时候,沈府的女眷过来的只有八岁的绿雪,还一直缩在大人的后面。沈大人说:“我来。这是我女儿,不妨事。”
说道这里,白云瑞特意向我这边看了看说:“夕颜,你膝窝的伤口是沈大人给处理的。”
沈大人接着又喊来温水给夕颜洗了头发,换下了脏污的衣服。
这时候我已派人喊来了郎中。
郎中诊断后说是气怒攻心,郁结不发导致昏厥。淋雨后又好像有些伤寒的征兆,另外伤口浇了雨水怕是有感染的隐忧。然后对症开了一些药,又给膝窝伤口那里另加了些外敷的草药。
然后,夕颜就跟在做梦一般,开始在床上呓语,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仔细听了一下,她在不停地小声说:“疼,我疼,疼。”有时候喊着疼还会掉眼泪。
郎中见状又开了个止疼的药方。
然后沈大人让碧游在这里守着夕颜,就要绿月召集全家人到厅中议事了。我知道他是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作为一个外人跟过去不合适,就也跟温碧游一起留在了房中。
无人之后,温碧游问我怎么还不走。
我就问他是不是月亮谷的温碧游,到海州沐阳来到底来干什么。
他就说告诉我可以,但是我必须答应他帮他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让我把沈家的夕颜小姐偷走。
“偷走?”我吃惊地问。
白云瑞说:“不错。”当时我只是说那要看他的目的是不是值得我这么做。他什么话也没说,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样东西。
然后白云瑞看着我说:“就是你现在左右手腕上的两根天蚕丝。”
白云瑞笑着说,这可是宝贝啊,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我就问他,你是让我看看见识一下啊,还是准备送给我呢?
他抽出一根放回怀里,然后说:“可以给我一根,条件是偷走夕颜,治好夕颜,并且暂时好好照顾好夕颜,直到他来接走。”
我当时就说,温碧游,你怎么条件这么多?
本来我已经准备答应了,只是不耐烦他那么啰嗦,所以多说了一句。谁知道这位仁兄二话不说,拿着那根天蚕丝转过身去。
我心想坏了,这位仁兄真是开不起玩笑,刚想说点什么挽回局面,他已经回过头来,拿着那根天蚕丝说,这上面是困龙索,够了吧?
白云瑞说到这里,转向温碧游说:“困龙索,并不是只有丁老头会,这位年轻有为的温少爷当时就在我面前转身的时间系好了困龙索。”
清灵姐姐说:“哦,原来如此。不过,碧游,你当时怎么这么信任他啊?东西给了他,人也交给他带走,你不怕……”
白云瑞这时不满地说:“他才不怕呢,他怕什么啊,他拿走了我的家徽血胆玛瑙扳指。”
清灵姐姐这才点点头,没了疑问。
绿月听得入神,接着说:“然后呢?公子你就偷走了小姐?”
白云瑞眉飞色舞地说:“是啊!月黑风高,携美夜奔啊,就可惜这美人是昏迷着的,感觉自己有点像偷香的采花贼似的。”
我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红了脸说:“你要说就正经点,明明是大雨滂沱的夜晚,哪来的月黑风高啊?”
白云瑞反驳说:“我没说错。当天晚上哪敢带你走啊?你状况不太乐观,再说我也要细细安排啊,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走去哪里?怎么走?大约几天?药材带多少什么的,我都要准备。还要送信给这边的人准备接应啊。”
我不再插嘴,白云瑞接着说:“两日后,你的状况稳定了些。我跟你的碧游哥哥里应外合,就把你偷走了。所以说,刚才你谢我的时候,我还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带走你这件事,我已经收了报酬了呢!”
说完,指了指我左手腕上的天蚕丝说:“不过,现在这报酬几经辗转又到了你的手上,还不知道你肯不肯收哩。”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含糊不清。
绿月吃吃地笑起来,最后看到温碧游脸色有点不好看,才赶紧停住。
清灵姐姐又问:“沈家丢了小姐,沈大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温碧游这时候接过了话茬说:“当然不是。沈大人连夜就盘查了城门的守卫,后来还一直持续追查小姐的下落,也怀疑到了白云瑞头上,毕竟夕颜当时说要白云瑞带她走。”
“后来我看大人实在是五内焦急,加上沐水的事情,流民暴动的事情,简直已经坚持不住了。于是就写了一封信加盖了云南白府的家徽扳指印,说明夕颜在白府,自己不愿意回去。说长大后淡忘了旧事再择期回去拜访他。”
白云瑞此时又接过了话头说:“我还奇怪呢,为什么我回府之后,家人给我一封沐阳来的信函,我拆开一看,居然是沈大人的感谢信。”
信上说,内人愚昧,铸下大错,幼女委屈,家不成家。现将幼女夕颜转托府上照顾,不胜感激,他日必将报答云云。随信还奉上了银票,数额不小。后来银票的银两被我母亲拿来定制了两枚金镶玉的耳环,托付小白交给了夕颜。
白云瑞探手入怀说:“我知道今日夕颜要旧事重提,就把它也带了过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了沈括亲笔写成的那封信。
那些盛开在心底的往事(4)
我将信小心地拆开,细细读了一遍。
我读到信的最后,上面写着:待女长成,烦请相瞩,存中翘盼,天伦相守。以上种种,烦劳贵府,存中顿首,感激涕零。
我再次将信小心地折好,轻轻放进封中,再小心地揣进怀里,抬头看向白云瑞和碧游哥哥,不敢相信地说:“他还肯认我的,是吗?”
