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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页,“社委会中农成分的委员,只有赵明同志一个人,还又是党员,这就不能很好
团结中农,过两天就要改选了,党支部需要酝酿一下。”
“我同意!”为挽回面子,赵明福第一个点头,同时他报复地扫了春枝一眼,“我
一直有这个意见,不应该埋没人材,春枝一直是反对我。”
春宝喊道:“不能像你那么无原则!”
赵明福青筋鼓起来了,不能容忍这个年轻人粗暴的顶撞,正要反刺几句,外屋春枝
娘低声说道:“你们住一住讨论吧,让我把给俞同志做的饭端进去。”
“您别忙碌了,我来端吧!”
说着,俞山松赶忙去接,春枝微笑地望着他。
这一来,好像是休息了一会儿,屋里的空气也稍微清爽一些了,刘景桂问赵明福:
“你刚才是不是要发言?”
“我不想说什么了,希望春宝同志对我不要抱成见,误会我的意思。”这一霎间,
赵明福考虑了一下,他把讽刺话压下去了。
跟着,大家讨论向社员群众推举哪些人,刘景桂提出福海,大家一致通过了。会议
一直开到后半夜,月色淡了,星星稀了。
最后,刘景桂说:“俞山松同志,你谈谈吧!”
俞山松这年青的区委书记,两眼炯炯放光,笑着说:“一下车就乱发表意见,毛主
席早批判过哩!我还是别谈了。”
散会了,春技支起窗子,一股冷气钻进来,刘景桂笑着对俞山松说:“你就住在这
里吧!黑更半夜也没处号房去了。”
俞山松碰到了春枝那炽热的眼光,他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我住在老赵
家吧。”他迅速地看了春枝一眼,春枝沮丧地低下头。
他们走出院子,春枝默默地跟着,街上冷清清的,俞山松突然说:“老赵,你头前
走一步,我跟春枝同志谈个问题。”
人们都走了,夜风穿过洋槐疏疏密密的叶子,簌簌发响。春枝的大眼睛,抱怨地望
着俞山松。
俞山松笑了,说:“我要住两三天呢!看你……”
春枝默默地站着,突然,她疲倦地倒在俞山松的怀里,轻声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这一扩社,二百户人家,我真感到自己能力不够了,让我到党校去学习吧!我真得好
好地学习学习了。”
“是啊!都得要学习。”俞山松拍抚着春枝。
春枝忙说:“那就让我去吧!”
“应该在斗争中学习。”俞山松沉重地说,“你们社里情况更复杂了,一些党员思
想也很乱,今后你得跟景桂分工去独挡一面,责任就更重了。”
春枝无声地靠在他的肩上。
许久,俞山松轻声说:“我还要跟赵明福谈话,我得走了。”他把春枝送到门里,
吻了她一下。
运河的桨声
五
俞山松离开春枝家,月色很白,他踏着月色慢慢地走,留心着每个角落和树影,山
楂村静静的,但是他知道,山楂村并不是真正静静的村庄。
突然,他看见前面破墙后有个黑影一闪,他悄悄跟踪追过去,那人鬼鬼祟祟地隐在
暗影里,匆匆地行走。
在一家门口,那人停下来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嗒嗒嗒!”地敲起了门,
院里没有动静,就又“嗒嗒嗒!”紧急连声地敲起来。
俞山松猛地走过去,手电筒射出白光,问道:一你是谁?”
那人吃了一惊,但跟着镇静地回答:“我姓田,就在这个院里住。”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串门子去了。”那人始终不回脸地回答。
俞山松怕赵明福等得不高兴,便记下这家院里有一棵老虎眼枣树,就走了。
这个院子的北屋里,高点着明灯,富农田贵跟麻宝山喝着浓酽浓酽的枣叶儿茶,吸
着烟,两个面皮都是红红的,正在高谈阔论。
“宝山,只要多积肥,凭着咱们哥儿俩这两只手,赶不过社里的产量,砍我脑袋!”
