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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毕,西门庆出门,女人们都留下来陪月娘说话,李瓶儿枯坐了一会儿,因官哥儿吵闹,便抱着儿子先告退。
西门庆带着玳安,正在街上逛着。
忽然,文嫂儿从那头走来,向他行礼后,问他:“大官人几时去王招宣府上?林太太再三对我说,让我来请您,省得您贵人事忙,忘记了。”
西门庆笑道:“下午就去,你不要急,我这会儿还有事呢。”
文嫂儿喜笑颜开,福身告辞:“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跟林太太回话去。”
西门庆进了一家皮袄店,墙上挂着一列列的各式袄子。
其中一件貂鼠皮袄看起来还不错,毛色发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毛色不够纯净,黑中夹黄。
他问了问价格,得知要50两,便没作声。
店家机灵,进内室捧了几件狐裘出来。
其中一件狐裘雪白,一丝杂色都没有,店家开价要三百两,另外还有赤红狐的皮毛做成的围脖及卧兔儿。
西门庆一见就满心欢喜,全部要了,又挑了几样其他的,让店家将白狐裘单独包起来,其他的则全部包在一起,由玳安抱着,一路回府去。
回了府,西门庆直接进了后院,来到上房,接过玳安手里的大包裹,打开给众人看。
他道:“金莲没有皮袄,我特意花50两银子给她买了这件。赤红狐做的围脖及卧兔儿极美,颜色又正,刚好适合月娘,戴着正好。”
分到李娇儿手上的是一件深棕色的貂鼠围脖,孟玉楼的是灰黑色貂鼠卧兔儿。
妻妾一时欢喜无尽,潘金莲两眼放光,喜滋滋地接过来,立刻披到了身上。
月娘笑着收下,问道:“这颜色真漂亮,花了多少银子?”
西门庆:“不贵,你这两件花了二百两而已。”
月娘摩挲着赤红狐皮,又问:“我们都有了,六姐呢?你可别落下她,好歹她还养着官哥儿呢!”
西门庆道:“她也有。我见她往年穿的那件黑色貂鼠皮袄儿颜色不适合她,老气了些,也重新买了一件给她。”
吴月娘见他并没有拿出来给大家观赏一下的意思,便也闭嘴不提了。
上房欢乐融融,西门庆抽空转身走了出来,带着玳安到了六娘院子里。
他拿出新买的白狐裘衣,替李瓶儿披上,道:“这个颜色好,穿上多好看。我今日买了一大堆东西,独你这件最贵,整整花了三百两哪!”
李瓶儿摸摸肩上的毛,心里也很高兴,白狐皮总比黑色貂鼠皮好看些。
绣春几个丫头见老爷看重六娘,俱都高兴无比。
李瓶儿客气道:“又让您破费了,我不是还有一件么?何必又花银子呢?”
西门庆:“那件黑油油的,一点也不衬你。你穿这件,那件就给官哥儿玩罢了,夜里当被子。”
李瓶儿看了他一眼:“你可真会糟蹋东西。”
西门庆满不在乎:“我的儿子,就算他拿剪刀剪着玩,也不算什么。我挣下这么大的一份家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不是留给儿子的?”
李瓶儿脱下皮袄,让绣春接过去放到一边,她道:“回头出门再穿,屋里热呢。”
西门庆拉着她坐下来,喝着茶道:“昨夜我本来是要回来的,可金莲她……”
话还没说完,来安在门外禀道:“安老爷来了。”
西门庆放下茶盏:“快请去书房,上好茶,我马上就来。”转头对李瓶儿说,“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他来怕是有急事。”
李瓶儿:“那你快去。”
李瓶儿带着官哥儿在屋里玩耍,忽然潘金莲来了,身上穿着新皮袄。
潘金莲虽然不属于纤瘦那一类,但人家的身材非常好,有胸有腰有臀。
尽管皮袄略显得上身有些臃肿,但架不住她走路扭腰摆臀,裙裾翩飞,一路摇摆进来,当真是风情无限。
金莲进来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嘻嘻道:“六姐姐,怎么不去上房?刚才老爷买了许多好东西回来。你瞧,我身上这件就是新得的。”
“是吗?你穿着真漂亮。”李瓶儿这句夸赞是真心的,单就容貌而言,潘金莲属于上上乘。
“嘻嘻,我猜,老爷必定不会忘了你那份的。他给你买了什么?”潘金莲一面说,一面用目光四处搜寻。
绣春没多少心眼,一听这话,连忙捧着放在一旁的白狐皮袄过来,笑道:“这是给六娘的,可漂亮了!老爷说足足花了三百两。五娘,您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潘金莲一见这白狐袄儿,脸上的笑意差点挂不住。她皮笑肉不笑道:“是挺漂亮。六姐姐,你不是还有一件黑油油的貂鼠皮袄吗?”