他们两个都肯定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说:“他从很早就说——我家颜儿一定能够出落成一个心慈貌美的绝代佳人。你们说,我要是这么回去,行不行呢?算不算,算不算……”自己还是没好意思问出那几个字。
“小姐,不算。”绿月忽然说,“小姐,不是算,小姐就已经出落成一个心慈貌美的绝代佳人了。沈老爷真是金口玉言。”
我笑起来,特别开心地笑起来。
我现在感觉,人只要在最困难的时候咬牙顶住,总会迎来春暖花开的时节。
我有种冲动,巴不得马上就回到沈括面前,跟在他身边,跟他说我四年来的游历,说我对他的思念,说我看到他的信时的激动与高兴。
绿月这时候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小姐,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还是笑笑说:“但说无妨。”
她问:“小姐到底是不是沈小姐呢?不是沈小姐又是谁呢?沈小姐在哪里呢?”
听到她这么问,我并没有吃惊,只是有点苦恼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给她听,要怎么说她才能明白才会听懂。
我思索着应该怎么对他们描述。
这时候温碧游忽然站起身走到水边,白云瑞也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这个问题,我倒是不敢兴趣。”
清灵姐姐也说:“绿月丫头,你的小姐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
绿月恍然大悟说:“对啊,小姐就是小姐啊,我都知道的嘛!”
他们一起笑起来,我心中涌动着一种感动,开口说:“这倒不是我不说,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大家才能够相信并且理解。”
清灵姐姐说:“我们都知道的,是奇迹。”
白云瑞回头说:“是缘分。”
温碧游也笑笑说:“是天意。”
绿月不甘示弱地加了一句说:“还有巧合。对吧小姐?”
我想了想,觉得这真是一群了不起的人,不错,这可不就是缘分、天意、奇迹和巧合吗?
绿月看他们两个都在溪边转悠,抓紧时机小声地问我:“小姐,你的左右手怎么办啊?”
清灵也说:“这倒是个难题啊。要我说,这两个人呢都不错,对你也都没得说,要不你……”
“啊?你想说什么啊?”我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拦住话头说,“要不我都让给你吧,是吧,姐姐?”
“好啊,小妮子,有闲心来取笑我了,是吧?”清灵姐姐说着就来呵我痒痒。
我最怕的就是呵痒了,连连讨饶未果,直笑到都倒到桌底下肚子都痛死了,绿月看着心疼,上来帮手了,于是三个人闹在了一处。
白云瑞远远喊着:“哎,你们几个,别把酒菜弄洒了,这大好的景色光是忆往昔了,我还没开吃呢!”
我听了赶紧把他们叫了过来,然后跟绿月一起把准备好的主食也就是卷饼拿了出来,绿月是早就跟我吃过的,所以不奇怪,其他人都很奇怪地说:“饼可以这样吃的吗?”
待到尝了之后又都说好。我自是有些得意,绿月也跟着与有荣焉。
他们每人都吃了好几个,然后开始闹口干。
绿月晃晃,凉茶已经所剩无几。
我看看那边清澈的溪水说:“我给大家做野菜鱼汤吧!”
白云瑞当先叫好,然后一个劲跟其他人介绍说很好吃。
碧游哥哥没说什么,卷起长袍,下水去捉鱼了。
绿月去林子里采野菜了,
清灵姐姐配合我生起火,吊起了接了瀑布水的瓦罐。
不一会儿,碧游哥哥送鱼过来,正是我们刚到这里时我从溪水里看到的那种通体银白的小鱼。鱼不大,连尾算上也才长如女子手掌,宽是手掌的一半左右,不过这样更好,正适合拿来做鱼汤。
我把鱼宰杀好煮了一会儿的时候,绿月也把野菜洗干净了。
水要开的时候,我一片一片地摘了野菜叶子扔进瓦罐里,再将调料也配进去,野菜鱼汤的香味四野飘逸。
白云瑞递过来五个新削好的粗竹筒,我一一盛好了汤。
卷饼,野菜鱼汤,吃着小菜,就两口酒,再加上好景致好心情,真是美哉!
风卷残云般,一行人终于酒足饭饱,我斜靠在榕树树干上,绿月递给我带来做零食吃的煮好晒干又新炒好的松子儿,我都吃不进去了,摆摆手,让她递给别人。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散步消化去了,都吃了不少。
绿月就这么跑着给其他人送过去了,清灵拿了些,白云瑞和温碧游都没有拿。我看着绿月拎着布袋给另一个人往手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