田贵兴奋地在炕沿上敲着烟袋,然后端起茶杯,一仰脖儿“骨碌!”喝了下去,打
了两个饱嗝儿。
麻宝山闷闷地吸着烟,说:“是啊!咱哥儿俩是对心思的,恨的是我们那大小子,
让社里迷了心,总是横三竖四地不听话。”
田贵敞开了怀,嘿嘿一阵笑道:“宝山,你也太吝啬了,对他们小俩口儿别抠得那
么紧,不然他们真要闹起分家入社,你反倒损失更大了。”
麻宝山点点头,田贵又给他斟上一杯茶。
就在这时,外面那个人敲着门,不过田贵没听见,他老婆正在炕头奶孩子,听见外
面门响,她不想打断田贵那些迷惑麻宝山的甜言蜜语,就自己出去了。
“谁呀?”田贵老婆走到影壁那里,问道。
“我!”外面那人含糊地应声。
田贵老婆听不出那人的语声,想口去报告田贵,却听见北屋田贵跟麻宝山高声大笑,
她怕冲谈他们那热烈的气氛,犹豫了一下,就开了门。
门外那人矫健地一跳,跳进门槛,然后敏捷地反手插上门闩,田贵老婆吓得要叫出
来,那人把头上的破毡帽一揭,低声命令:“别嚷!我是河西王六。”
田贵老婆定了定神,心里还扑通扑通地跳,笑着说:“六老板,您怎么深更半夜赶
到这里,吓死人了。”
“别问了!”王六说着,一直就要奔上房去。
田贵老婆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说:“上房有人,你在仓房等一等。”
田贵老婆一步闯进北屋里,胸脯紧张地一起一落,脸上一红一白,她平静了一下心
情,做出笑脸,玩笑地说:“宝山大哥!半夜了,该回家陪大嫂去了。”
田贵正把麻宝山说得颇三倒四人了迷,不高兴地转过脸,瞪他老婆,但他一接触他
老婆那报急的眼色,就连忙顺水推舟地说:“哟!都这么晚了?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不觉说了小半夜。”
麻宝山站起身,田贵又一把江住他的手,叮咛道:“兄弟!不要三心二意,不信社
里那些花言巧语,富贵老头子有流眼泪的那一天。咱哥儿俩搭帮,你多积肥,我手里还
有一点儿钱,咱们劳动力又不少,非闹个平地一声雷,吓他们一跳!”
麻宝山连声答应:“是,是。”
田贵不放心地嘱咐道:“一言为定!明天我就把我家的那堆粪拉到你家去。”
“是!是。”
田贵把麻宝山送出门口,关上门,刚一转身,从仓房跳出个人,手里拿着把字猪刀
子,明闪闪的,站在当院。
田贵吓了一身白毛汗,走上前,低声下气地问道:“六老板,您刚到?”
王六老板把尖刀子收起来,也压不住心跳地问道:“刚才那家伙是个什么人?”
“一个中农,落后的脑袋!”
进了屋,王六老板抢上一步把灯吹灭了,月光斜照进来,青幽幽的。田贵小声问道:
“六老板,您出事了吗?”
“是啊!我现在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投靠你来了。”王六老板脱着衣裳,从身
上取下东西。
外屋有响声,王六老板问道:“谁?”
“六老板,我在给你做饭。”田贵老婆回答道。
“不用,我就饿一顿吧!”
田贵老婆也进来了,田贵胆怯地问道:“六老板,您出了什么事?”
王六老板饮牛似的连喝了几大碗茶,抹了抹嘴唇,狠狠地说:“他们没收了我的粮
食,我他妈的给他们仓库点了把火,躲进青纱帐里,又劫了几个人,眼下收了秋,没处
躲了。”
田贵吓得腿都发抖了,哆嗦着说:“六老板,我这里也躲不了啊!山柯村是有名的
鬼门关。”
“你不用害怕,我决不连累你,眼下我是孤单一个人,等我跟国民党地下的人接上
头,我就远走高飞。”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在炕上,说:“这笔钱给你!