绣春嘴快,一脸自豪地抢着答道:“老爷说了,那件旧的就给官哥儿夜里当被子盖,就算官哥儿用剪刀剪着玩也没关系。”
“绣春!”李瓶儿喊她,“把皮袄放到里间去,再拿几盘点心过来。”
绣春立刻闭嘴,屈屈膝,抱着皮袄走了。
潘金莲的拳头握得死紧,长长的指甲差点刺破手心。
又坐了一会儿,她找了个借口走了。
中午,众人都在上房用午饭。
潘金莲没有再穿皮袄,吴月娘倒是将围脖和卧兔儿都用上了。
孟玉楼问:“五姐姐,你怎么不穿那件袄儿了?这才多大会儿,就腻了不成?”
因西门庆在这,潘金莲不敢多嘴,只道:“屋里热呢,谁耐烦穿它?”
等用完饭,西门庆去了前院,穿戴一新,领着小厮,备上厚礼,前往王招宣府中赴酒席。
林太太坐在主位相陪,请西门庆上座,王三官做为他的义子,也陪坐在一旁。
因儿子在跟前,林太太表现得端庄又大方,言谈之间绝不逾礼。
因今晚是孟玉楼的生日,下午时分,西门府上就来了一大群人。
杨姑娘、吴大妗子、潘姥姥最先来,然后薛姑子、王姑子、郁大姐也来了。
众人都在上房坐着,听薛姑子讲经,她正在讲与人为善,得了后福的佛经故事。
李瓶儿碍于礼数,陪着听了一会儿,但她心里对这个薛姑子并不感兴趣。
薛姑子脸肥体胖,戴僧帽,穿|袈|裟。
都说尼姑庵日子清苦,可观薛姑子体态,竟比吴月娘这个孕后期略水肿的女人更加白胖。
她虽然名为尼姑,行的却不是慈悲之事。
她也曾嫁过人,期间与和尚私通,后来丈夫死了。因为那和尚的缘故,她对佛门里面的事情门儿清,便出家当了尼姑,专门替大户人家念经祈福。
她不仅会帮人弄生仔药,将别人的胎盘入药,还能替府里不便出门又|淫|心萌动的妇人做牵头,借她的尼姑庵偷情,她便从中抽取好处。
前两年,她替陈参政家的小姐做牵头,事情败露,因此还被捉进牢里关了几日。
西门庆之前偶然撞见薛姑子竟然在他府上走动,便厉声斥责了吴月娘,严令以后不许薛姑子再上门。
但吴月娘很敬重薛姑子,认为她是有大道行的人,总是悄悄请她进府。后来她吃了薛姑子配的生仔药,果然有了孕,心里更敬重对方了,简直奉若神明一般。
小玉端来几碗土豆泡茶,每人面前递了一碗。
李瓶儿接过来,看了看,只见淡黄色的茶汤里泡着小小的土豆块,一时也看不出土豆是生的还是熟的,她没什么兴趣,便放到一旁。
官哥儿在她怀里听薛姑子讲经,听得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李瓶儿搂着他,轻轻拍哄。
潘金莲看李瓶儿不喝茶,笑道:“六姐姐,你怎么不喝茶?嫌大姐姐的茶不好?”
李瓶儿暗叹口气,这个金莲……真是哪儿都有她的事!
她笑了笑,道:“呆会儿喝。”
趁着她们说话,薛姑子止住话头,端起茶碗,一口气喝光了茶,又将土豆倒进嘴里,嚼嚼咽了。
听得入神的其他人见状,连忙跟着喝茶吃土豆。
薛姑子润了喉,又填了肚,再讲起来更加有精神,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李瓶儿听得牙酸,站起来道:“大姐姐,你们先听着,我带官哥儿回去午歇,省得他晚上吵闹。”
孟玉楼笑道:“官哥儿,晚上给三娘敬杯酒,好不好?”
