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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弯下身子郑重行礼叫了一声:“白大哥。”
他有点局促地搓搓手过来搀我,说了句:“夕颜,长大了。”
然后他抬头喊了一句:“姓温的,快出来吧,小心我让小白啄你!”
树上一阵窸窸窣窣,温碧游跳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我,也不说话也不过来。
我知道他恐怕是在怪我不辞而别。
我走过去,弯下身子再次郑重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碧游哥哥。”
他终于抬手搀我起来,搀我的同时抓住我的手腕,忽然套进去一个东西。
我抬起手腕来看看,正是四年前他想要给我没给成的那方汉白玉的印鉴,只是这次是用红绳缀着金片圈成了手腕大小,套在了我手腕上。
我还没来得及问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见白云瑞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抓起我的右手也套进了一样东西。
我举起手腕看看,这边的是一根金链子缀着个玉扳指,也许是玛瑙的也说不定,因为是红色的。
我放下手腕的时候正好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互不理睬。
#奇#清灵姐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书#我试着将手腕上的东西往下褪,结果根本弄不下来,戴的时候明明很宽松的,我疑惑地再次使劲。
清灵姐姐的手搭在我腕上阻止了我,她说:“别白费力气了,天蚕丝,困龙索,神仙来了也没辙。”
“小夕”,清灵姐姐忽然看着我苦笑起来,“这次你惨了,他们两个,都要娶你。”
我强压下心中的恼怒,问道:“真的解不了吗?”
“据我所知”,清灵姐姐看起来也很忧心,“是的。”
然后她看向那两人说:“四年前我就是担心这样的情形出现,才提早闯关拜别师父带着夕颜出庵下山。当时我就跟你们说,等小夕再大一点,让她自己决定,你们也都同意了。今天你们如此做法,到底是想怎样啊?”
两人还是不吭声。
“白云瑞,你我认识已久,你且说说你是否能过白夫人那关?”
白某人看天。
“温碧游,月亮谷里还有苗青青做你的少夫人呢,你准备娶小夕做妾啊?”
温碧游沉声反驳:“我没有夫人,我一没拜天地,二没入洞房,三没回去过。她尽可以在谷里做她的少夫人,大不了我终生再不入谷。”
清灵忽然也薄怒了,她说:“好好,你们都很有诚意。就算你们家族都肯接纳夕颜了,那么看到她另一只手上终生解不下去的另一大家族的标记,你觉得会怎么样?”
闻言,我赫然望向腕上的链子,果然左手的印鉴上刻着“月亮谷温家印”,另一只手的扳指上也有铭文写着“云南白府”。
我的家
远远看到个个楼的时候,先是看到了门前的两盏红灯笼。
灯笼早已经换了不知几次了,现在的灯笼是簇新的,只是灯笼上仍旧是一只上面写着一个“个”字。
我记得当初绿月问我写“沈府”好不好时,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第一,这小楼称不上什么府,第二我记得沈括府里的灯笼上写的就是沈府,我不想离开一个沈府,再进一个沈府。
最后我决定在灯笼上一边写一个“个”字,加上中间的主楼本身,就是“个个楼”,所谓个个,也就是竹字拆开而已。
但是让我震惊的不是灯笼本身,是我发现院子里的竹子篱笆上爬满了常青藤类的植物,开着细碎的小花。院子中间砌了一条鹅卵石的路,院子左侧开出了四个小菜畦,种着些应季的蔬菜,院子的右侧则养着很多只大鹅,慵懒地在小竹篱笆里散着步。
二楼的屋檐下,也挂起了一排红色的小灯笼。
我走到院门口时,头上包着青色布巾的绿月正端着剁好的菜叶子出来喂鹅。她看到门前的这一行人,愣住了。
目光逡巡来去几次之后,落在了我身上。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小姐?”
我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好半晌才压下去那种感觉,我点点头,强迫嘴边牵出一个最好看的微笑,也喊了一声:“绿月!”
她立刻非常开心地笑起来,扔掉菜叶子跑过来,到我跟前的时候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我上前两步,抱住了她。
她不再迟疑,也抱住我,眼泪掉了下来,嘴里说着:“还好,还好,只是四年,四年你就回来了。”
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埋怨她说:“当初让你跟着走,你不走。”
她轻轻松开我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走,我得帮小姐看着家。小姐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有底,知道茅山这里有你的家,家里有绿月给你看着呢!”
说着,她拉起我的手指向这里那里的说:“小姐,你看,你看,这几年我把咱们以前说的那些都做出来了,你看,你不是说院子的篱笆上要有青藤才好看吗?你看好看吗?还有,你不是说,咱家要有自己种的绿色蔬菜吗?你看都是绿色的!别的色儿的我都没种!你说院子中间铺一条鹅卵石的路,你看是不是这样子的?小姐,你真神,你说每天早晨在上面走半个时辰,一天干活都不累,是真的呢!我就天天走!你还说过,咱家里要养上一群鹅才有情趣,你看你看这鹅肥不肥啊?”
说到这里绿月自己又笑了起来说:“它们啊,天天吃鱼,还吃绿色蔬菜,不肥才怪。”
她边说边笑,我边听边流泪。
白云瑞叹口气说:“绿月丫头,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丫头!不过,丫头你是不是应该把大家都请进去再跟你家小姐叙旧啊?”
