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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维斯康蒂挑眉，“家主生前教给过我打开箱子上千机百变锁的方法。”
切尔贝罗又紧接着问：“那么请告诉我们箱子里存放的物品是？”
“弗拉德小少爷的骨灰匣和一只打不开的白匣。”
切尔贝罗明显松了一口气，作出退让：“我们只收回那只白匣，弗拉德？普利斯特利的骨灰我们不会带走。”
“Voi，就算是那样，渣滓们、”斯夸罗忽然插话，不爽地睨着两个搅局的女人，“老子也未必会同意交给你们。”
“这……”切尔贝罗一怔，还没说什么，话头又被斯夸罗截断。
“同样作为九代老头的直属机关，巴利安和切尔贝罗处于同等地位，我们没有理由一定要听从你们。”
切尔贝罗抬了抬手，再次出示那张窜着橙黄火焰的纸卷：“但我们是奉九代目死炎令而来，即便是斯夸罗大人，也必须要服从。我们代表了九代目的意志，忤逆我们就是忤逆九代目。”
——“不过可笑的是死炎令那种东西，谁能说得清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道干净冷冽的女声从门外传入，高跟鞋的脆响由远及近，奥黛尔面无表情的推推眼镜，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两名切尔贝罗身上。嘴角勾起几乎察觉不到的胜利者的笑意——在她布置周密的计划即将收网的关键时刻，猎物们终于全部现身了。
切尔贝罗见状后退一步：“推测的发言请务必谨慎，一切都将被我们记录在案——”
“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是在推测啊。”奥黛尔挥挥手打断她们，“我是在陈述事实——你们真的会把一切都记录在案吗？包括那小牛皮提箱里的匣子以及匣子里的东西？别撒谎了，鬼才相信你们。
“或者说——这整件事情你们都将按下不表吧？这是你们的私自行动，九代目根本就不可能下达给你们这样的命令，因为剿杀普利斯特利家族这个任务、从头到尾都是由巴利安执行，没有其他任何人经手！至于那个死炎令，世界上能燃烧起死气火炎的并不只有九代目一人，扩宽点说，并不只有彭格列家族的人，赌上我的脑袋，那绝对是你们伪造的。”
奥黛尔的言论无懈可击，眼见着谎言被拆穿，切尔贝罗只觉得冷汗涔涔。
“哼，好极了。”斯夸罗恶劣地微笑起来，长剑一指，“Voi——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交代清楚的话，老子就把你们切碎了去喂鱼！！”
“请……请住手！”切尔贝罗惊惧地后退一步，却见背后，奥黛尔不紧不慢地给手枪上膛——进退维谷。
两人同时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个白匣是几年前普利斯特利二世从我们这里高价购回去的，确认它的去向和安全是我们的使命和义务。”
“你的意思是、为了白匣的安全，你们才将它给了普利斯特利二世？”闻言，奥黛尔沉吟了一会儿，“的确，作为西西里最出色的商人，普利斯特利拥有独立的立场和雄厚的资金实力，不参与几个大家族的党派结盟和斗争，的确是不错的选择。那么现在，由于普利斯特利已经灭亡，你们要将匣子收回？”
“是的。”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的维斯康蒂突然出声了：“就为了这样的理由……”
“嗯？”切尔贝罗不解，转眼间维斯康蒂已经掠至跟前，锐利细直的骑士剑削断了粉色的发丝架在了一名切尔贝罗的颈项上，顿时惊恐，“请……请你冷静！”
“冷静得下来才有鬼！！”维斯康蒂压抑了很久的愤懑终于化作咆哮一泄而出，“就为了这样扯淡的理由！你们把匣子交给了家主！可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这破玩意儿，赔上了多少人的性命？！！”如果可以，她现在当真就想一剑砍碎了这东西！
“Voi，渣滓，把剑放下。”带着皮革手套的手扣住了维斯康蒂的剑柄。
“没错，维蒂，你不能杀她们。”奥黛尔语气平缓而坚定，“不仅如此，你还得把提箱里的白匣交给她们。”
“什么？！”在场的人皆怔住。