李瓶儿也笑:“等我教他,教会了一定给你敬杯寿酒。”
吴月娘听故事听得正入迷,见状挥挥手道:“那你去吧。”
李瓶儿抱着儿子走了,潘金莲也不耐烦再呆下去,她去拉孟玉楼,小声道:“三姐姐,去我屋里坐坐?”
吴月娘皱着眉,骂潘金莲:“我们好好地听故事,偏你们一个两个的在这吵什么?不爱听就回去吧。”
孟玉楼见状,立即起身和潘金莲走了。
吴月娘落得清净,继续津津有味地听薛姑子讲那慈悲故事。
出了上房,潘金莲不屑地朝着上房的方向撇嘴,道:“三姐姐,你看她那样儿!面上装得慈悲无比,常常喊姑子进府陪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一心向佛似的,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假慈悲!”
孟玉楼拍拍她的手,劝道:“小声些,被人听见就不得了。”
潘金莲的声音不见小,理直气壮道:“我怕什么?有本事就叫老爷把我打死!我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想过要靠尼姑来给自己渡一层金光。”
金莲昨晚伺候得老爷很好,今日又新得了一件皮袄,自恃笼络住了老爷,胆气大起来,说话就没那么顾忌。
孟玉楼笑道:“打死了你,谁夜里伺候老爷?”
潘金莲一听就要打她,两人笑笑闹闹地出了上房的院子。
到了金莲院子里,金莲喊人上茶,然后和孟玉楼坐到暖炕上。
潘金莲道:“三姐姐,你是没瞧见,我说那会儿玳安怎么抱着一个包裹不肯撒手呢,原来是买给六姐姐的皮袄。雪白的一件狐裘,一丝儿杂毛都没有,花了足足三百两!偏大姐姐还以为自己得的是最好的。她若是见了六姐姐那件,说不定能气得早产呢!”
孟玉楼道:“老爷的银子,他爱给谁花就给谁花,谁能说个不字?”
潘金莲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们都有钱,不像我。”
孟玉楼笑着安慰她:“老爷回来的第二晚,就在你这歇下了,有了老爷,还愁什么没有?”
潘金莲脸色好起来,摸摸自己的脸蛋,道:“我今年三十了,就怕人老珠黄,老爷瞧不上眼,怎么办?”
孟玉楼捏了一下她的脸:“美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美人。秋菊倒是年小,你说老爷会不会看上她?”
孟玉楼比西门庆还大两岁,如今已经35岁了。
“哈哈!”潘金莲大笑。
正说着话,潘姥姥和杨姑娘过来了,潘金莲请她们坐下,喝茶吃点心,一起闲聊。
作者有话要说:李瓶儿是初进职场的小白,心眼没有,恋爱经验也没有。
她拿什么跟潘金莲宅斗?
像金莲这样的,若她自己不偷情不犯错的话,还真难有人把她斗下去。
你们觉得呢?
☆、第 60 章
晚上; 府里众人齐聚一堂; 给孟玉楼过生日。
官哥儿被李瓶儿教着; 学会了敬酒。
他由李瓶儿扶着; 双手捧着小半杯酒; 走到孟玉楼跟前,清清亮亮地说道:“祝您事事如意。”
喜得孟玉楼当场从手上拔了一个金镯; 要送给官哥儿。
李瓶儿不肯接; 说:“他一个小孩子; 戴什么金镯子?”
孟玉楼把镯子塞进官哥儿的衣兜里; 道:“我知道六姐姐比我有钱,是不是嫌我这镯子太寒酸?”
李瓶儿没办法只好替儿子收下,道了谢,又让官哥儿朝她拜了拜。
西门庆坐在一旁,笑得牙肉都露了出来; 把官哥儿搂在怀里亲了又亲,道:“官哥儿; 你学会了敬酒,头一杯竟然没敬给我?”
孟玉楼因过生日便坐在西门庆身旁; 她笑着逗弄老爷怀里的官哥儿:“小公子; 现在再倒一杯; 也敬敬你爹好不好?”
吴月娘坐在西门庆另一侧,始终微笑着,李瓶儿见状不由道:“也该敬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