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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沙面之下-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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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修在胡图图转角的瞬间,终于泣不成声。
团圆节,好一个团圆节,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想,以后就算国家把中秋的假期调到时间的尽头,她也没办法再喜欢中秋节了。
“比翼”“双飞”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本来一开始只是“双飞”有些微的感冒症状,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懒散程度直逼女主人,后来“比翼”意图用它的活力去刺激“双飞”重拾以往的神采,它的这个善举主要表现在帮对方分食这方面。最后的结果是,“比翼”的懒散程度居然有赶超女主人的架势。胡图图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它们病得可能有点重,不管是人还是畜生,比她还懒散,这是天理不容的。带到医院量了一□□温,居然烧到将近40度,打了一个星期的针,才慢慢好过来。
胡图图的生活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该吃吃,该睡睡,日常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闲暇时便侍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只是可能是到了秋天人比较容易犯困的缘故,变得迟钝了些,有时候会不怎么听得懂高易平隐晦的笑话,接不上秦朗九曲十八绕的调侃。最让她烦恼的事情还是头发掉的太厉害了,洗头发的时候一把抓下来,五个指缝间缠得密不透风,每天早上起来,枕头上都掉了一大片,这些还好,那些掉在地毯上的更惹人烦,收拾起来忒麻烦,还得一根一根去捡。
她记得有一年她头发掉的比现在还厉害,也是换季的时节,她无聊,每天早上都孜孜不倦地将掉落在地上和床上的头发一根根捡起来,然后头对头尾对尾地齐齐整整顺好,完了还用小橡皮筋扎好,小心翼翼地收在盒子里面。两个月以后,收集了有拇指那么粗的掉发。朱叶勤和左静薇对她的这一行为表示非常的不解,她神秘地告诉她们,白娘娘教导她,这些头发她以后要传承给她儿子,然后在他危险的时候就可以救他一命。她们纷纷用复杂的眼神将她望着,她知道,那眼神是高智商给弱智孩子善意的同情,不过那一点都不妨碍她和白娘娘异时空的交流。后来,那一把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是入秋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整个后半夜都被时而哗哗啦啦时而淅淅沥沥的声音吵得没法入睡,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勉强睡踏实了。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秋阳高照,找不到一点下过雨的痕迹,几乎以为昨夜的雨是一场梦。
北方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变冷了,而南方现在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不冷也不热,也没有春天的潮湿,秋风微凉,秋阳微暖,最适合坐在院子里看点小说听点小曲了。
胡图图搬了张双人躺椅放在花架下,搬得有点吃力,她原本有一张轻便的单人躺椅,可前两天被秦朗给坐坏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心疼椅子,他倒先发制人地哼哼唧唧开了,直说把他给摔疼了,又是卖可怜又是卖无辜的,搞得她一点脾气也没有。然后第二天他就送了张新躺椅过来,双人的。
天很高,云很阔,意境很美,如果她现在手上拿的不是《人格裂变的姑娘》,而是诸如《泰戈尔诗集》和《冰封的日子》之类的书籍,那意境就更美了。秋风将院落外的桂花香送了进来,一阵阵的,太阳从花叶的缝隙间斑斑驳驳洒下来,舒泰极了。
太阳在天上偏了个角度,胡图图躺在椅子上想一个关于人格的问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黄狗和一只黑狗在追抢一截人体的残肢,是一截浮肿虚白的手掌连着一部分手腕的残肢,她没有害怕,因为她在梦中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梦中的她还想起她连日来一直在做一个诡异的梦,却想不起梦的内容,其实这种梦中梦才是最诡异的。
黄狗和黑狗还没来得及分出胜负,她被一阵风吹醒了,睁开眼睛,身边躺了一个人。
她眯着尚不聚焦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是谁,好心地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多点位置。她跟他说了她刚才的那个梦,黄色的狗瘦一些、高一些,黑色的狗胖一些、短一些,残肢先是在黑狗嘴里叼着,后来被黄狗抢走了,她还连比带划地形容着残肢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左手,用右手在手腕处划了一下,表示那截残肢就是到那个位置,然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虚虚捏着左手的拇指,说那截残肢的小指比自己的拇指还粗一些。。。。。。
向维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顺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她的梦,一直没有打断,直到她再找不到一个细节再找不出一个形容词,直到她再说不下去停了下来。
“图图,我要走了。”
她把还停在半空中的双手缓缓地收了回来,交叉着放在腹部的位置,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恩,我猜到了,当你把你妈妈让你回澳洲当作烦恼向我倾诉的时候,我就想你可能是要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身边有一个怪现象,除了沈木修以外,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连名带姓地叫她,而这些经常连名带姓叫她的人要是突然亲切地称她“图图”,往往都是有什么类似“沉重”的东西正在上升。
向维由面向她侧躺改为平躺,学着她的样子将双手交叉搁置在腹部,“你也知道,我是我爸的老来子,四十多岁才有我这么个儿子,当命根子一样疼,从小到大,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就差没摘天上的星星月亮给我了,这种溺爱方式其实很糟糕的,很长时间我都不懂感恩是什么。”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即便是现在,我也没见得懂多少。我妈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我爸高兴地用双手托着把我举过头顶,医院的护士劝了好久才肯把我放下来,往后我每年生日那天,他都要把我横着托起来举高,后来横着托不起来了就托着腋下竖着把我举高,我十八岁以后他还会把我像个孩子一样抱起来,只是他现在抱得越来越吃力了,我感觉得到我双脚离地面的距离一年比一年近,感觉得到他的双臂一年比一年颤抖,直到今年,他终于连抱都抱不动我了。。。。。。他老了!”