“切尔贝罗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存在，追溯她们的历史，很有可能比彭格列都要来得源远流长。比她们的实体更重要的，是她们本元的存在，其实是一种‘思考’——裁决着、维持着、平衡着‘世界法则’的运行和秩序。
“或许我们无法认同，但从长远的历史阶段来看，切尔贝罗是一定意义上公正无私的存在——如果那个白匣牵扯到她们极高的使命感，那么基本上就和‘世界基石’的运行有关。换句话说，若执意不配合，很有可能会引起大麻烦，比如说世界被毁灭之类的？所以，综合多方面的考虑，还是交给她们吧，维蒂。”
维斯康蒂默默地撤下了她的佩剑，然后无奈地叹息道：“好吧，毕竟这东西……已经带来太多的不幸了。”
如果她还坚持着自己的承诺留下着提箱，以至给更多人带来不幸的话，那才是作为骑士真正的失德。
切尔贝罗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谢配合。”
“但是，也不会白白交给你们。”奥黛尔一句话让切尔贝罗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作为交换条件，至少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让我们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切尔贝罗对视一眼，权衡利弊后答应了：“可以，但请诸位务必保守秘密。”
“这个是当然的。”
一人从维斯康蒂手中结果提箱，双掌平托。另一人以叫人眼花缭乱的指法飞快操作着，只花了三分钟就打开了维斯康蒂起码要耗上三十分钟才能打开的千机百变锁。
箱盖掀起，里面并排摆放着一红一白两只长方形匣子，略显拥挤。切尔贝罗捧起掐丝珐琅，造型典雅的红木骨灰匣，如约交还给维斯康蒂，接着捧出那只刻有双翼图案、镶嵌九孔猫眼石的白色匣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这只承载了无数鲜血、背负了无数诅咒的神秘匣子，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
切尔贝罗开始解锁，这道千机百变锁比提箱上的还要复杂，饶是以切尔贝罗那样只看得见手指残影的高速手法操作，也花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听到锁芯弹开的轻响。
汇聚着紧张好奇的目光，盖子缓缓掀开，切尔贝罗却顿时脸色煞白，维斯康蒂难以置信地惊叫道：“空、空的？居然是空的？！！”
“搞什么啊Voi——”斯夸罗也非常震惊。
切尔贝罗双手颤抖，做工精细的匣子里衬着上等黑色天鹅，而那上面本应嵌着什么东西的七个环孔却并无一物：“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费了这么大力气，居然只捞着一个空壳？！究竟谁拿走了里面的东西？除了她们以外，还有谁有能力打开那个千机百变锁？
“噗、呵呵。”
毫无预兆地，奥黛尔轻笑出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慢慢走近，嘴角挂着嘲讽而轻蔑的笑意。
“如何呢？这种处心积虑到头来却一场空的滋味？”
切尔贝罗低头不语。
维斯康蒂突然想起，刚到萨沃纳的那天，她打开箱子，注意到白匣上一道生硬的磕痕，她不假思索冲口而出：“是你吗奥黛尔？是不是你打开过这个匣子？”
至少在维斯康蒂的认知里已经不会再有别人有可能打开那种恐怖的锁了。
奥黛尔很愉快地笑了——像在厮杀游戏中获得最终胜利的玩家那样：“啊~该怎么说呢？在巴勒莫的时候，为了解千机百变锁着实费了不少脑筋，我可是熬了一个通宵啊，推算用的草稿纸撂了好几尺高呢。”
“骗人！！”切尔贝罗失声叫道，“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步骤和方法单靠推算和尝试破解千机百变锁！！”
“我有没有在骗人，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奥黛尔笑得更愉悦，从西装内袋里掏中一只普通的黑匣，打开，里面摆放着七只造型奇特的指环。
“匣子里的东西，我早就拿出来了哦——在灭掉普利斯特利本家，搜出那九孔猫眼石白匣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当就是传说中拥有改造世界的巨大力量、和彭格列家族的七枚彭格列指环、阿尔克巴雷诺彩虹之子的七个奶嘴并称为‘世界三大基石’的玛雷指环吧？”