我知道你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是你不要忘思负义,想当年我在市场上拉把过你,如今
我遭了难,你收留我一下,日后忘不了你的好处,你要是告发了我,我反正豁出这颗脑
袋去了!”他把那刀子碰得叮当响。
田贵不言声,王六老板又逼问道:“你说吧!”
田贵舌头都麻木了,哪里说得出话?他老婆却是个胆大贪心的人,笑着说:“六老
板,您放心吧!我们是君子,不是小人,一定把您藏得严严实实的,让您平平安安离开
这里!”说着,她把炕上那一叠钞票收在怀里,王六老板又格外掏出几张给她。
这时,炕头那孩子醒了,哇哇哭起来,王六老板吓得忙抓起炕上的东西,田贵老婆
扑哧笑了,说道:“六老板,你真是吓得魂出窍了,你也睡吧!”
“不!我不困。”王六老板收拾起炕上的东西,说道:“我白天就躲在你们藏粮食
的地窖子里,黑夜给你们打更,连你们这个吃奶的孩子也别让知道。”
田贵跟随王六老板去收拾牲口棚里那地窖子,铺了厚厚的干草,扔了两条被子,拿
了水壶、饭碗、便盆,王六老板又威胁了他一顿,一句话,他是个犯死罪的人,不定哪
一天掉脑袋,反正是豁出命去了,要是田贵敢告密,杀了他全家,烧了他房子。
田贵像打摆子似的回到北屋,一头倒在炕上,身子像筛糠似地抖,他老婆摇着他,
说:“别怕,他住不长。”田贵钻到老婆的胳肢窝下,上牙打着下牙,说:“他豁出死,
我还想活呢!咱们山楂村是天罗地网,千层篱笆也得透风,早晚会被人知道,我得挨枪
毙。”
田贵老婆一把推开他,说:“看你这个熊劲儿!没家贼,引不进外鬼,咱们要不露
了马脚,透出口风,谁也不会知道!”
田贵身子仍然哆嗦嗦着,嘴里不住哼哼唉哟地叫,第二天,他就吓得不能起炕了。
运河的桨声
六
第二天清晨,俞山松在赵明福家吃了早饭,就到刘景桂家来了。
他故意路过昨晚引起他怀疑的那一家,这是一座蓝生生的半灰半砖的小四合院儿,
枣树的枝桠伸出墙外,门楼跟影壁都措了彩。这时,从院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阴沉的
女人,一只手提着柳罐斗,一只手牵着一头高大的青骡子,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跟在后
面扯着她的衣角,到井台去饮牲口。
那女人望了俞山松一眼,冰冷的眼光一抖动,像是害羞似地低了头,吆喝一下牲口,
赶紧走了。
俞山松到刘景桂家,春枝已经在那里,他第一句就问道:“你们村西头有一家姓田
边地头的,院里有一棵枣树,那是谁?”
“富农田贵家!”春枝漫不经心地回答,仍然继续整理党内与社内的文件和材料。
刘景桂却听出这突然的问话中有问题,他停了手,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俞山松把昨晚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刘景桂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一定是到麻宝
山家去了,他正拉拢麻宝山呢!”
“党支部应该严密注意富农的活动!”俞山松突然转过脸,严厉地对春枝说:“看
你刚才那样子,对这个情况一点不注意,好像天下太平了!”
春枝羞愧得脸红起来。
刘景桂问道:“你对赵明福有什么感觉?”
俞山松皱皱眉头,顿时了顿,说:“他的个人主义根子很扎实,骄傲自满情绪很浓
厚!他犯了错误,只是支委跟他谈一谈话,他口头上认了错就过去了,这是不行的!应
该让全体党员批评他,让党外群众也监督他!”
刘景桂看看春枝,春枝也正看他。他满面惭愧地说:“我刚才用春技商量了一下,
准备整个党支部搞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清理清理过去,由各支委带头检查。-
“应该的。”俞山松在屋里踱来踱去,“你们俩跟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