“他不肯服老,他庇佑了我那么多年,他想一直那么庇佑着我,他怕他老了他就庇佑不了我了。”向维说到这里气息似乎有点不顺,缓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他不忍心约束我,每次我去墨尔本看望他,他都跟我说,男人就是应该在年轻的时候四处闯荡,还鼓励我说我现在有他年轻时的风范,说我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每次妈妈拐弯抹角地暗示我收心留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都会脸红脖子粗地骂她是妇人之见,可其实我知道,他才是最希望我留下来的。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想陪在他身边。”
胡图图想笑着说这样很好啊,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图图。”
“恩。”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知道。”
“你知道我爱你吗?”
“。。。。。。,不知道。”
向维想将双手垫在脑后,好让自己显得闲适些,可才刚把手抬起来就碰到了身边的胡图图,又重新将手放了下来。
“我回澳洲后,头两年我还是会每年回来看你一次的,以后。。。。。。以后我结婚生子了,若是我日后爱上了我未来的老婆,我就会带她一起回来看你,若是我一直没办法爱上她,那我就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看你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胡图图放在身畔的书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她伸手往下面来回捞了一把,没捞到,半支起身子去找,找到了,却没捡,又默默地躺了回去。
向维又接着说:“我浪荡了半生,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是我爸,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我给你置办了两套房产,一套在城西,位置有点偏,可是环境比较好,是带院落的一楼,有湖,有山,都是你喜欢的样子,你可以用来居住。一套在国贸中心,用来放租,你再无欲无求还是要吃饭的。你客厅茶几上有一个牛皮袋,我把钥匙房产证都放在里面了。”
“图图,我订的是五点的飞机,马上就要走了,你闭上眼睛,别看着。”
胡图图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感觉有温热的东西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上,她听到脚步声缓慢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大约隔了两分钟之久,又重新响起,这次走得很急,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到了。
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她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仿佛又做了一个梦中梦。
向维走了,在一个她措不及防的下午,这个下午,天很高,云很阔,意境很美。
又连着下了两场雨,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在这一层又一层秋雨的攻势下,赤道也不好意思不凉了。学校里孩子们都已经换上了长袖校服,街上再也见不到穿短袖的人群,短裙倒还是偶尔可以遇见。
胡图图所执教的其中一个班级有一个学生,这学期一下子从倒数第几名变成次次第一,小学的课程倒还不至于让人认为这是所谓的天才,只要稍微努点力,成绩想不好都难。胡图图有次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努力读书了,孩子说,他努力读书是为了以后做一个没用的人,进而向他爸爸妈妈证明“读书无用”。胡图图简直爱死那个孩子了,因为这句话,她不顾孩子的反对,坚持要做他的忘年交,还添油加醋地跟他阐明她的朋友门槛很高的,尽管这样,她还是被嫌弃了,她很言情地问他,我到底哪不好,他说,你除了眼光哪都不好。
这个孩子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个想当妈妈的梦想,她当时以为她有一个很有用的梦想,结果成了一个没用的人。幸好她书读的也不算多,要不她肯定会马上就告诉孩子读书确实无用,那孩子就会失去了奋斗的目标,这不太好。
胡图图很少缅怀过去,她的人生也没什么好缅怀的,这段时间却时不时会想起好些小时候的事情,并不是刻意去想,只是无意识的就会涌现出来,甚至会想起好多已经忘了很多年的事情。韩乐美说这怕不是“回光返照”的先兆,提醒她赶紧去多买几份保险,她真的跑去买保险了,却在“受益人”那栏卡主,好像没人可写,于是放弃了。
在向维走后的那天晚上,胡图图终于想起梦中的她想不起来的那个诡异的梦了,因为那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之所以说它诡异,是因为它好像是同一个梦,又好像不是同一个梦。
她梦见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红得很好看,跳得很有力,每天晚上都是那颗相同的心脏,相同的鲜艳色泽,相同的跳动频率。后来她才发现,那颗心脏其实有一条口子,刚入梦的那几个晚上那条口子几乎看不见,后来那条口子就越来越大了,每个晚上它的开裂程度都比上次梦见它时裂得要开些,先是一条线、然后是一条缝、再是一道沟。她曾试图去研究那条口子里面有些什么,可一眼看过去,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梦境让人惶恐,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焦虑,害怕那颗心脏再入梦境,又怀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希望一个晚上它能多入梦几次,她想知道,当那条口子完全裂开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会死吗?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这个梦,如她所愿,这次那条口子终于完全裂开了,那颗心脏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正中间整齐地划成两半。可奇怪的是,心脏居然并没有因为裂开而枯萎,颜色依然那么鲜艳,跳动依然那么有力,只是中间多了一滩血液,新鲜的,冒着热气的,看上去触目惊心。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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