看着冷汗淋漓的切尔贝罗，奥黛尔满意地微笑：“看来我全部猜中了啊。”
奥黛尔阖上匣子，递给了切尔贝罗：“我不会食言，玛雷指环还给你们。不过我很好奇——本该由基里奥内罗家族首领艾莉娅小姐及其守护者持有的玛雷指环，怎么会在你们手上呢？啊，说起来，几年前基里奥内罗家族传出指环失踪的消息，不过艾莉娅小姐很快就以失物已追回的声明平息了拿起事件，所以说是被切尔贝罗带走了？那么现在基里奥内罗家族手中就仅仅只是仿品喽？啧啧，真是了不得的信息啊。”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嘛，那不重要，反正指环也已经交给你们了，今天的事我们都将守口如瓶——但别忘了，这算切尔贝罗欠巴利安的人情，适当的时候，我们‘合作愉快’。”奥黛尔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斯夸罗，后者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切尔贝罗几乎是狼狈而逃。
奥黛尔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又瞥一眼地上因失血过多早已咽气的汉克斯？科勒姆，轻语道：
“东方遥远的年代，有这么一句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好似一声长长的叹息，却不知在感慨给谁听。
就此落幕，不再加演。
☆、Destino。12 港湾的日出
白色的光辉挣脱了黑夜的重压和束缚从东地平线喷薄而出，有如托生在莫奈的画布上，辉煌而壮丽。那不勒斯湾深蓝的海面上铺开大块大块金色的斑驳，停泊的船只桅杆摇曳，已有早起的渔人为船张帆准备出海，期待今天会是个好天气，祈祷自己今晚能为妻女带回一顿丰盛的餐点。灿烂的朝霞覆盖了半边天穹，浮云错落，港湾还未醒来，宛如酣眠中的婴孩，安宁而美好。
海边的小教堂的墓园里，经过破晓前一阵忙碌，掐丝珐琅的红木骨灰匣终于赶在朝暾亲吻墓碑上新鲜刻痕之前入土。墓园内，两个女人静静地伫立着，晨间的风抚乱了额前的发，不闻一言。
维斯康蒂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终将归港”的墓志铭，蓦然间有些恍惚。前天下午，她还站在这里和教堂执事敲定墓葬事宜，晚上，骨灰就被偷走。而最惊心动魄的那些战事发生开始到现在，竟然仅仅只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日月在头顶轮转了一次，钟楼敲过了十二响，分钟走过了三千六百格——计量用单位可大可小，而这个时间段里，切切实实改变了太多太多。
小少爷的仇，算是报了吧。已经，不想再生出事端了。
维斯康蒂微垂眼睫，有点自暴自弃地想。余光瞟了瞟一旁脸色沉静的奥黛尔，马上收回。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枪剑相向的两个人现在仍然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
——无法原谅。仍旧无法原谅。即便不断寻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近乎自我催眠洗脑一般说服自己、也依然无法原谅。
“从头到尾都是你安排好的对吧！彻头彻尾地算计和利用我！说什么只要我放下仇恨就可以获得一种新的生活根本就是在鬼扯吧？！”
维斯康蒂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握不住她的剑，尖刃好几次一哆嗦就在奥黛尔白皙的脖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奥黛尔，已经不仅仅是不想再信任你的程度了，我已经——对你失望透了。”
妄图从这个心机城府深得难以探窥的女人身上找回五岁时的影子的自己才是个蠢货，蠢到被卖到了还替人家数钱的大蠢货！
“呐，维蒂，我们去那不勒斯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