绿月这才醒过神来,赶忙过来一一见礼:“绿月见过白公子,温公子,清灵姑娘。刚才绿月多有怠慢,请大家莫要见怪。诸位,请进。”
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有那么多的高兴,这些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统统化成了泪水来表达,我边流泪边微笑着,四年以来,还是觉得这一刻生活得最温馨最踏实最幸福。
白云瑞当先向楼里走去,经过我时说:“好夕颜,不哭了,变丑了,进楼吧。”
我点点头,然后等着随后跟上来的清灵姐姐和绿月。
温碧游本来是走在最后面的,此时加快几步也跟上了清灵和绿月,三人并肩走过来。
我就再次稍稍落后了一步,走在最后面进楼去。
绿月跑了两步给白云瑞开门卷帘,清灵也跟着进去了,温碧游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来。
我也停住,问道:“怎么了,碧游哥哥?”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递给我。
我赶紧摆摆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丝帕来擦擦眼泪说:“谢谢碧游哥哥,不用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又过了半晌,才收起丝帕,揣进怀里。
我回头要关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来了一个少年,在那里踌躇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于是,我又走了出去。
那少年见有人出去,返身要跑。
我连忙招呼了一声:“小哥,且慢。”
他闻言停在那里,离门口几步之遥,也不前进也不后退了,低着头,红着脸,盯着自己的脚面,也不看我。
我看他一身利落的短打扮,虽是一身粗布衣衫,却很是干净,一只手里拎着两条白鲢,另一只手里拎了只鱼篓,里面一些小鱼和小虾挤来挤去的,想是刚打上来的,还很鲜活。他光着脚,裤腿高高挽着,小腿肚上还有些泥巴点,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是个看了就让人满有好感的朴实的少年。
他既不过来,我就又上前了一步,问道:“小哥来此有何贵干?是要卖鱼吗?我家正好来了客人,是的话请进来吧!”
闻言他抬起头也上前了一步,把鱼篓和鱼都挂在篱笆上,给我郑重地行了个礼,说道:“这位想必是夕颜小姐,见过小姐。”
我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没待我发问也没待他解释,竹楼上忽然传来绿月的喊声:“水生!”
那少年赶忙答应了一声,接着就红了脸。
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微笑着过去把篱笆上的鱼和鱼篓都拎了起来说:“这我可不要白不要,看样子不用付银子呢!”
水生的脸更加红了,我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可爱极了。一下子心情变得特别的不错。
竹楼上,白云瑞和温碧游也都站在了窗前往下看。
我拿着鱼冲他们晃了晃,就让着水生进院。
院子里绿月已经迎了出来,接过我手里的鱼和鱼篓。
又转身有点期期艾艾地对水生说:“行了,你回去吧!”
水生答应一声就要往回跑,我赶紧制止他,我说:“水生不许走,跟我进楼来。”
水生拿眼角偷偷去瞄绿月,绿月说:“小姐让你来,你就来。”
他这才跟着我走进院子。
走到大鹅旁边的时候,它们忽然呱呱叫着就往这边挤过来,大有冲破篱笆之势。水生上前从鱼篓里抓出些小鱼小虾撒进去,它们立刻安静了。
我这才明白了为啥它们长得这么肥,感情是有有利资源啊,跟着享福了。
我看着有些羞涩的绿月,再看看更加赧然的水生,忽然觉得这天是我来到古代之后最喜悦的一天,我甚至觉得都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就是觉得比我自己嫁出去都幸福。
这天我都有种策马跑到山顶去狂喊一通的冲动。
关于左右手腕上的信物带来的烦恼一扫而空。
我这一天都是一直笑啊笑啊笑的,笑得清灵姐姐都害怕了。
我真的是高兴啊!高兴!
我第一次这么深刻地觉得,个个楼就是我的家了,一个充满着人情味,充满着关怀和爱的家。
我也有家了。
在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宋朝。
谁在窗外听我唱歌?
晚上,我和清灵姐姐还有绿月挤在那个主卧里睡,照旧是点着红蜡烛,换了寝衣(也就是睡衣),歪在床上,嘴里咬着绿月洗来的瓜果,听着绿月诉说她的故事。
她的故事满简单的,可是我觉得很美。
绿月说,我刚离开的那一阵子,她挺不习惯的,晚上一个人偶尔还会害怕,于是她就找些事情来做。
她说她记得我跟她描绘的美好生活的每一个画面,就决定一个一个地实现它,然后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看。
她说有一阵子,她天天背着竹筐去河边拣鹅卵石,一直好多天,因为铺个石子路不是那么简单的,用的石头很多,她说我总拣着好看的捡,慢慢地把河这边好看的鹅卵石捡了个差不多了。
这天背着竹筐来正发愁的时候,水生撑着竹筏子过来了,竹筏子上有好几个大鱼篓,他搬了一个鱼篓过来哗哗地往我的竹筐里倒,边倒边说:“姑娘,你是不是要这个?”
绿月说她一看,正是她要找的鹅卵石。
原来他早就注意绿月了,要说绿月也够特别了,天天背着竹筐去拣鹅卵石,他们就因为鹅卵石认识了,后来水生天天给她从河对岸拣鹅卵石过来,作为回报,每天绿月都会给他带点什么,有时候是一包榛子,有时候是一块腊肉,有时候发现他衣服破了,就帮着补补。
后来水生就帮着她把鹅卵石小路修了起来。
后来水生从自己家里带来两只小鹅,后来就有一群鹅了。
后来,后来,后来……
听到绿月在那里幸福地说着后来后来,我忽然想到那句歌词,那首歌,考虑到她们的接受程度,就稍微变动了些词,轻轻地给她们哼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情不自禁地想唱歌。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不再
栀子花 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